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是第幾次了,他在祁瑾然面前翻車?
挂了電話,聞遠假笑着跟祁瑾然打了個招呼。
“好巧,你也來鍛煉。”
他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的原則,鎮定自若地走到一臺跑步機前,開始拉伸。
目不斜視地看着窗外,只有握着毛巾的微微顫抖的手,洩露了聞遠的緊張。
穿着寬松運動衣的祁瑾然走了過來。
聞遠聽着男人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一顆心砰砰直跳,臉頰也窘迫地燒了起來,這家夥不會又要對他冷嘲熱諷吧?
聞遠僵硬地梗着脖子,都做好了被男人訓的準備,沒想到祁瑾然走到他面前,只是開口道:“這臺跑步機壞了,你換另一臺吧。”
他神色冷淡,說完話就轉身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聞遠:哦好。
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換到另一臺跑步機上,聞遠做着拉伸,看着休息室的方向,若有所思。
莫非是他下午煮的那鍋羅宋湯征服了祁瑾然的胃,讓男人都不好意思罵他了?
聞遠,你可以呀!
喪了一天的聞遠又在心中重燃起了信心!
休息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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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瑾然剛洗好澡出來,就接到了損友郁恒的電話。
對方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欠揍。
“我這剛回國,就聽說你要聯姻了?是哪家的小嬌妻——不對,小嬌夫啊?”
祁瑾然回想了一下聞遠跟小嬌夫完全搭不上邊的挺拔身形,輕嗤了聲。
郁恒聽着他嫌棄的語調,眉頭微揚。
“怎麽,對方不是你的菜啊?”
“很蠢。”祁瑾然面無表情地評價。
“可我聽說,是你爺爺親自給你挑的。這麽多年了,除了……咳咳”似乎是提到了不該提的人,郁恒僵硬地咳嗽了兩聲,含糊帶過去道:“你爺爺好像沒對誰滿意過吧?更別說親自出手幫你挑了。”
祁瑾然微微皺眉:“你不忙公司的事,關心我的聯姻對象幹什麽?”
“那我可不得關心關心嘛,咱們多少年的老同學了,我不得替你把把關?”
祁瑾然輕嗤了聲,正要說什麽,外面忽地響起敲門聲。
“那個……祁先生,我可以進來嗎?”
耳朵比誰都尖的郁恒自然是聽到了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
“喲,這誰啊?你的小嬌夫搬進來了?”
祁瑾然沒否認,只是眉間染上一絲不耐。
“你有完沒完,再啰嗦祁氏跟恒光的合同明年就不續了。”
“別別別,我開個玩笑嘛。那我就不打擾你們的夫夫生活了,拜拜。”
挂了電話,祁瑾然額頭青筋直跳。
敲門聲重新響起。
祁瑾然咬着牙:“進來。”
聞遠像只花栗鼠一樣,先探進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最後整個身體才從門後滑進來。
他剛跑完步,全身是汗,黑發濕漉漉的,灰色短袖也被汗水打濕,緊緊貼在背上,勾勒出清晰的身體曲線。
陌生的男性荷爾蒙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汗味一起向祁瑾然湧來,他擡起頭,正要發作,卻在看清聞遠的模樣時呆了一瞬。
他一直沒怎麽仔細打量過聞遠,因為從第一次在T大籃球場見到聞遠開始,男生就在他心中留下了一個莽撞蠢笨的印象,是以他甚至懶得關注他長什麽樣子。
然而現在在寂靜的休息室裏,只有兩人獨處,他不得不開始審視聞遠的長相。男生的五官确實英挺端正,難怪是什麽經管院草?至于身材
祁瑾然目光往下,迅速地掠過聞遠緊貼着身軀的短袖,以及他兩條又直又長的腿,神色略有些不自在。
這個身材……勉強也就過得去吧。
聞遠見祁瑾然目光挑剔,以為他是在嫌棄自己滿身汗味,連忙用毛巾擋着上身,不好意思道:“我馬上去洗澡。”
回卧室洗還得下到一樓,實在太遠了。聞遠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來了休息室。他以為自己進去了祁瑾然就會離開,沒想到他都開始脫衣服了,祁瑾然竟然還坐在沙發椅上。
總不會是在這兒看他吧?
脫了短袖的聞遠也不好意思再脫了,光着腳進了浴室,帶上門。
等他洗完出來,休息室裏已經沒人了。聞遠松了口氣,這才回了卧室。
隔天。
聞遠跟着祁瑾然去祁家老宅吃飯。
祁家老宅在宛城郊區,建在半山腰上,依山傍水,風景十分秀麗。
下車前,祁瑾然忽然叮囑聞遠。
“以後叫我瑾然,別叫祁先生。”
聞遠立刻明白他們這是要在祁爺爺面前扮演模範夫夫了,連忙點頭。
“用不用牽手什麽的?”
快走到大門前時,聞遠笑着問。
祁瑾然斜了他一眼,聞遠幹笑兩聲:“開個玩笑,別當真。”
客廳裏的祁東輝看到兩人一起走進來,一個氣質清冷,一個陽光活潑,氣場莫名和諧,心底十分滿意。
三人坐在一起,聊了些家常。祁東輝為人親切随和,半點長輩的架子都沒有,聞遠在他面前很快就放松下來,還能說幾個笑話反過來逗他開心。
“瑾然,你去院子裏給我那幾盆君子蘭澆澆水。”
中途,祁東輝支開祁瑾然,把聞遠單獨叫到了書房。
聞遠估計祁東輝是有什麽重要的話跟他說,忐忑地帶上門,在梨花木椅上坐下。
“想不想知道瑾然以前是什麽樣子?”祁東輝笑着道。
聞遠一怔,随即眼睛有些發亮。
“想。”
祁東輝拿出一本舊相冊,遞給他。
相冊裏是祁瑾然幾歲的時候,面容精致的小男孩在鏡頭裏擺出各種搞怪的姿勢,每一張照片裏他都是笑着的。
聞遠心底說不出是什麽感受,往後翻,是一張祁瑾然車禍後的照片,男孩長大了一些,面容清俊而冷冽,他坐在輪椅上看着窗外,右邊褲腿空空蕩蕩,臉上的笑容也徹底消失。
聞遠胸口一疼。
他有些不忍心再往下看,可看着對面祁東輝期許的目光,他還是翻了下去,他以為車禍後的祁瑾然會一直頹廢下去,沒想到,後面的相冊裏,祁瑾然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
他裝了假肢,開始正常地上學,聽課,參加各種社團活動,相冊裏也開始出現他和朋友在一起的合照。他們一起跑步,登山,滑雪,騎馬,年輕的臉上滿是朝氣的笑容。
“我以為瑾然已經徹底從車禍的陰影中走出來了,他那麽優秀,那麽努力,未來的生活應該一帆風順才對,可沒想到,後來發生了一些事……又讓他變回了以前的樣子。”
相冊的最後一頁,是祁瑾然手捧花束穿着碩士服站在哈佛圖書館面前的樣子,他看着鏡頭,星辰般耀眼的黑眸中滿是笑意,俊美無暇的臉沒有一絲陰霾,跟現在陰郁冷洌的樣子判若兩人。
中間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讓他變成現在這樣?
聞遠看着祁東輝布滿風霜的臉和落寞的眼神,不忍心問下去。
不管發生過什麽,那都是祁瑾然的傷疤,他不想再揭開。
“爺爺,您放心,我會好好陪着瑾然的。”
至少這一年裏,他會盡他所能,讓祁瑾然開心一點。
“只是,我有個小小的疑問,為什麽您會選我呢?”
這是聞遠一直費解的地方,就算兩家有過交情,可他們家跟祁家的經濟差距也太大了,即使是在上流圈裏祁家都是金字塔頂峰般的存在,如果想給祁瑾然找聯姻對象,比他好的應該比比皆是吧?
祁東輝聽到他的話,微微笑了笑。
“我第一次見你,就想起了一個人。”
“是瑾然的母親。你身上有種氣質,和她很像。”
祁東輝似乎回憶起了什麽,蒼老的臉上浮出一絲惆悵而懷念的笑容。
“想當年,瑾然的父親跟母親也是因為聯姻在一起,剛開始,小兩口互相都看不順眼,沒想到處着處着,竟然慢慢有了感情,後來生了瑾然,感情就更好了,蜜裏調油的。可誰也沒想到,幸福的日子會那麽短……”
從書房出來,聞遠的心情有些沉重。他走到花園,看到祁瑾然在給盆栽修剪枝葉,忍不住湊過去。
“要幫忙嗎?”
祁瑾然神色冷漠,眼皮都不擡。
“不用。”
聞遠被他拒絕慣了,也沒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動作。
祁瑾然被他的視線凝視着,終于忍不住轉過身,譏諷地笑了聲。
“怎麽,聽了一段關于我的悲慘過去,頓時同情心泛濫,覺得自己可以拯救我?”
聞遠臉色一僵。
“我沒——”
“你聽好了,我跟你,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在外面我怎麽陪你演都沒關系,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離我越遠越好!”
聞遠就是心再大,也被祁瑾然這些話傷到了。他努了努嘴,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最後“嗯”了聲,轉身回了室內。
祁瑾然看着男生離開的背影,黑眸掠過一絲煩躁,用力把手裏的園藝剪扔進了工具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