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ks在年假前的最後一天舉行了年度業績大會。會議的內容不例外是開頭對一整年大事件的總結,中間對新一年計劃的安排,最後再發表一下對未來的瞻望。于是臺下就出現了一片在公共場合有頭有臉的人物心不在焉地拿着本子,看似是在記錄,實際上心思早就不知到了何處。
陸蕭也跟着頗為無聊地在紙上寫寫畫畫,側頭一看沈傅,對方翹着腿,雙手抵在下巴上。還維持着一副認真思考的表情,人已經呼吸均勻地睡着了。而陸蕭另一邊的陳雪臉上的表情簡直就是鬼畜,沈經紀人居然也會一本正經地幹這種事情…
等到一散會,全場立刻散發出一種終于解脫的氣氛,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這一年就是真正地結束了。陸蕭看着還坐在座位上的沈傅,意外于對方比他想象中睡得還要熟。
“前幾天要忙的事情特別多嗎?”陸蕭輕輕拍了下沈傅的肩膀,沈傅緩緩睜開眼睛看着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又睡着了。
他最近格外嗜睡,睜開眼睛昏昏沉沉地,精神也好像很難集中。沈傅不知道是不是何清給自己開的藥物的問題,他已經很久沒有再去找何清看過了。
“我們出發吧。”陸蕭體貼地伸手拉他起來,“實在太困可以在車上睡。”
就這樣,陸蕭帶着沈傅和行李一起踏上了前往z市的路程。
他們這次是自駕開車,主要原因也是為了避免春運的高峰,機場裏人山人海,難免不能保證不會被認出來。陸蕭在車裏開了足夠的暖風,輕緩的音樂響起,窗外呼嘯而過的寒風和略顯陰暗的天空裏,陸蕭有一瞬間的恍惚,感到兩個人就像春節回家過年的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情侶。
可事實上,不就是這樣嗎?陸蕭開着車,看向副駕駛座上的沈傅,對方不知道為什麽,散會之後看上去就憂心忡忡。
“又在想什麽?臨走之前該解決的事情不是都已經解決好了嗎?”
“沒什麽。”沈傅回過神來,繼續低頭看手裏的書。
“這次回去,是不是該給院子裏的孩子準備點什麽?小涵應該也很想你。”陸蕭認真地思考着,“新年衣服,文具之類的東西應該不錯。”
沈傅的手指摩挲着書頁,有些猶豫地開口,“你真的…”
陸蕭甚至連小涵真正的身份,連她是誰的孩子都不知道,就這樣簡單地接受了她的存在。
“你說過,她不是你的孩子。”陸蕭眼神看向前方,繼續開着車,“即使她是你的孩子,我可能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在意,所以你不需要總是擔心這些事情。”
“謝謝。”沈傅半晌才說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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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就此各自沉默着,心裏想着不同的事情,車裏瞬間安靜下來,彌漫着一種怪異的氣氛。
“沈傅,我希望我們可以不要再因為…”陸蕭終于再次繳械投降,“好吧,我承認我現在确實還做不到...像我說的那樣輕易,但那畢竟是個活生生存在着的孩子。”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可以感受到陸蕭努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這些年你甚至都沒有和我提起過任何一點關于她的事情,沈傅,哪怕你能稍微理解一下,我也需要時間去…”
沈傅沒有說話。其實他知道,陸蕭怎麽都不可能完全不介意。那是個是個多心高氣傲的男人,他也曾經因為小涵的事情那麽生氣過,可現在這個人卻一次又一次妥協讓步。他有着輪廓分明的側臉,卻不斷因為他降低着底線。
“你還記得…那天我說過,我有事情要對你說嗎。”沈傅突然轉移了話題。
“記得。”陸蕭的聲音聽上去還是有些悶悶的,“怎麽,你現在要告訴我是什麽事了嗎?”
“向右轉。”沈傅指指不遠處的路口。
“向右?”陸蕭再次确認了一遍導航。
“嗯。”沈傅突然堅定起來,“我想在回去之前...先去個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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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蕭的車最終緩緩停靠在郊區的街道旁。有飛鳥掠過,深遠的叫聲飄散,四下一片安靜裏聽起來格外凄廖。
陸蕭下了車,冬天的天空是灰色的,臨近黃昏的寒風吹在臉上,刀割一般地鋒利。陸蕭看着眼前,什麽都沒有說,哪怕那是一片規劃整齊的墓地。
沈傅走在他前面,低頭踏上臺階,大理石的墓碑在冬青樹的簇擁下一排排聳立着,刻着金褐色的字跡。
看得出他對這裏的布局十分熟悉。沈傅放緩了腳步,在其中一座墓碑前停下來,男人的臉上露出一種仿佛如釋重負的表情,沈傅輕輕地蹲下身子,看着黑白照片上的女孩,這裏不久之前似乎還有人來過,留下了一束淡粉色的百合。
陸蕭看着女孩子似曾相識的笑臉,突然想到了曾經在孤兒院看到的那張照片。
“她叫雨琦。”沈傅懷念一般,伸手撫摸了一下冰涼的石碑,“從小時候開始她,豐邰,還有我就是一起的。”
這三個孩子從小懷着對光鮮亮麗的娛樂圈的憧憬,在畢業那年毅然決然地決定投向這個圈子,可是卻發現一切好像都沒有他們想的那樣簡單。
“後來,也是我親眼看着她死去。”沈傅的聲音很平靜,好像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那次陪酒,我不該讓她去的。她只不過是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女孩子,她那麽信任我,陸蕭,我那時候不是沒有想到過…不是沒有…”
不是沒有想到過之後會發生那些肮髒的事情。沈傅閉上眼睛,努力平複着情緒。
“我也不想…”
“我也不想這樣…可是她就在我面前跳下去了啊…”
噩夢般的回憶,身體破裂時滾燙的血水濺在手上的瞬間,懷中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啼哭一輩子也不會忘掉。寒風中手指冰涼地幾乎沒有溫度,“她還那麽年輕,明明還可以有那麽多機會,可她的一輩子已經毀在那些人手裏了。”
陸蕭只覺得唇齒之間都滿是震驚和寒意,“那件事情之後,她…懷孕了?”
沈傅好像什麽都沒有聽到一樣,自顧自地說着,“她放棄了一切,後來小涵出生了,如果我當時能夠注意到她越來越異常…她控制不了她自己,那些異常明明都是向我求救的信號...那麽多次,可我…”
他怎麽能配得到眼前這一切,活着都只是罪孽。永遠只能在日複一日的自我折磨中得到一絲忏悔。那個清秀的人第一次說出一切,眼前景物幾乎昏花地看不清。
他承受不住…太多太多接連而至的事情,他真的承受不住了。
“夠了,別再說了。”陸蕭的手放在他消瘦的肩膀上,“發生的一切…不是你能夠預料的。”
沈傅怔怔地看着身下,“我不配做她的經紀人,我真的不配…她那麽信任我…”
“別再去想了…沒有關系。”陸蕭彎下身子,幾乎是在哄着他一般。他意外于這個故事,可眼前的沈傅更冷靜地讓他害怕。“那不是你的錯,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
“沒有關系,我不在乎。”沈傅的唇色蒼白地讓人心驚,陸蕭寧願看着對方落下眼淚也不想他這樣平靜地,仿佛事不關己一般撕開傷口自我折磨。
沈傅只是怔怔低頭地看着身下,“你不想知道這些是不是?你不想我是這樣的人…”
“沈傅,不準再去想,不準再去想了你聽見了沒!”陸蕭重複着這句話,扳過他的身子。
那雙眸子明明還是幹淨如同湖水。
唇齒間堵住那人的崩潰邊緣的喘息。
“不...陸蕭…”那人埋首在他的懷裏卻突然被迫仰起頭承受着他的攻略。
“我不在乎…沈傅我說了我不在乎…”陸蕭狠狠咬破他的唇,甜甜的血腥氣彌漫在口腔,他喉嚨間哽咽着如同孩童。
怎麽去想象那樣清瘦的一個影子要承受太多。
他讓自己背負了太多。
“我不管你和豐邰到底有什麽,我不管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所有的罪孽都給我…你所有的錯我都可以替你承擔…”唇齒間的反複厮磨不知道是為了留住什麽,被逼到無可奈何,陸蕭語氣顫抖地竟然也帶了懇求,“只要你快樂,求求你沈傅,別再把所有事都一個人放在心裏折磨你自己,只要你能快樂…”
也許他就是幫兇,可哪怕罪孽深重,只要能擁有懷裏的那一絲溫度都是這樣心安理得。
從來不知道陸蕭也會這樣咄咄逼人地溫柔,“沈傅,你看着我…你愛不愛我?”
知道他終究不願意示弱,那雙手耐心地撫過他帶着汗水的發絲,低啞的嗓音如同魅惑,“告訴我,沈傅。”
“我…”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睛。
一滴眼淚怔怔地順着眼角滑落。沈傅突然伏在他的肩膀上放聲而哭。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之七年前
七年前,豐邰,沈傅和雨琦一同踏入娛樂圈,而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讓兩個人毫不猶豫地選擇沈傅做他們的經紀人。毫無背景和經驗的三個人想要生存下去有多困難?陸蕭能夠想象那種時候,還是許多沒有出頭的藝人需要靠着陪酒而招攬到工作的年代,雨琦作為女藝人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
沈傅是不是也猶豫過呢?看着那個女孩子幹淨的容顏,那可能是沈傅第一次試着向這個圈子妥協,當他帶着雨琦走進那場晚宴,卻沒有想到會在當晚醉酒之後發生誰也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個小妞倒是挺正的嘛…”有人點燃一根煙。
“二十八線小演員,一部劇本都沒接過,想出名想瘋了。”
周圍引起一陣哄笑。
“喲…那我得給她個機會啊…”煙霧彌漫裏看不清是誰先起了身,“她肯定也迫不及待等着我這個機會了吧?哈哈哈...”
雨琦就這麽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被帶走,喝醉酒的她甚至都沒有任何保護自己的能力,等到沈傅和豐邰沖進房間,屋子裏已經空蕩蕩地,只有滿地散落的衣衫和那個蜷縮在角落裏的女孩。
不知道誰是罪魁禍首,所以每個人都是罪犯。
就像沈傅說的,他沒有想到。沒有想到會發生的那一切,更不知道雨琦會因此而懷孕。精神幾近崩潰的女孩在沈傅的懷裏哭得那麽撕心裂肺,沈傅抱着她不斷安慰她抖動的雙肩。“我會照顧你,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照顧你。”
雨琦的人生毀了,可豐邰卻意外得到一個試鏡男二號的機會。
“祝賀你,豐邰哥,一定要加油啊!”雨琦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向豐邰比劃了一個v的手勢。
她對娛樂圈再也沒有任何希望和念想,只是執意要把孩子生下來。她說了,她沒有剝奪這個孩子生命的權利。
“等這個孩子生下來,如果是個男孩,就為他取一個帶軒的名字,如果是個女孩,名字裏就要帶着涵字。”女孩子蒼白憔悴的手撫摸着小腹,卻又苦笑道,“可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孩子…該姓什麽。”
“沈。”沈傅把她的手放回被子底下蓋好,垂下眼睛,“就姓沈,好不好?”
雨琦看着他的眼睛,眼淚突然緊跟着流下來,“謝謝你。”
沈傅的胸腔裏因為這一句話一陣各種情緒的翻滾,男人疲憊地用手抵住額頭,“雨琦,是我的錯,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要你過去,一切…”
“不,那是我自己的選擇。”雨琦搖搖頭,“我本來可以不答應下那場陪酒,可我實在是太渴望得到一個機會了,這些…說到底都是自作自受。”
“嫁給我吧。”沈傅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說出了這句話。
“什麽?”
只要嫁給他,他就是孩子名正言順的父親,不會有人再說三道四,她也不需要再承受那些壓力。沈傅好像突然下定了什麽決心,“嫁給我。”
對方清亮的眸子就這樣認真地看着她,女孩子的眼裏閃過一絲動容,緊跟着更多的眼淚又流下來,“沈大哥,你不需要因為內疚而這樣。”
“不。”沈傅急着向她證明什麽,“雨琦,等你把孩子生下來,我們就去結婚,我一定能成為一個好丈夫,我說過我會一直照顧你。”
雨琦的眼睛裏帶着迷茫和幸福交織的矛盾,可還是不可置信地搖頭,“你騙我…是不是…沈大哥,我知道你喜歡的不是我,我們…”
她的下一句話卡在了喉嚨裏。
沈傅起身吻上了她的唇。
極為溫柔的一吻,沈傅的手輕輕環在她的肩膀上,唇瓣間柔軟地觸動,男人身上有一種溫潤的味道,莫名地讓人安下心來。
雨琦的臉刷地紅了一大半。
豐邰那天很順利地得到了那個男二號那個角色,長時間地忙碌于劇組的拍攝進程,由于他很少能抽出時間來到醫院,雨琦的大部分時間在和沈傅度過。
沈傅是個無微不至地人,他能在每天早上雨琦睜開眼後道一聲早安,能耐心着倒好溫水扶她起身吃藥,連隔壁病房的孕婦也會羨慕地告訴她,“你家的未婚夫喲,人長得好看脾氣又好,重點是還這麽愛你。”
我家的...未婚夫...
雨琦看着對方背對她的身影,在心裏默默地念着這句話。
可是他是真的...愛她嗎?
愛是個太過沉重的話題了。
沉重到在豐邰殺青後回來的那個下午,她略帶不好意思地告訴了豐邰他們要結婚的事情時,下一刻豐邰就起身沖向熱水間。
雨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豐邰此刻的反應讓她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她艱難地從床上下來,接近臨産的日子,連走路都如此困難痛苦。
她看到豐邰的胳膊都鼓出青筋,那雙手緊緊攥着沈傅的腕子,水杯裏的熱水灑了一地,還幽幽地冒着熱氣。
可那…不是她的未婚夫嗎?
“我以為即使我不說你也明白的!”豐邰略帶些混血氣質的英眉緊皺着看着他,“你想和她結婚?嗯?你以為你們可以結婚嗎?”
“你怎麽…”隔着桌子她看不清沈傅的臉,卻能很清晰地聽到他說的話,他的聲音帶着微微的驚訝,“我和雨琦結婚,跟你有什麽關系?”
“可你愛的明明是我!難道不是嗎!”豐邰幾乎是吼出來這句話的。
四下沉默。
雨琦聽得到自己的心髒在瘋狂地跳動。
…他們都在說什麽…
那是從小和她長大的兩個人…他們一起來到這座城市...為什麽她現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了…
“回答我,沈傅!”豐邰的聲音震震地回響在空闊的熱水間。
雨琦不自覺地攥緊了雙手,連她自己都注意不到自己周身顫抖地有多厲害。
回答他...回答他...
告訴他那個答案。求求你了。
可她只聽到沈傅淡淡地開口,“豐邰,這些沒有意義了。”
雨琦一瞬間驚訝地用手捂住嘴巴,眼淚大滴大滴地砸下來,為什麽…為什麽他會這麽說…
緊接着裏面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響,杯子啪地一聲碎掉的聲音正好像砸在她心上,她不知道他們兩個發生了什麽,女孩一瞬間的反應就是奔跑,要趕快逃離這個地方…她要回去,回到病房去,只要她回去了一切就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對不對?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是不是...
她重重地跌到了地上,腹部傳來的劇痛霎時間臉色蒼白,她看到沈傅跑了出來,後面還緊跟着豐邰。
“別過來!”她幾乎是尖叫着喊道。
“雨琦,你…”她身下一灘通紅鮮豔的血水,沈傅試着向她靠近,“我先扶你起來。”
“我去叫醫生。”豐邰很冷靜地從她身邊跑過去。
“別過來別過來!”女孩像瘋了一樣,汗水緊貼着額頭上的一縷頭發,“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他有着和他一模一樣的眼睛,一樣幹淨的輪廓,甚至連身上的氣息都那麽熟悉,可怎麽突然間,一切就都不一樣了呢?
“我是沈傅。”他頓了頓,走過來向她伸出手,“雨琦,我是沈傅。”
“騙子!你是個騙子!”她大聲地喊着,絲毫不顧忌周圍已經圍住了一群聞聲趕來的病人和家屬,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只知道要把最惡毒的話都讓他記住:“是你把我害成了這樣!你還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眼前一陣發黑的重影中她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可是那雙手還是冰涼的溫度,那個聲音曾經叫她那麽安心過啊!“醫生馬上就來,別怕。”
“你去死!”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狠狠推開他,緊接着就聽到一陣喧鬧,幾個醫生把她架起來放到手術車上,耳邊嗡嗡地聽不清晰他們在說什麽,豐邰的話卻一字不差地傳到耳朵裏,“她瘋了,你有沒有事?沈傅,你有沒有傷到哪?”
“…….”
“…….”
雨琦曾經以為自己就這麽死去了,但當她睜開眼睛,看到照射在窗邊的陽光和站在那裏的他,眼睛啪嗒一聲滾落一滴眼淚,又酸又痛。她才意識到活着的感覺從未如此歷歷在目。
“孩子呢?”她的下身幾乎沒有了知覺,她知道那是麻醉劑的作用。
“在監護室裏。”沈傅向她走近,“是個女孩。”
雨琦動了動嘴唇,嘴裏幹澀地難受,“他呢?”
他知道她說的是誰。
“先走了。”沈傅的眼睛裏沒有多餘的情緒。
那雙瞳子裏明明映着她的模樣。
才讓她一直以為真的就是如此。
“沈傅。”她別過頭去,聽到她自己說,“我好恨你。”
他沒有說話,為什麽連解釋都不屑于再解釋。
“我真希望,有一天你也會遭到報應。”她繼續說着,留下了她這一生最惡毒的詛咒,“你為什麽...不早點去死。”
她不知道原來有一天這句話也會成真,但那個時候,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早已經和她再也沒有關系了。
他給她蓋好被子,“你先好好休息。”
“沈傅。”她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問了一句:“我的孩子…漂亮嗎?”
“嗯,很漂亮。”沈傅說,“等你休息好,就可以去看她了。”
是嗎?雨琦在笑,笑得眼淚都流下來,“我想吃橙子,就在醫院門口的水果店裏,有橙子。”
沈傅怔了怔,似乎是意外于她的态度這樣突然地轉變,“你現在還不能…”
“那就買來,擺在我的床頭好不好?”
“可以。”沈傅起身,“我等下就去。”
雨琦看着沈傅走出去後,一點一點艱難地爬起身子,她的渾身幾乎用不上力氣,僅僅是走到窗邊的距離就讓她氣喘籲籲。她盡力地拉開那扇窗戶,連指甲都在這個過程中破裂了,滲出細小血絲。
她的腦子裏混混沌沌地不知道在想什麽,可高處的空氣很新鮮。雨琦兩條腿耷拉着,坐在高高的窗戶臺上,晚風吹打在她的身上,女孩打了一個寒顫,但卻感到格外地舒适。
毀滅總是夾雜着罪惡的快感。雨琦現在就感受到了那種不顧一切的瘋狂和快意。
夕陽如血,她終于看到走到樓下的沈傅。
那個人穿着白色的襯衫,輪廓看上去那樣美好。
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溫暖可靠的歸宿。
“沈傅!”她第一次這麽大聲地喊出來他的名字,不帶任何女孩子的畏懼和羞澀。他的名字随着她的呼喊回蕩在整個醫院,對,就是這樣,在對方回頭的一瞬間,在他的臉上甚至還帶着一些疑惑的一瞬間。
這是對他的報複,也是對她自己的懲罰。
雨琦微笑着朝他張開雙臂,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一躍。帶着心裏存下的那絲惡毒,狠狠地跳了下去。
......
......
世界就此靜音。她閉上了眼。
雨琦看不到沈傅臉上的表情了,但她想這次,她大概要一輩子留在他的眼睛裏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顧七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