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

第11章 章節

，表情猙獰起來，“而朝光天君，他這一輩子都在為天界盡力，可是湮滅之後卻再沒有上仙敢提起他的名字，好像他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難道活着的真的比已經消失的重要嗎？”

晴舟望着他扭曲的臉，眼前一陣恍惚。

活着的真的比已經消失的重要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并不清楚，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堅定的站在了碧鳶那一邊。

蓮開漸漸平靜了下來，淡道：“是我騙了碧鳶，只要有天鳴鼎就可以把我從入魔的狀态中解救出來。我也知道他一定會去偷，不僅是為了我，也是為了贖罪。他對朝光有愧，無條件的幫我是他減少愧疚感的最好方法。”

他看着晴舟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模樣，冷笑，“怎麽，傷心了？”

晴舟的目光陰鹜起來。

蓮開起身，湊近晴舟的耳畔，壓低了聲音，“碧鳶是不會喜歡你的，因為他的心。”他一頓，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在我這裏。”

宛如被一盆剛融化的雪水嘩啦啦的倒在了頭上，毫無征兆，猝不及防，身體內所有的血液被瞬間抽幹，他忽然沒有一絲力氣。

“即使到最後也沒有說出我的名字，也許，我該感謝碧鳶。”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那張清麗的面龐融化在昏暗光線下，看起來極為駭人。

已經不需要用訣來控制晴舟的身體，蓮開再不想看對方一眼，扭頭就要離開。

忽的，一陣勁風襲來，他剛想回頭便感覺有一把鋒利的匕首猛的□□了後背，對方下手狠戾而迅速，染着金光的匕首深深的刺穿了他的胸膛，接着突然拔出，鮮血四濺。

蓮開瞳孔緊縮，咳出了一口血，他捂着胸膛的位置。

他刺向的地方，正好是蓮開的元丹所在。

他愕然的轉過頭來。

青年的衣衫上全是血，臉頰上也有血跡，而他像是沒有感覺一般，漠然的望向奄奄一息的蓮開，嘴唇動了動，“這是我能為碧鳶做的。”

蓮開愣住了，眼眸中火光乍現，他凝視着晴舟冷淡的臉色，不顧身體的痛楚大聲笑了，聲音沙啞而難聽，“原、原來......還真有這樣的家夥......”

他掩住臉，啞聲問：“你知道灰飛煙滅嗎，沒有轉世，沒有魂魄，你也許還能等到碧鳶，而我是再也等不到他了。”

話語聲戛然而止，他拂起袖子，身影頓時就消失在了屋子裏。

确認蓮開是真的不在了，晴舟雙腿一軟，雙目恍惚，無力的坐在了地上。

對方是活不久的，他刺中了蓮開的要害，這個仇他已經報了大半。

低低的笑聲從喉嚨深處傳出，然後變成緩慢的嗚咽，晴舟把身體縮成一團，他捂着臉，眼淚像是洪水開閘一般流了出來。

天牢。

碧鳶靠在牆邊，從他這個位置，一旦擡眼就能看見清涼的月色。

他想起晴舟，晴舟笑的樣子，發傻的樣子，生氣的樣子，鬧別扭的樣子，心上有點軟，也有點疼。

耳邊有熟悉的腳步聲，他一回頭，果然是自己二哥陰沉的臉。

“出來吧，該去碧落了。”

碧鳶沖他笑了笑，雖然笑的牽強又難看。

重鸾的臉越發陰沉了，他和碧鳶走在一群守衛前面，沒再說一句話。

奔向碧落海的過程中，腳下是山川大澤，周身是流雲群星，重鸾直視前方，只聽碧鳶說：“希望二哥幫我一個忙。”

重鸾板着臉。

“萬妖山有個叫晴舟的梨花精，希望二哥能幫我告訴他一聲，不必再等我了。”

重鸾既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久久，他嘆息，“直到現在，你還是要以少不更事為理由來解釋為什麽要偷天鳴鼎嗎？”

碧鳶無所謂的笑，他一身落拓，卻毫不在意。

重鸾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關于天鳴鼎是再也問不出什麽了，“那個梨花精跟你是什麽關系？”

碧鳶的笑容凝固住。

風聲和流雲在他耳邊滑過，沒有征兆的，他想起當初自己化出原身與晴舟騰飛暢游的場景，明明只是大半年前的事情，卻好像過去了許久，輕輕慢慢的游蕩在他為數不多的記憶裏。

他想了想，眼神柔和下來。

他說：“是我的一個朋友，怕是等我解開封印，已經見不到他了。”

三千年的時間，對于神來說不過是眨眼的一瞬，對于仙來說已是走過幾生，對于人類或是平凡的小妖來說，卻是極為漫長而悠久的歲月。

幸運的是，他并沒有和晴舟鄭重的約定過什麽。這樣也好，停留在朋友的關系，晴舟以後可以過得更加自在。

他想到日後晴舟跟別人拉小手接着琴瑟和鳴兒孫滿堂的畫面，裂開嘴巴，眼睛直勾勾的朝上看。

重鸾蹙眉，“你哭什麽？”

碧鳶去摸自己的眼睛，疑惑道：“沒有啊。”

重鸾的表情變了又變，他別開臉，忽然覺得不忍心去指出那個事實。

眼眶中的淚水在剎那間便消散了，剛巧落入了自己的視線裏。從小到大，不管被責罰的怎樣厲害，他也沒見碧鳶露出一點軟弱的表情。只是這一次的分別，準确而兇狠的戳中了他的痛點。

碧落海上，萬裏無雲，海與天連成一線，溫柔的湛藍向着視線的盡頭延伸開來。鲛人的歌聲美妙而惑人，忽然受到了驚吓，均是飛快跳入海中，然後慢慢的冒出一張張豔麗的面龐來。

屏退了一衆守衛，重鸾對看着遠處發呆的碧鳶說：“蓮開不會來了，他身體不适，這些天一直躺在床上。”

“是嗎。”碧鳶有些心不在焉。

他收回視線，注視着腳下碧藍的水波，一大群銀色的游魚晃過，像是覺得有趣，他笑了笑。

碧落海上的陽光和煦，光線從海的這頭一直照耀到那頭，綿延千裏，默默潤養着海洋上的生靈。這裏有世間最幹淨的水，有世間最暖的光，也有世間最美麗的生物，鲛人，能伴随着他們的歌聲沉睡千年，也不失為一段難得的際遇。

他眯起眼睛，半晌，終道：“到了封印解除的日子記得來接我。”

重鸾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一顆淺綠色的珠子，默念幾句後，碧珠像是得到了感召一般緩慢升起，它停在碧鳶眼前，剎那間爆裂開來，化作無數水花，水花幻化成網，頓時包裹住碧鳶的身體。

從碧鳶的腳下開始，海面上出現了巨大的漩渦，他飛速的墜落下去，面容平靜，眉目舒展，依稀帶着一抹笑。

他動了動嘴唇，發出的聲音支離破碎。

片刻後，漩渦消失，海面歸于凝寂。他被封印在這片海洋裏，将要忍受千年的孤寂與寒冷，幽暗的海底和無盡的歲月，施加在心靈上的折磨，這是他所得到的懲罰。

重鸾緩慢的吐息着，過了一會，他喚來守衛，“留四個守衛在這裏看守。”

“是。”

他剛想踏出腳步卻停住了，眼裏有審視的意味，回頭看了看，除了碧藍的海天和幾只鲛人外別無他物。他揉了揉眉心，感覺周遭溫暖如春，身體卻冷的厲害。

他呵出一口氣，應該只是幻覺。

如果沒有看錯，碧鳶剛才叫了一個名字，晴舟，依稀是這樣的兩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_^*

第 11 章

人間繁華，轉眼滄桑。三百年彈指一揮，宛如清夢。

這片土地上更疊了無數朝代，也曾被各種不同性格不同經歷的帝王占領過，心狠手辣者有之，冷血無情者有之，宅心仁厚者有之，軟弱無能者有之，權術厚黑，勾心鬥角，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不會安寧。

黑夜降臨，明月高懸，白日裏的帝都逐漸沉寂，小販帶着沒賣完的物件慢悠悠的回家，店主望了望周圍寥寥無幾的行人準備關門，黑漆漆的小巷裏醉漢還在胡言亂語，馬車劃過青石板路，吆喝聲微弱下去。

遠處的小樓上挂着大紅燈籠，燈籠晃了晃，火光忽然就熄滅了。

他翹着腿坐在屋頂上，嘴裏啃着順手拿過來的包子，懶洋洋的看着小樓裏上演的富少強搶民女的戲碼，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手指輕彈一下，樓裏富少的身體突然僵住，臉色青白，他往後一倒，已經沒了呼吸。

周圍響起了女子的尖叫聲。

勾唇笑笑，正好也吃完了包子，他拍拍手，整理了下衣服，目光放遠，騰身而起。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三十三，三十四......”莫辭認真的數着天上的星星，他抓抓腦袋，又數錯了。

“一，二，三，四.......”

“噗嗤”一聲輕笑從前方傳來。

莫辭傻愣愣的看了過去，青年從樹叢中翻身而出，看見了對方目不轉睛的模樣，搖頭，“竟然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