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秦璐
虞瑾佳生日後,擁有了久違的假期，而反之2002年的宋齊瑜結束了暑期生活迎來了三年級的開學之日。
在看見宋齊瑜去學校報到領書時,虞瑾佳才恍然想起來，宋齊瑜三年級時正是她成為寧南小學學生的第一年。
而現在，離李緒芳事件只剩下了短短的二十八天，必須要在這段時間裏将整件事調查清楚的虞瑾佳趁着這個難得的空閑前往了秦璐老師在山華市開的花店。
據朱思萱說，秦老師原本住在學校附近,辭職後搬到了另一個區。現在正和老公一起經營一家小小的花店。
虞瑾佳按照住址找到這家花店時，就見花店的門前各式各樣含苞待放的花卉擺得滿滿當當。嬌豔欲滴的玫瑰,潔白芳香的百合……散發着迎面撲來的芳香。
而一旁透明的玻璃櫥窗裏,一些枝葉繁茂的小型盆花被漂亮地布置在造型精美的白色花架之上,蔥翠欲滴的花藤垂落而下，隐約可見一名穿着粉色圍裙的婦女正低着頭認真地包着手裏的一束漂亮的鮮花。
因為完全沒有過去的記憶，這一刻推門而入的虞瑾佳也不确定對方是秦璐老師還是普通的店員，就見對方在聽到風鈴聲時立刻擡起頭,笑着迎了過來：“你好，歡迎光臨。”
眼前的中年婦女年約四十出頭，一頭黑發頭發高高地盤起,溫婉的長相、慈眉的善目令她在笑起來時特別的有親和力,而虞瑾佳更加細心地發現她那條粉色圍裙繪制着雛菊的圖案,五顏六色的大朵雛菊搭配稚嫩的小花,口袋裏還裝點着一束白色的滿天星。
大概是虞瑾佳的目光格外的露骨，早已見怪不怪顧客好奇目光的中年婦女有些自豪地指了指圍裙上的雛菊圖案，溫婉地笑道：“這雛菊是我女兒小時候畫的,後來我老公就用女兒小時候畫的圖案定制了兩套圍裙，很可愛吧。”
“很可愛。”
這一句話，虞瑾佳基本已經确定了眼前的中年婦女就是這家花店的主人。
她原本還在擔心秦老師會不會因為李緒芳的事情至今仍有心理陰影，現在見秦老師談起老公和女兒時露出的幸福笑容，虞瑾佳心中緊張擔心的大石緩緩地落了下來。
她不再猶豫，開門見山地道：“秦老師您好，我是虞瑾佳，是寧南小學03級二班的學生，一年級時，您是我的班主任。”
每個老師都帶過成千上百的學生，而且畢竟是十幾年前的事情，秦璐只帶了他們一個半學期，覺得老師應該早已經忘記自己的虞瑾佳，主動告知了自己的姓名和班級。
“……虞瑾佳？”
然而讓虞瑾佳驚訝的是，對方非常詫異地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後，滿臉笑容地點頭道：“我記得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真的女大十八變，之前看見微博熱搜的時候都沒想到你是我的學生。”
“秦老師您還記得我？”虞瑾佳好奇地問，“我以前是什麽樣的？”
“你以前在班裏可活潑搗蛋了，總是喜歡和男孩子玩在一起，現在感覺性格變得文靜了很多。”懷念地說起曾經的往事，秦璐忍不住笑了起來，“我還記得你說要和爸爸一樣當警察，沒想到你竟然成為了一名演員，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
十幾年都沒見了……
虞瑾佳原以為秦老師的“差點認不出”是在說套話，原來真的記得她！她以前皮到讓班主任這麽印象深刻了？虞瑾佳不覺有些害臊了起來。
瞧見虞瑾佳一副吃驚的表情，秦璐淡淡感慨道：“雖然只當了你們一個半學期的班主任，但畢竟你們是我帶的最後一屆帶的學生，怎麽可能會忘呢。倒是沒想到你還會記得我……”
虞瑾佳想到日記本上的內容，順着話道：“我非常喜歡秦老師！秦老師你當時辭職後，我難過了好久，新來的班主任特別的兇……”
秦璐聽聞後連忙搖頭道：“虞瑾佳，你別喊我老師了，我不做老師已經那麽多年了，而且我也不配當你們的老師。就是因為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再當你們的老師，所以才辭職的。”
原以為秦老師已經遺忘過去重新開始幸福的生活，但那件事果然還是秦老師心頭的一根刺。
“……是因為李緒芳的案件嗎？”小心翼翼地将話題引到了自己想要問的內容，虞瑾佳寬慰道，“那時候我們都沒發現李緒芳被她媽媽虐待，不是您一個人的錯。”
秦璐沉默了下來，就在虞瑾佳以為對方不願意多談那個案件時，她輕輕開口：“作為班主任，我應該盡早發現班級裏有孩子被家長虐待的……明明李緒芳看上去瘦瘦小小，身高體重明顯比同齡人低，我卻以為李緒芳只是發育比較遲緩。就連她在班級裏不說話不和同學們交朋友都沒有意識到問題，只是以為單親家庭的她性格內向……”
秦璐輕嘆道：“後來班級裏有男生在背後嘲笑李緒芳，被我聽到後才知道李緒芳被個別調皮的男生排擠欺負了一段時間。那時，看見李緒芳身上有輕微的傷，我以為全是被這群男生欺負的，所以讓那幾個男生給李緒芳道歉，還叫了家長寫檢讨書。擔心李緒芳因此對上學和同學有抵觸之心，我在那件事後更多地關注了班級裏這個比較自閉的學生……”
“但後來回想起來，才發現是我搞錯了……第二學期剛開學不久的一次早操，李緒芳突然暈了過去。因為膝蓋受傷所以掀起了褲腳管給她上藥，卻發現她的雙腿上有很多淤青和陳舊的傷痕。李緒芳說是自己摔傷的，但不只是雙腿，在衣服遮擋的所有地方，竟都布滿了各種淤青和傷痕……根本不是短時間形成的。”
雖然那麽多年過去，但在回憶起當年自己看見李緒芳滿身傷痕時的場景，秦璐仍是非常的震驚和氣憤。
“最初我還懷疑是不是班級裏又有學生在欺淩李緒芳，但調查了一圈才意識到李緒芳一直隐瞞維護的是她媽媽。”
“是那個時候報的警嗎？”
秦璐搖了搖頭道：“李緒芳是單親家庭，所以最初我根本沒想到報警，而且無論怎麽和那孩子交流，她都聲稱不是媽媽的錯，自己非常喜歡媽媽。被虐待的孩子無論發生什麽都會包庇家長，所以在發現李緒芳的媽媽虐待孩子後，我立刻打電話勸導。打電話時李緒芳媽媽一口咬定自己沒有虐待孩子，是孩子自己皮自己摔傷的。這種借口我肯定是不信的，所以在那之後我幾乎天天檢查李緒芳有沒有受傷，只要看見她身上有傷就立刻打電話給李緒芳的媽媽，甚至還家訪過一次。”
“因為這樣長期的關心，李緒芳漸漸親近我并對我說出了實話。原來因為我一直檢查她是否受傷，所以後來她不乖的時候她媽媽會把她關在衣櫃裏讓她反省……她一個人被關在衣櫃裏時又餓又害怕，和媽媽說了幾次但還是被關，因為這件事，那孩子第一次向我求助了……”
“你能懂那種心情嗎？”秦璐眼角含着淚光道，“一直一口咬定媽媽沒有打自己的孩子，因為實在是忍不了黑暗的恐懼，第一次開口向我求助了……她那時應該是把我當作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在得知李緒芳媽媽屢教不改，甚至變本加厲地關孩子禁閉，基本上已經肯定沒有改過自新的可能，我第一時間把這件事上報給了學校，認為應該立刻把孩子在這樣的家庭中隔離出來，學校卻說我不該多管閑事。所以那時一氣之下，我就帶着李緒芳報了警。”
秦老師的話讓虞瑾佳不知不覺難過起來，她不禁皺起眉問：“是警察覺得這是家務事所以敷衍了事嗎？”
秦璐搖頭解釋道：“不是敷衍，而是沒什麽能做的了。警察很耐心地上門詢問了詳情，但對于情節輕微的虐待，如果被虐待者不控告，司法機關就不會主動幹預。在看到自己媽媽被警察盤問時，得知媽媽可能會因為自己坐牢的李緒芳選擇原諒了媽媽……見李緒芳媽媽認錯态度好，而且孩子一直哭着說不要抓走媽媽，所以那個時候警察只能批評幾句後就離開了。”
竟然是這個原因……？！
虞瑾佳心中一驚：“是這天晚上出的事？”
秦璐點頭，聲音因難受嘶啞了起來：“我當時也沒指望李緒芳媽媽能被拘留或者坐牢，只是覺得在警察的警告下，李緒芳媽媽至少會收斂一點，沒想到這個報警反而害死了李緒芳……”
“那天我聽到您打電話報警的對話……”想到周記本裏的內容，虞瑾佳小心地問道，“您當時去現場了嗎？”
秦璐搖頭道：“周一進教室查班級人數時發現李緒芳沒有來上學，家長也沒請假，于是馬上打電話給她的媽媽詢問李緒芳因何原因沒來上課。李緒芳媽媽說李緒芳在家貪玩爬到衣櫃裏面導致衣櫃側翻引發了事故，造成李緒芳當場窒息死亡……李緒芳害怕衣櫃根本不可能自己貪玩爬衣櫃，所以我立刻意識到，李緒芳媽媽撒謊，這根本不是一場事故，于是立刻報了警。”
“在李緒芳媽媽招認後，我才知道，李緒芳媽媽是因為我報警遷怒了李緒芳，當天晚上對她又打又罵将她鎖在衣櫃裏反省，第二天一早出門後忘記李緒芳被她鎖在衣櫃裏，導致兩天沒有吃飯的孩子活活地脫水餓死。”
秦璐的聲音越來越哽咽，她顫着聲道：“如果知道報警會害死這個孩子，我當時一定不會那麽沖動，而是會更好地勸說李緒芳，然後收集更多的證據把那個女人送進監獄。如果我在第一次發現那孩子身上有傷時就注意到她被媽媽家暴，更早地介入……”
她哭得泣不成聲：“這樣，這孩子就不會死了……是我間接害死了她……這樣的我還有什麽資格再繼續做你們的老師……”
難以抑制的哭聲充滿着絕望與悔意，虞瑾佳的心也難受得緊緊地揪着，伸手擔心地拍拍秦老師的後背。
和封景曜說的話幾乎一致，秦老師的确在悲劇發生之前報過一次警，然而就是這次報警間接導致李緒芳被孫文麗關進衣櫃裏懲罰。
她現在雖然能利用游戲報警，但現在報警，恐怕也只是訓斥幾句後不了了之。關鍵原因并不是她以為的警察不負責任，而是孩子如果撒謊或者說原諒媽媽，警察也無能為力。
受到虐待的孩子，潛意識地排斥痛苦，他們并不能判斷出這種情況是否正常，甚至意識裏認為原本就是這樣，他們只願意記得家長好的一面。
然而法律上，如果被虐待者不主動控告，司法機關就不會主動幹預，必須要讓孩子主動站出來檢舉揭發，才能以虐待罪起訴……
而秦老師一直認為是報警才導致孩子被害，但即使這次不報警，未來李緒芳也遲早會被家暴致死。
家暴者根本不可能改好，所以秦老師報警并沒有任何錯誤，作為老師就應該主動地報警……會失敗全在給李緒芳做思想工作的時間太短，讓李緒芳因為害怕媽媽被抓而臨場反悔。
現在，游戲裏才剛剛開學，應該有足夠的時間潛移默化地讓李緒芳認識到自己正在被媽媽家暴。
早點提醒秦老師、或者讓宋齊瑜以自身的經歷去勸說李緒芳……
這一次，她一定能同樣改變李緒芳的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事件雖然看上去像是支線，但是主線案件的一個轉折點，等到第五穿大家就知道了~~~我是不會再劇透了哼！（點名批評引誘我劇透的那幾個小妖精！）
嘿嘿之前煩我的一個煩心事解決了一件=w
周末兩天照例三更，周五斷更存稿~~~周六零點第一更！迎接周末的第三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