第73章 ☆、楓紅血漫共祭天
過了幾天,正值秋色爛漫之時,金色瀾瀾天際闊,皇帝趙寰便帶着家眷去香山祭天,順便觀賞秋景。
亞瑟皇太後特地囑咐,要皇帝将這新科狀元爺一起帶去。因為她聽聞這新任狀元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溫儒謙遜;而且調查過背景,鄭直沒有子嗣,雖曾有妻室,卻逃走了。論年齡,論性格,和及笄年華的東方公主剛好相配。
這東方公主生的眉目清秀,丹鳳眼,如柳蛾眉,玉脂般的臉頰上生了兩個梨渦,一眼看去,就有着黃鹂般的靈動秀麗。說話聲音,有如碎玉般清脆悅耳,十分讨人喜歡。
她是皇帝趙寰的親妹妹,雖是錦衣玉食,嬌慣而生;卻絲毫沒有公主的嬌蠻之氣,反而端莊重禮,為人謙和認真;雖是規矩循禮之人,卻不古板,她靈動外向,和藹可親,在下人裏頗有口碑。最難得的是,身為公主,卻能常常自省其過失,若她有犯錯,必然會立刻道歉并改正。這等仁心懂禮,端儒惠德的公主,十分得亞瑟皇太後寵愛。亞瑟皇太後暗下決定,要給東方公主物色最才德兼備的男子,讓她終生幸福。
東方公主也是個有自己想法的人,她要找的如意郎君,并不一定是要有顯赫的出身,但一定要是大德之士,要英俊潇灑,文武雙修,才華橫溢,有高尚的品德,還要謙遜知禮節,為人謹慎睿智,重德善道,有骨氣和正直之心。
有人笑她,這完全是在找神仙,不是在找驸馬。她卻不以為然,認為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自己,值得她終生敬仰為夫。
東方公主還記得,那天,楓葉漫山,秋色如璜,雲際飄着瀼瀼落霞。馬車外騎着白馬的狀元爺身着朱紅官府,目光若湅,面若春花,渾然與這秋楓融在一起。
只是一瞬間,這漫天的楓葉,染上了刺眼的血紅色。一時間,殺氣漫天,血光四起。
“有刺客!保護皇上公主!”一個太監剛剛喊完話,一把飛刀刺來,他馬上身首異處,血肉撕裂。
百來個身手矯健的黑衣刺客臨空而降,他們炸斷了上山的路,将皇帝公主的馬車團團圍住。幾十個侍衛奮力厮殺,對方卻個個好身手,漸漸不敵。侍衛們駕着馬車先往前跑。
衆多侍衛先以皇帝為重,重重守護着皇帝。而公主的馬車只有零星幾個人守衛,又被刺客沖散,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忽而間,幾羽利箭刺透了馬夫的胸膛,馬夫翻然滾下。烈馬長嘶一聲,受驚往前猛沖,馬車在瘋狂的拉扯中左右激蕩搖擺。東方公主死死抓着車桓,卻穩不住重心,害怕地大叫起來。
忽而,東方公主覺得馬車驟然停住,烈馬嘶鳴,外面一個高曠的男聲:“公主,馬車已損壞,請下馬車,坐上馬來!”
東方公主定眼一看,狀元鄭直已經将拖拽馬車的烈馬制伏,正站在馬旁,其他本該守護她的侍衛均已被殺,她別無選擇,只有聽從命令。快速爬上馬背。鄭直撿起旁邊侍衛的大刀,将栓于馬上的缰繩砍斷,牽着馬兒便飛奔起來。
東方公主驚嘆:這狀元爺跑得好快!即使是在馬下,也能跟上馬狂奔的速度!在如此危急關頭,也沒想到自己逃走。而且還遵循禮節,讓她單獨坐于馬上,沒有自己上馬與她同騎,實在是坦蕩君子。
一個刺客追來,鄭直忙護着公主揮刀對抗,其動作靈敏快速,只兩三下就将武功高強的刺客制伏,鄭直用刀抵着刺客的脖頸,卻沒有下手,只是一腳踢開老遠,便牽着馬繼續往皇帝的方向逃。
不到一會兒,東方公主和鄭直才追上皇帝的車馬,而刺客已經七七八八被制伏了,東方公主幾乎是顫抖着鑽進了皇帝的馬車。以為歇了一口氣時,才發現香山由下至上燃起了熊熊烈火,似乎馬上要直竄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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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要趕盡殺絕的架勢啊,回去的路已經被炸毀,所有人慌成一團。鄭直卻一言不發,面沉如水,拿起一片楓葉虔誠地用雙手捏在手心。雙目緊閉,氣定神閑,絲毫不慌亂。
鄭直還記得在四川的時候,老婆曾經教過他如何用樹葉探知水源。她說,樹葉是大地而生,根和地底緊密聯系,所以大樹比人更了解地下水的分布。而用手握着樹葉,是要通過樹葉請示水的方向。他當時覺得太玄,老婆就讓他握着樹葉閉上眼睛慢慢感受。沒想到過了一會兒,耳畔聽見泉水轟鳴。他試着走了幾步,發現泉水聲音越來越大。在泉水聲最大的地方,老婆讓他用榔頭挖了幾下,地底便湧出水來。
老婆說,這是山裏人才知道的妙計。
而鄭直此時閉着眼睛,眼前似乎出現着老婆恬淡笑容上的熒熒光芒,他的嘴角淡淡流露出一絲坦然的微笑,耳邊傳來激烈的水聲。繼而他鎮定向衆人一句:“這裏地下水太豐富,泥土太潤,火竄不過來。”
一個侍衛聞言,忙問:“狀元爺此話當真?”
鄭直默默垂下眼簾子,一臉恭謙:“天子腳下,不敢戲言。看火勢,大約半個時辰之內便能自動熄滅。”并向所有人解釋其原理,話傳到馬車的皇帝耳裏。皇帝便下令在所有人待在原地不動。
鄭直漸漸才發現的服侍的人行色匆匆,滿臉憂色;尤其是帶來的禦醫,幾進幾出皇帝馬車,都焦慮無比,眉頭緊鎖。在馬車裏似乎隐約傳來東方公主的啜泣聲。他起疑,莫非皇上受傷了?但所有人都規矩待在外面,人人臉色緊張,不敢言語。
果不其然,一會兒,有個太監便出來,要求在場每個人滴血一滴在一張特制的紙張上。 大家不敢含糊,便依命行事。不到一會兒,禦醫便走到鄭直面前,神秘地将他請到馬車之中,他才看到皇帝躺在裏面,滿臉虛汗,雙目緊閉,面色發青,嘴唇烏黑,似乎是中毒跡象。重度昏迷中似乎還在模模糊糊支吾道:“走開,朕不需要吃人肉,何其殘忍!朕是九五之尊,有皇天保護,不需得做出這番行徑!”
“皇兄,東方願意,皇兄是一代聖君,國不可一日無君。為江山社稷,東方願意鞠躬盡瘁……”東方在一旁緊握着皇帝的手,已經梨花帶雨,滿面憂郁。
禦醫在鄭直面前解釋,皇上受了毒,只有用人肉作藥引子才能解。這裏臨時下不了山,也不能用其它藥物代替,這病情卻刻不容緩,否則十分危險。并解釋他剛剛試過所有人的血,在這裏的人只有狀元和東方公主的血和皇上匹配,只有血匹配之人割肉才能解毒。
但,方才皇上在昏迷中卻一直堅持不能割人肉,若真有人割了,算是抵禦聖旨,是殺頭重罪。但若不割,皇上……禦醫沒有敢說下去,只是說自己願意承擔被滅族風險也要救主;但他想問鄭直的意思,是否願意割肉救主,卻要承擔違抗聖旨之罪。
鄭直的臉顯出一種淬玉般的白色,他想,現時朝廷動蕩不安,皇上暫時沒有子嗣。而明王趙責勢力如日中天,皇上若去了,繼承人說不定會落在明王的子嗣上。更或許,明王會成為下一任皇帝。
而這新皇為政剛烈,體恤百姓。多次有意向要解除奴隸制度,卻得不到人支持,又畏懼各個藩王勢力。加上畢竟年輕,在朝中并未完全獨立起來,被幾個大臣牽制着,才舉步維艱。倘若他能得到更多臣子的支持,或許他的獨立之路能走得更穩。無論如何,近年來貪官肆虐,天災重重,國家和人民是承受不起趙責這種專制統治,也不能讓趙世德這種愚鈍惡性之徒有了可乘之機。
自己孑然一身,白真真已經落了個逃妻的名號,也算和他撇清了關系。他暫時并不怕會牽連他人。而皇帝心地仁慈,也不一定會治罪救他之人。
這樣想着,鄭直決定賭一賭,便垂頭作揖,篤定道:“臣願意救主。”
禦醫心領神會的點頭,便匆匆取來刀片和碗,鄭直對着自己大腿就是狠狠一刀,一塊雞蛋大的肉割了下來。在場人看得膽戰心驚,唯獨鄭直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聲不吭,又似乎不痛不癢般神态自若,自己給自己包紮傷口,只是面容上微微滲出的虛汗暴露了他的痛楚。衆人感嘆,沒想到謙弱的狀元爺表面如此文質彬彬,實際竟然是一個鐵骨铮铮的漢子。
果不其然,火勢不到半個時辰自動熄滅。當日,皇帝得救,鄭直被召到殿前,被質問其違抗聖旨之舉。
皇帝曰:“春秋時期豎刁為讨好齊桓公,自願閹割;最後夥同他人造反,将齊桓公逼入絕境。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損害自己身體,讓父母擔心是大不孝之舉。朕平日最見不得谄媚的小人,自己身體都不愛護的人,何談愛國愛民?汝今日行徑,朕可治你重罪。”
鄭直冷笑,旁人怎知自己的父母是如何狠的角色?他跪于地上低聲道:“禀聖上,當今世上,有多少父母眼親眼看着自己兒女被虐打折磨,被割肉祭血,卻無能為力?微臣一人的血肉,與此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微臣當時下這個決定,是相信陛下的聖明,能解救受苦百姓于水火,才以一己之血肉來換得天下人的希望,”鄭直繼而話鋒一轉,鄭重道,“如若不然,臣今日獲罪,也願作介子推,以死為谏,勸君王長清明,算死得其所。”
這晉文公當年有一名為介子推的賢臣,為救君主也割下自己血肉;但最後晉文公昏庸,介子推便寧願被燒死也不願封官得賞,以死為谏,保得君王清廉。皇帝趙寰諷刺一笑,他剛剛提到齊桓公,而狀元用晉文公對答,實在是才思敏捷。這算不算是暗喻警告自己一二?用這種不卑不亢的沉穩口氣卻說出這種剛烈之話,是個角色。他揚手便答道:“然,汝且退下,暫饒一命。汝要當豎刁還是介子推,朕拭目以待。”
“臣,謝主隆恩。”鄭直重重磕頭下去,不悲不喜,榮辱不驚。
皇帝又吩咐禦醫好好診治狀元,并賞賜頂級補藥。等鄭直一瘸一拐退下,皇帝便喚出在背後偷偷觀察的東方公主,問意向如何。東方公主面若花染,羞澀答道:“就是他了。”
次日,素問堂的白真真收到了皇宮貴族才有的靈芝人參等補藥,送藥之人署名一個“正”字。
作者有話要說: @東方
@saber
你們要的角色熱乎乎出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