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沈傅,沈經紀人,沈大哥!”陳雪在辦公室門前喊了一句,見半天之後屋內還是沒有反應,終于放棄了敲門。徐子晨拿着一摞資料走過,好笑地看着站在門口陳雪,“你在幹嘛?”
“沈傅辦公室有客人嗎?”陳雪無力地問了一句。
“沒有,他今下午回來就沒出來過,怎麽?”
“本來說好了今下午要發郵件給我的…可是一直都沒有收到。”陳雪郁悶地盯着手機,“沒有地址我去哪拿衣服啊…”
“你确定沈傅親口說過?”徐子晨也有些好奇了,“沈傅從來不弄亂這些事的。”
“千真萬确親口說的!”
“也有可能是在休息吧,最近他挺忙的。”徐子晨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忙什麽?”陳雪鬼鬼祟祟打探道。
徐子晨哭笑不得,“當然是忙着安排通告,我們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你難道以為沈傅手下就陸蕭一個藝人嗎?”
“也對。”陳雪了解地點點頭,又突然想起來杜允,“你不是杜允的經紀人嗎?是不是天天都能見到杜允?”
“他們最近在外地取景,周年慶可能會回來吧…”徐子晨還沒說完陳雪就激動地按住他的肩膀跳起來,“那我是不是就能見到杜允了?!杜允杜允!呦吼!”
原來又是杜允的粉絲,徐子晨早就習慣了各路粉絲對偶像的瘋狂熱愛,無奈地等着陳雪松開他的手臂,“冷靜點,我還有事情要做。”
“那你有沒有杜允的簽名?或者私房照之類的分享給我一下?”陳雪一提到杜允簡直要變成星星眼,“給我看看,我保證不洩露出去!”
“沒有沒有。”徐子晨翻了個白眼,杜允是他一手發掘出來的藝人,在自己的包裝下從非主流少年搖身變成搖滾偶像,看到他跟看到蘿蔔白菜沒有什麽區別,更不可能存着他的簽名照之類的東西了。
“好吧。”陳雪有些失望,又樂觀道:“沒關系,反正周年慶就可以見到他了。”
小女生心思,徐子晨在心裏笑笑,“陸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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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間泡咖啡呢。”
“又喝咖啡?”徐子晨驚訝道:“果然最近要做的事情都很多。”
“是啊,我們上午才拍攝完回來。”陳雪也伸了個懶腰。
“哦…”徐子晨拖長了尾音,伸出食指,“是《時代鋒尚》的攝影吧?”
“嗯。”
“就這事,我本來還想聯系聯系時代鋒尚,全公司都大眼瞪小眼地盯着這事,結果他一聲不響把封面占下來了,別說別人,我都有點生氣。”徐子晨一邊說着一邊搖頭,“沈傅有時候做事太不給自己留後路了,明裏暗裏肯定得罪了不少人。”
“可是陸蕭名義上的經紀人不是叫許什麽娜嗎?”陳雪好像感到事情确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人際關系是娛樂圈生存最重要的依靠,不管什麽原因樹敵都不是好事。
“這也就是糊弄糊弄大衆的,現在幕後的圈子裏誰不知道,憑許安娜的能力能争取到這些機會?真相是層薄紗,只不過誰也懶得捅破而已。”
“這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陳雪看着徐子晨,其實和明星們最親近的最沒有距離的,不就是燈光之後的這些人嗎?
他們原來也有着自己的世界,有着屬于他們的圈子,就像舞臺之上一樣,他們也有謊言,也有争搶,有時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有時為了未知的好處掩蓋真相,有時又因為一瞬間的觸動而柔軟,維持着怪異的平衡。
他們那樣豐富匆忙地生活着,只是這一切,都沒有人注意到罷了。
“老徐。”陸蕭端着白色的瓷杯走過來。
“陸蕭,《西江月》加上《時代鋒尚》,下半年就要是你的天下了啊。”徐子晨使勁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往後多提攜提攜我手底下那些後輩們,要紅一起紅,這才叫團隊精神,懂不懂!”
陸蕭還沒開口說些什麽,一旁的門突然開了。沈傅之前确實是在休息,有些困倦地看着眼前的三個人,微微一會才反應過來。“你們…”
“終于舍得開門了啊。”徐子晨沒正經道,“我們還商量着踹開看看呢。”
“抱歉,說話聲太大,吵醒你了。”回來之後就沒有好好看過他,陸蕭望見對方白皙的膚色襯着眼下的一小片青色,知道他最近一定沒睡好。
陸蕭握緊手裏的杯子,知道對方并不想見到他。“我就是路過這裏,馬上就走。”
沈傅猶豫了一下,突然開口:“有事進辦公室說吧。”
“呃…好…”沒有想到對方會留下自己,陸蕭端着咖啡杯的動作略顯僵硬。“謝謝。”
辦公室的沙發上還放着一條毯子,應該是沈傅之前休息蓋着的,陸蕭注意到桌子上還放着中午送來的外賣,心下一暖。
“沈經紀人,我一下午都沒有收到你的郵件哎。”陳雪也一邊說着一邊走進去。
“什麽郵件?”沈傅低頭整理着毯子,随口問道。
“就是你上午來時代先鋒的大廈啊。”陳雪打量着沈傅辦公室巨大的窗戶,提醒道。
“上午?”沈傅擡起頭,眼裏滑過一絲困惑。
“就是今天上午,你說下午要我去拿老大參加周年慶的禮服,說地址會發到我郵箱裏去啊。”沒有想到對方真的記不清了,陳雪認真地回過頭去很詳細地說了一遍。
“禮服…”沈傅握着毯子的手微微一頓,又立刻垂下眼去,“對...抱歉,差點忘記了。”
陸蕭和徐子晨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們都很清楚這麽多年來,沈傅很少會搞錯什麽東西,更不要說上午剛剛發生的事情竟然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記不清了。
“沒事,再發給我就是了。”陳雪沒有注意到什麽古怪,大大咧咧道。
“是我的問題,我該負責,明天我親自去拿。”沈傅把毯子放回抽屜裏,神色又恢複了往常。
“啊!這樣我又少了一件要做的事!”陳雪幸福地抱緊沙發。
“你最近休息什麽的還都正常吧?”徐子晨在陸蕭的示意下試探着開口,“如果真的忙不過來,我也能幫點忙。”
“沒什麽事啊。”沈傅奇怪地看着他,“怎麽了?”
“随口問問而已。”徐子晨從手裏抽出一份文件來,“周年慶事宜,孟老禿說了,各經紀人熟讀一遍。”
沈傅接過來,“星煌請的是誰?”
“陳唯啊陳唯,誰叫我就是個心軟的人,不管當初出于什麽原因,她都是應下邀請的人。”徐子晨笑笑,“就當是我感謝她吧,孟老禿再不滿意也沒辦法了,請柬都已經發出去了。”
“這樣也好,只不過如果能再有…”沈傅還是有些遲疑。
“規定就是只能請一個,再說了,現在誰還能應約?”徐子晨知道他的意思,寬慰道:“再生氣孟老禿也不能炒了我吧?頂多罵兩句就是了。”
“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挺講情誼的人。”陳雪贊揚道。
“我身上的優點多了去了,你有待慢慢發覺,我去給他們也送過去份文件,先走了啊。”徐子晨擺擺手。
“我和你一塊。”陸蕭放下手裏的杯子。
“不用!我和他一塊!”陳雪立刻從沙發上騰起身子,“我和他一塊!”
這個白癡…徐子晨心累地看了陳雪一眼。
“你們幹嘛都那麽看着我!”陳雪表示不理解離開時自家老大望向自己冰冷的眼神,她明明制造了他和沈傅的絕好獨處時間啊…誰來告訴她她做錯了什麽…
“午餐還合胃口嗎?”辦公室裏就剩下陸蕭和沈傅兩個人,陸蕭先打破沉默問道。
“嗯。”沈傅悶悶回了一聲,“謝謝。”
“今天晚上吃東西了嗎?”陸蕭又問,說完自己竟覺得好笑,他什麽時候成了父母一樣存在的人了。
“還沒。”沈傅嘆了口氣,又是長久的沉默。
“沈傅?”
“嗯?”
“我們去吃料理吧。”陸蕭看着窗戶外面川流不息的大街,突然說道。
那是一個只存在于他們之間的故事。在陸蕭七年前拿到出道後第一筆工資的時候,他邀請沈傅去的餐廳,就是一家日式料理店。
也是在那,陸蕭第一次吻了沈傅。那時候并不知道沈傅的酒量不好,陸蕭點了楊梅燒酒,紅色的液體浸透着一顆飽滿鮮亮的楊梅。沈傅醉了,格外乖巧地伏在榻榻米的墊子上,陸蕭伸手去扶他,然後聽到很輕很輕的一聲,豐邰。
或許是借着燒酒的酒勁,微醺。陸蕭突然扳過他的身子,下一刻緊緊堵上他的唇。
很清淡的味道,帶着楊梅的果香。
再站在當年的店面前,七年過去,一切好像還是沒有什麽不同。除了他心裏的人仍不是他。
“這次,第一筆工資來自時代鋒尚。”陸蕭說着系上口罩,又從車裏拿出眼鏡框,剛要帶上,想了想又放下。
“沈傅,過來。”
“怎麽了?”沈傅走過去靠近他。
“禮物。”陸蕭雙手舉起鏡框,架到沈傅的鼻梁上。纖長的睫毛微微一抖,白皙的膚色襯着黑色的框邊。
陸蕭的動作很輕。“我不想你也出現在那些狗仔的鏡頭下面。”
沈傅,我願意把所有我能得到的所有美好都給你。
“陸蕭…”
“發什麽呆,還不進去。”陸蕭催促道,“說不定都已經沒有位置了。”
店主還是曾經的那對夫妻,有些仔細地看着面前的兩個人,總覺得有些熟悉。他們是見過太多客人,所以都分辨不出每張臉了吧,老板娘這樣想着,迎了上去。
“烏冬面和鐵板燒怎麽樣?”陸蕭翻看着菜單。
“生魚片也不錯哦,今天的很新鮮。”老板娘微笑着推薦道。
“不了。”陸蕭最受不了這種生食的食物,“一份煮年糕吧。”
“那需要什麽酒呢?”
“楊梅燒酒。”陸蕭合上菜單,“再來份清酒。”
那晚陸蕭很少夾菜,大多數時間都在喝着面前的燒酒,清酒度數很低,是特意為沈傅點的,看着對面的人慢慢地吃東西,餐館不知道放的是什麽曲子,聽上去輕快明亮。
“再吃一些,還有很多。”陸蕭看着幾乎沒有減少的食物,晃了晃杯裏剩餘的酒,莫名煩躁。
沈傅突然從他手裏搶過酒杯,一仰頭喝幹淨。幾滴紅色的酒水順着曲線清麗的脖頸滑落至衣衫。
“你在...幹什麽?”陸蕭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伸手搶過酒杯。“你瘋了?你不能喝這麽濃的酒。”
沈傅微微喘着粗氣,鏡框下一雙眼睛卻很清亮,“陸蕭,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些事情,我現在就告訴你,任何事情,只要你問。”
“你喝醉了。”陸蕭看着他。
對方偏要引誘他問下去,“關于孤兒院,關于我,還有豐邰…”
“沈傅,我不想知道。”酒精讓對方蒼白的臉染上紅暈,陸蕭不得不移開眼到別處。
“我已經不想再知道了,曾經的一切是什麽樣子都好,只要你不是真心願意告訴我,我永遠也不會再逼你。”
“小涵…不是我的女兒。”
沈傅突然說了一句,漂亮的眼睛蒙上一層霧氣,“她也不是豐邰的孩子。”
房間裏那張三人的合照,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孩子,溺愛到愧疚的孩子,豐邰長大的孤兒院...仿佛觸動了無數曾經的回憶,沈傅的身子輕輕地顫抖。
“別再說了,我不想知道。”陸蕭站起身子,直覺告訴他對方正在崩潰的邊緣。
“不…”他今晚固執地可怕,“她是…”
“沈傅!閉嘴!”
下一秒,陸蕭緊緊擁抱住他的身子。他的懷抱很結實,很溫熱,傳達着熟悉的溫度。“你還不懂嗎?我在乎那些事情的唯一原因就是因為我在乎你,如果這些回憶會讓你痛苦,我為什麽還一定要你說出來。”
你不需要說,只要你快樂,在我面前有些話你一輩子都不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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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萌萌的小劇場:
深夜。陸蕭站在床前看着窗外,掏出一根煙來放到嘴邊,剛想點燃又想起床上的人,讪讪地放了下來。
陸蕭沉默地看着他,沈傅靜靜地躺在床上熟睡着,像個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樣微微抱住身子,臉頰還帶着醉酒後的紅暈。
沈傅最近有點不像往常。
陸蕭說不準有什麽事情不太對勁,但心頭總有種不安的預感。眼前的人飄忽不定,仿佛無論如何都無法确切地攥在手中的感覺簡直讓他瘋掉。
什麽時候你才能真正地敞開心扉,哪怕那個人不是我也好。
陸蕭擡頭看了眼表,淩晨兩點整。
“做個好夢。”陸蕭走到床邊看向他,輕聲道。床上的人突然不安地側了側身子,聲音低得像是夢呓。
“你說什麽?”陸蕭彎下腰,想要聽清楚。
“不要…”
陸蕭一怔,随即坦然替他撚好被角。“嗯,我知道。”
“不要再離開我了…”
那雙還在整理被角的手瞬間僵硬住。
半晌。
“沈傅。”他頓了頓聲音。“我是陸蕭。”
對不起,我是陸蕭。可如果我是豐邰,我又怎麽舍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