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手心出了汗,有一些莫名的緊張。
沒等多久就聽見了腳步聲,相貌清麗的年輕女子先走了進來,然後是一位搖着折扇的公子哥,看上去是風流倜傥的模樣。
“魏公子,請。”
年輕女子微微欠身,公子哥眼中的笑意漫了上來,牽起對方的手往床邊走去。
忽的,公子哥腳步一滞,他打量起那副挂在牆上的山水畫,贊嘆道:“好畫。”
從進門以來一直保持着溫婉笑臉的年輕女子神色一暗,不過剎那,連絲毫端倪都未留下。她來到那幅畫前,靜靜凝視着筆墨的勾勒渲染,笑容忽然綻放,明亮到不可思議,“畫的真好。”
不論以後看過多少畫,也沒有辦法替代眼前的這一幅帶給她的觸動。
窗戶那邊傳來輕聲的震動,年輕女子展顏,“我去關窗。”
來到窗邊,果然看見窗戶半開着,她沒有着急走,而是探身出去,感受着晚風吹過臉頰,眼淚猝不及防的落下。再擡頭時,已經是素淨溫文的一張臉,那些淚水仿佛不曾出現過。
幽深的小路上,萬籁俱寂,只有蓮開的絮絮訴說,驚擾了一片靜谧。
原本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生了張美麗面龐,自然得到了不少公子王孫的追求。
家道中落後,孤苦無依的女子更加惹人憐愛,但是即使處境艱難,卻依舊不願意成為某些公子哥養在家裏的寵妾。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引起了某個公子哥的憤恨,一氣之下竟将她送入了秦樓楚館。
從此變成了風中的飄絮,水中的浮萍,生死情愛皆不能自主。
遇見重鸾是偶然。她在臺上唱歌,懷抱一把琵琶,他在臺下聽曲,有時閉目不語暗自回味,有時目光灼灼情深意切,目光交纏間千萬種相思不言而喻。
如今想想,那是一段怎樣的日子?煮茶念詩,潑墨飲酒,種花晨耕。閑暇時分重鸾會畫些花草,嬌媚繁盛的薔薇,清幽避世的蘭草,或者是幾株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一旦出自他的筆下,便多了些靈動生氣。
夏日午後,兩人作畫的身影交疊,重鸾放下手中的筆,看着女子低頭的姿态,認真說道:“婉婉,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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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赤子之心待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自己也清楚。
也想自我欺騙一切如從前,她是父親引以為傲的乖巧女兒,盛景猶在,一如當年。她可以毫無顧慮的嫁給喜歡的人,鳳冠霞帔,紅燭高燒,他掀起蓋頭,眼睛裏水光潋滟,輕狂無羁的性子被全部收斂,只牽起她的手,用從未有過的誠摯語氣,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
可惜。
可惜這些幻想終究只能出現在夢裏。
她沒有辦法抛下肮髒的過往,即使重鸾能夠全部接受,她也希望對方能找到更好的人。
并非不愛,也并非無情,因為付出的感情太多,所以寧願自己退場,也不願意對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說到最後,碧鳶抹了抹濕潤的眼角,他聲音哽咽,道:“我不會跟二哥說的,你想辦法讓那個姑娘離開那裏吧。”
蓮開說:“重鸾已經将蘇婉買下,是她自己又要回去唱曲接客。”
碧鳶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
蓮開別開眼,“過幾天我去見她一面,你先回去。”
碧鳶沒吭聲,紅着眼睛離開了。
注視着青年離去的背影,蓮開輕斂眉梢,瞳孔裏沒有一絲情緒,暗幽幽的像是密不透風的深牆。良久,他挑唇,微微一笑。
他不會告訴碧鳶早在一個月之前他就見過了蘇婉,他的訴說與重鸾當初的交代有七分相似,重鸾被形容成了家教森嚴的世家公子,有嚴肅刻板的父親和恪守禮教的母親,也有年紀輕輕便已身居高位的兄長。
這樣的家庭,注定不能接受一個風塵女子登堂入室。
若是做妾也就罷了,以重鸾的性格,不把蘇婉立為正妻他是絕對不會罷手的,假如這件事成功了,重鸾定會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他說自己作為朋友不願意看見那樣的場面,同樣的,蘇婉也不想。
蓮開的描述滴水不漏,他本來就是心思缜密的人,三言兩語便能攻破蘇婉的心理防線。
話到最後,既然重鸾不肯放手,那就讓蘇婉自己放手吧,重回小樓,斷了對方的念想。只是沒想到她能做的那麽絕,沒有留下一絲一毫餘地。
這件事天帝也知道了,他不能接受凡人,他更不能接受一個這樣輕賤自己的凡人。之後面對重鸾的哭鬧,他均是置若罔聞,這是為了重鸾好,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蓮開搖頭,一切輕而易舉,反而有些索然無味起來了。
暗淡的月色下,他哼起一支歌,斷斷續續,輕慢綿長。
第 6 章
半夜,晴舟睡的正熟,“吱呀”一聲,卧室的房門被推開了,他頓時被驚醒過來。沒好氣的掀開薄被,他沖門口望去,果不其然是那個去了天庭就一點消息都沒有的碧鳶。
大半夜的被吵醒,晴舟剛要發作,話語便卡在了嗓子眼裏,“你......你怎麽了?”
“沒事。”碧鳶擡手胡亂的擦了下通紅的眼眶,抽了抽鼻子。接着他走到床邊,脫掉鞋子後直接躺在晴舟身邊,說:“我要睡覺了。”
晴舟:“......”
這都是什麽事啊?
見晴舟一臉糾結的盯着他看,碧鳶輕輕的拽了拽他的衣袖,“睡覺吧。”
晴舟瞪他一眼,把碧鳶從薄被裏扒拉出來,惡狠狠的威脅,“是不是你二哥出事了?老實交代,不然不讓你睡覺。”
碧鳶盯着他看了一會,眸子濕濕的,像只剛出生的小鹿,突然猛地抱住了對方的身體。
晴舟傻子一樣的愣在那裏,腦海裏開始浮現出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麽溫香軟玉在懷,下一步就是紅浪翻滾,連第二天早上醒來他們耳鬓厮磨的場景都想象到了,然後我倆一生一世雙人,快快樂樂過日子。
他反應過來以後,非常假正經的拍了拍對方的後背,嘴巴裏安慰道:“來,跟我慢慢說。”
接下來的時間裏,碧鳶十分細致的描述了不久前他看見的一切,以及他那顆純潔的小心髒受到的強烈沖擊,順便添油加醋的感嘆了一番人間的糜亂,他可憐的二哥就是被這□□迷了眼睛。
聽到最後,晴舟不免唏噓,他說:“我們都是局外人,重要的是你二哥的看法。”
碧鳶一副沉浸在悲傷中不可自拔的模樣,嘆息,“蓮開是二哥的朋友,他應該會想辦法讓那姑娘離開的。”
提到蓮開,晴舟的心尖好像被尖銳物什刺了一下,痛楚并不強烈,但是那股不自在卻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聽碧鳶說過,蓮開和他們一群兄弟從小一起長大,關系不錯,平常來往也多,倒是有了百年的交情。
只是偶爾的,晴舟會想起那個年輕男子的眼神,既黑且沉,沒有絲毫光亮,仿佛掩藏了無數秘密與心事。
他靜靜的注視着自己,好像已經看透了所有。
碧鳶這夜睡的并不踏實,幾乎在不停的翻來覆去,晴舟被鬧的糟心,但也舍不得喊他。後來實在睡不着了,就坐起來望着碧鳶的睡臉,靜悄悄的注視着他的眉眼,時間長了竟有了睡意,不知道什麽時候再次沉入睡夢裏。
碧鳶沒有回天庭,他既面對不了樂觀的認為形勢一片大好的重鸾,也不想看見已經洞悉事情始末的天帝,于是只能縮在晴舟的小院子裏,想着解決的辦法,卻一無所獲。
半個月後,蓮開再一次過來了,這次是天帝讓碧鳶回去。
“天帝為什麽要我回去?”碧鳶問。
蓮開轉過頭來看他,“重鸾喝了忘川水,忘記了前塵往事,天帝想讓你回去看着他。”
碧鳶這才清楚,在這半個月裏,重鸾不知從哪裏知道了蘇婉重回小樓的事情,親眼證實後他像是瘋了一樣的回到天庭,喝了一天一夜的酒,傷了心神。
天帝身邊有知曉前因後果的上仙提議,既然二太子如此痛苦,不如讓他把所有事都忘掉,這不免是一種解脫。
天帝同意了。
飲下忘川水,忘卻前世愛恨糾葛。
本以為是酒,喝下去之後才發覺不對,但是已經晚了。腦海裏最後殘留的是女子滿是眼淚的面龐,她說:“你要好好的。”
重鸾嗤笑,然後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碧鳶見到了重鸾。對方正在桌上作畫,垂着眼,神情認真,見碧鳶來了立即放下筆,桃花眼裏浮起盈盈笑意,“你去哪裏鬼混了,我翻遍天上都找不到你。”
碧鳶的笑容有些勉強,他摸摸腦袋朝別處看去,“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