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劉季出章臺宮大門時,腿還是軟的。
當時秦王板着臉問他:“不想為孤制膳?”
仿佛劉季敢說一個“不”字,就會立刻把他拖出去一樣。
劉季咽了咽口水,蹦出一個“想”來。
秦王冷酷的“嗯”了一聲,然後就示意他們告退了。
劉季腿是軟的,人是恍惚的,心裏在瘋狂刷屏“男神好兇!”
蕭何和曹參本來還想安慰他,見他一臉的詭異笑容就知道不用了,只需幾刻鐘,那個天真(?)開朗的季弟就會回來。
劉季覺得做飯也行,至少男神的身體健康由他接手了。
至于出謀劃策這種事,劉季表示若是看得上他一身的武藝,沖鋒陷陣不在話下,費腦子的活就交給聰明人去辦吧!
“季兄!等等!”
甘羅氣喘如牛,劉季連忙停下等他,生怕這小胖子不要命。
“你可不能回去,馬上就到申時了!你,你不是入了少府掌膳食嗎?一會兒就要制膳了,你看行嗎?”
甘羅覺得自己真是命苦,竟被秦王指派了這個吃力不讨好的任務。
劉季武藝超群,又正是意氣風發之際,哪能甘願做個庖廚?
“好啊!”
甘羅以為自己犯了癔症,不然怎麽會聽見劉季同意了!
“不過我還要回去帶上我的那些調料,章臺宮裏恐怕沒有。”
甘羅這才反應過來,他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問道:“你,你甘願做個庖廚?”
“這有什麽不甘願的?若是戰場上需要我劉季,我也能放下燒火棍拿起青銅劍,難道做了庖廚就不讓使劍了嗎?”
“當然不是!”
甘羅矢口否認,戰場上只有生與死,誰會在意身份?
劉季帶上各色調料,滿滿當當裝了一大箱,只給蕭何和曹參留下一些,并且告訴他們,以後自生自滅,他劉季以後只做男神的飯!
甘羅本來已經無事可以回家了,但他覺得為了夕食,他可以有事!
于是劉季和甘羅又返回了章臺宮,甘羅熟門熟路的領着劉季去了膳房。
一進門就見一個老頭喜笑顏開迎上來,一把抓住劉季,激動地問:“小友就是劉季吧?”
劉季一臉懵,下意識點頭。
“哎呀!甘羅上卿可是天天念叨你啊!老夫這膳房的庖廚都被他念的連鹽都放不準了!”
甘羅動手把劉季搶救出來,向他介紹:“這位是太官令江老,膳房歸他管,你需要什麽材料就找他。”
劉季放下箱子,朝江老行禮,口中說:“季見過太官令。”
江老撫着胡須,問:“小友擅做什麽?都說說,老夫也好安排你的去處。”
劉季正要回答擅長煮肉,甘羅就替他吹了個大的:“他都會!且都做的無比美味!”
江老看一眼胸有成竹的甘羅,徑直吩咐道:“既如此,今日華陽宮的晚膳就先暫時由你主廚,如何?小友?”
劉季覺得有些奇怪,既然秦王讓他即刻上任,自然是要他主廚,怎麽聽江老的意思,他是給華陽太後制膳?
“不可!江老,劉季只為大王制膳!”
甘羅一聽江老的話就知道又有人從中作梗,語氣強硬的提醒江老。
誰知江老聽了甘羅的話也變了臉色。
他剛剛不過試探一二罷了,誰知甘羅的反應如此強烈,看來趙高說的沒錯,這個劉季就是來取代他的!
“他今日才來,廚藝如何還要兩說,為大王制膳何等重要?如何能用一個魏國之人!”江老高聲譴責:“甘上卿竟忘了大王被刺殺的事嗎?”
周圍觀望的幾個中年人也紛紛幫腔:“不錯!他一個魏國人,千裏迢迢來我們秦國,誰知是不是細作?”
“就是啊,若是他在膳食裏做了手腳怎麽辦?”
“不能讓他進膳房!”
“對,不能讓他進膳房!”
劉季站在一邊好整以暇的看着江老和甘羅。
甘羅這小胖子一路上都在誇膳房的人多麽好說話,多麽和善可親,如今看來,甘羅應該去治一治眼疾了。
最終結果自然是江老完勝,甘羅灰頭土臉帶着劉季敗北。
劉季見甘羅大受打擊的可伶模樣,有心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靜靜跟在身後,心裏還想着這下當不成專屬廚師了,轉職劍客也不錯!
“呃!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劉季一不留神就跟着甘羅進了後殿,這可是男神休息的地方,甘羅怎麽能帶自己來這種地方?
“帶你來做飯,這裏有個小廚房,以後你就在這裏做飯了!”
說着打開門,示意以後這個廚房歸你了。
劉季看着眼前的廚房,覺得快要不認識甘羅口中的“小”字了。
十幾個侍者正在處理食材,一排放滿肉類,一排放滿蔬菜,還有各種不同形狀的炊具,看得劉季眼花缭亂。
“啪啪”聽到聲音,那些侍者具都放下手中的活,朝甘羅行禮。
甘羅告訴劉季,這些人都是啞巴,給他打下手的。
劉季刻意不去想為什麽十幾人都是啞巴,身在這個時代,需要裝聾作啞的時候,就不要讓自己耳聰目明。
甘羅說完情況就催他趕緊動手,現在已經申時一刻了,秦王一般申時中傳膳。
劉季見有鯉魚,就打算做個清蒸鯉魚,還有新鮮的南瓜,那就來個南瓜炖鴨塊,再加一道湯品,劉季巡視食材,蓮藕!那就蓮藕炖雞湯,然後在加些小菜就行了。
申時中,一個侍者果然來傳膳,那侍者笑眯眯的跟甘羅和劉季說,“大王有請兩位,帶上三副餐具,甘上卿,劉客卿,請!”
劉季聽到劉客卿有點反應不過來,雖然這個客卿是幹什麽的他不清楚,但這絕對不是庖廚的官名!
甘羅也有些詫異,客卿之位可不是随便就能封的。
那侍者解釋道:“大王傳喻,拜魏國劉季為客卿,兩位,請!”
劉季樂淘淘的跟在侍者後面,全然不知今日的鹹陽城有多少人氣得吃不下飯。
李斯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悶酒,趙高在一旁怡然自得的用着夕食,他認為李斯家的飯食是越來越有水準了,看來甘羅挺會“料理”廚師的。
“大王竟封了那個廚子為客卿?放着才學兼備的蕭何不用,放着武藝高強的曹參不用!”
李斯并不知道劉季曾與趙戈一戰,他看到的都是一個只會制膳的劉季。
而此次他向秦王舉薦蕭何,也有一番私心,他身在廷尉府,正是需要一個能幫他說話的谏議官。
趙高不置可否,那三人他都沒見過,無從評論,不過,“相國怕是氣的連酒都不想喝!哈哈哈!要我說,這位置給那庖廚也是好事,不然你如何争得過相國?”
李斯心想也對,總歸這個人選和呂不韋無半點關系,該焦頭爛額的是呂不韋才對啊!
“焦頭爛額”的呂不韋正輕松惬意的喝着小酒,今兒個逼得秦王迫不得已胡亂封了一個庖廚作為客卿,這場戰役是他呂不韋勝了。
至于那個庖廚?德不配位,多的是人拉他下來!
劉季并不知道他這客卿之位來得有多腥風血雨,也不知道暗地裏多少人摩拳擦掌要拉他下馬。
他只知道一進章臺宮,不同尋常的氣氛就籠罩了他,整個大殿裏明明站着數十人,卻靜的連呼吸聲都沒有。
那幾個侍者低眉順眼、小心翼翼的把菜擺好,然後就悄沒聲的退下。
劉季手足無措的站着,甘羅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他坐下。
秦王臉色不好,他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本該二十歲行冠禮,但呂不韋和太後一直找各種理由拖着。
不行冠禮就不能親政,連膳房都能把他親指的庖廚趕出來!呂不韋!嫪毐!
劉季本來想悄咪咪瞅一眼男神,沒想到男神臉色越來越黑,不由得看入了神,話不經大腦就說了出來:“大王,可有什麽煩心事?”
秦王一怔,自他年歲漸長,不管是宗室長輩還是昔日好友,都對他恭敬有加,是絕對不可能問出這樣的問題的。
“孤已二十有一,可仍不知何時行冠禮。”
甘羅在一邊瞪大了眼睛,顯然沒預料到秦王的反應。
劉季聽這話楞了,等等!蕭何不是說太後趙姬夥同長信候嫪毐,要在明年四月雍都秦王行冠禮時逼宮嗎?
這消息秦王作為當事人竟然不知道?難道這消息有假?
秦王見劉季竟然在他面前發起呆來,伸手一彈。
“啊!”
劉季捂着額頭,見男神滿眼戲谑,不好意思放下手。
“大王贖罪,我,臣下剛剛想到了一件事,或許對大王有用,還請大王先用膳,大王請!”
秦王雖有些好奇,但他向來能屈能伸(?),不在意這一頓飯的時間。
飯畢,三人移步左殿,劉季先請秦王屏退左右,才把栎陽城蓮勺縣遇到劫匪的事說出來。
講到那個狠人說出的逼宮言論時,秦王不怒反喜:“劉卿,你這消息可屬實?”
劉季毫不猶豫抛出負責抓捕和審問的蕭何和曹參兩人。
“臣那天睡着了,這些都是他們兩個問出來的,大王不如宣他們來問清楚?”
秦王沉思一會兒,叮囑劉季,此消息不可外傳,蕭何、曹參那裏他自有決斷。
劉季又問起趙戈行刺時用的弩,那弩制作精良,準頭夠高,力度夠大,劉季很想看看結構,然後自己做一把來防身。
秦王立刻宣了武庫令牛夏易。
武庫令掌軍器制造和貯存,那把弩秦王丢給了他們研究,至今已經過了半月有餘,劉季不提,秦王都快忘了。
武庫令牛夏易來得很快,應該是走得太快,顯得他面色紅潤。
但當秦王問起那把弩時,他的臉刷的一下白了,“砰”的一聲跪倒在地,“大王贖罪,臣無能,尚未破解那弩奧秘,請大王責罰!”
“那弩呢?呈上來!”
“這,這,已經拆了,複,複原不了啊!”牛夏易艱難的說完這句話,伏在地上,等待秦王的怒火。
劉季見狀趕緊提議:“大王,拆了的也給我看看吧!”
“去拿過來,武庫令牛夏易,罰百甲,自去廷尉領罰!”
牛夏易還以為今日要丢官回去種地,沒想到竟只是罰甲!
“謝大王!臣領命!”
片刻後,一個侍者将一個托盤呈上來。
劉季接過來一看,一堆七零八落的零件,都十分小巧,蕭何說過,秦國用的弩都是大弩,屬于戰場專用,還沒有日常能攜帶的那種。
雖然不會創造,但會模仿啊!
劉季表示自己從小玩樂高長大的,家裏的牛車也是他拼裝的,一個小小的弩,還能有多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