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租了20年的秘密基地
辛璃睡眠淺，一晚上總要醒上好幾回，但昨晚她睡得很好，喝醉後一覺到天亮，坐在床邊愣了會兒，看着陽光慢慢從床腳移到了沙發邊。
期間她又睡着，再醒來沙發上多了一人。
顧成也擡眸與她對視，難得的戴上了黑框眼鏡，穿牛仔褲和白襯衫，俨然青春十足的模樣，他坐在那微微笑道：“醒了，頭疼不疼，我熬了粥，先吃一點吧。”
沒有任何商量的語氣，直接下了結論。
辛璃自從出院，她越來越讨厭顧成也的面面俱到，他的體貼安排讓人非常不适。
她很想重新躺回去。
顧成也起身靠近，“辛璃，今早收到了一份來自黑龍山的手信，應該與你有關，你不是一直想找尋過去的回憶嗎？或許對你有幫助。”
辛璃眼角閃過一絲猶疑，他已經往外走去，右手擡起扶了下眼鏡，偏頭道：“辛璃，以後還是喝果啤吧，你不知道昨晚你鬧得有多兇。”
辛璃才不管他怎樣想，當着他面開始解睡衣扣子，顧成也非常紳士轉過頭替她合上卧室門。
輕聲響動，辛璃的睡袍丢在腳邊，她撩起肩上已經長長的發，側轉着身體，從穿衣鏡裏看到了後肩到腰際的細長的疤痕，這就是顧成也口中提到的車禍痕跡。
那場車禍怎麽發生的，她沒有丁點印象，這道疤不疼不癢，穿上衣服基本見不着，而類似的疤痕還有好幾條在左大腿和小腹上，她撫着這些跟蜈蚣一樣有過縫合的地方，她不在意倒也沒什麽，顧成也應該是讓人給她做過美容處理，但有的實在是不好處理，摸上去還是能感覺到異樣。
辛璃之前從私人護理師口中得知，她這幾年身邊只有顧成也一人，他替她擦拭身體、按摩，說嚴重點，導尿管那些肮髒的活他也會不遺餘力地去做，沒有半點嫌棄。
外人都把顧成也當作了她的另一半，因為顧成也始終沒在辛璃面前解釋過兩人的關系。
她這人，從身體到回憶，都被顧成也掌控住。
她能叫辛璃，或許也能叫周璃，不過是他給的一個說法而已。
所以她想找尋過去的記憶，哪怕一丁點都行，至少能證明她曾經在這世界是真實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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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龍山屬于玉城的地界。
從黑龍山寄過來的時空膠囊手信，只有去過的人才會有，一封自過去寄給未來的信，信封上的名字的确是她的筆跡，很顯然辛璃去過黑龍山。
然而，手信打開過。
辛璃瞥一眼顧成也，他不慌不忙給她舀粥，“我以為是什麽急件。”
辛璃壓住不斷攀升的火氣，抽出信封。
上面卻是寫着——給顧時。
“寫了什麽，有想起來什麽嗎？”
顧成也掰扯着油條遞給她，辛璃将信封丢在桌上，忽略掉“顧時”的名字，淡然道：“上面說，我有一個秘密基地。”
“嗯？”顧成也并沒有去拿那封信，而是繼續問她，“秘密基地在哪裏？”
辛璃懶得跟他解釋，既然包裹開了封，信也拆了，他沒理由不去看內容，在這裝什麽清白人？
顧成也沒得到回答，悶頭喝粥，偶爾擡眸恰好撞見辛璃眼裏，她嘴角勾勒一點笑弧，“顧成也，陪我走一趟吧。”
假笑易散，辛璃看着桌上的早餐都反胃，徑直離開，顧成也慌忙起身跟上，“只吃了兩口，不會餓嗎？”
辛璃緊盯他眸子，冷笑出聲，“顧成也，我想找回我的過去，而不是現在這樣不明不白！”
不明不白，任人擺布。
顧成也當天下午就帶她去了那處“秘密基地”。
金城貨艙，一間連着一間的庫房，存放着全國各地被遺忘的東西，1023是辛璃的庫房密碼。
嚴密緊實的房裏夾雜着沉悶的氣息，辛璃當即咳嗽起來，顧成也拿着濕紙巾遞給她，兩人站在門外，看着庫房工作人員不停的揮手，他捂着鼻子解釋，“這間庫房至少租了十多年了，期間也沒人來過，五年前還有存放記錄，後來就沒了，難免灰塵大兩位多擔待些。”
辛璃問他，“我可以把這些東西都帶走嗎？”
“當然，你們既然都知道密碼，必定是跟主人認得，好在你們來的及時，一般超過五年沒動靜的庫房我們會自助處理掉，但這庫房主人一次性付了20年的費用，我們也不敢貿然動，幸好你們來了。”
租了20年的秘密基地。
主人是辛璃。
但此刻的辛璃心中一片茫然，她是怎麽想都記不起這回事。
顧成也說：“這裏的東西我會讓人送回家，不如我們先出去吧。”他的提議讓辛璃不太高興，但來到這裏她就一直咳嗽打噴嚏，看樣子是粉塵過敏，兩眼水汪汪實在是看不了東西。
“你放心，不會漏掉任何一樣，這些都屬于你。”
辛璃回頭看一眼，異樣浮生。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顧成也同時回頭望了一眼，不過目光是看向了庫房的工作人員，眼角餘光一閃而過，嘴角有藏不住的興奮。
他有點迫不及待辛璃看到那些東西，那些關于他的秘密。
顧成也請來的小工做事利落，不僅把庫房的東西一箱一箱搬回來，還做了清潔處理，辛璃再靠近時全然沒了剛才的不适。
存放的東西很雜，但她之前都有貼上标簽，無非是一些不用的玩偶手辦以及大量的追星周邊，像簽名海報、專輯、應援燈牌、宣傳單、單人立牌等等裝滿了幾大箱。
真正屬于辛璃的東西少之又少，但它們又全都屬于她，因為标簽上寫着——辛璃最愛顧顧。
顧顧就是顧時，曾經紅透大江南北，最後墜海的頂級偶像，原來那個人與辛璃這樣親密。
她自己是越看越迷糊，靠在牆邊理不出頭緒，輕快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顧成也的聲音接着響起。
“現在知道顧時是誰了嗎？”
辛璃一眼望進他眼中，閃亮迷朦，含着水霧般幽深，“顧成也，你與他長得……真的很像。”
顧成也微笑着捂住自己眼角的疤，先前的寸頭長長了，但劉海依然沒有，光禿禿讓那道足以令人區別的疤痕展露在外，“當這道疤消失了，我會更像的。”
辛璃對着滿室的屬于顧時的東西有些迷茫，不知下一步該從哪入手。
顧成也指着牆角的一箱舊物，“你或許應該看看那些錄像帶。”
“為什麽？”辛璃反問他，顧成也趁她不注意偷捏上她柔軟的耳垂，辛璃不太樂意，躲着他的手射去一道寒光，她不太願意旁人碰她，就算是顧成也也不行。
顧成也就是知道她的抵觸，才偷偷動作，惹得她不快心裏卻有些竊喜，“辛璃，從你醒來後，你不再願意我靠近你，有時候我也很想告訴你那些失去的回憶，但你排斥我，讓我很難辦。”
“這就是你不解釋我們關系的理由？”
辛璃質問他，臉色愈加不悅。
顧成也無奈的擡手，“你瞧，這就是我向你解釋的後果。辛璃，我不會害你，你曾經失去的回憶需要你自己去找，如果我幫你找回，我擔心有一天你會責怪我，認為是我在故意引導，辛璃，等你看完這些東西，你一定會知道我是誰。”
辛璃順着他的指引拖出牆角的一箱錄像帶，現在的人連光碟都不常用，歌手發專輯都轉為線上發售，更不會用到古老的錄像帶。
辛璃大致數了遍，足足有三十多份，沉甸甸，充滿誘惑。
一封來自黑龍山的手信，帶出了她的“潘多拉魔盒”，辛璃在影音室看了一天一夜才将那些錄像帶看完。
她打着哈欠出來，顧成也就站在大廳的落地窗前側身，日暮來臨，餘晖映在他身上，顧成也的容貌也跟着變虛無，他似笑非笑揚起嘴角，那道笑弧完美又迷人。
不愧是曾經紅透的大明星。
“辛璃，心底可有答案？”
他向她走來，辛璃站在樓層臺階上眼眸低垂，“你就是顧時。”
顧成也是他母親取的名字，後來家道中落母親抛夫棄子遂改稱顧時。
顧成也點頭回應，“還有呢？”
他滿心歡喜盯着她的眼，一顆雀躍的心擋不住的悸動，他每一份呼吸都在叫嚣：快說啊，辛璃，說出你看到的一切，說你……還愛着我。
然而辛璃的目光只在他面上停留了幾秒，她始終不曾開口。
那些錄像帶裏記錄着她過去的瘋狂與執拗，她與顧時青梅竹馬，她為了顧時可以與家人翻臉，她甚至不顧一切捧他出道，她愛慘了他，而顧時好像也愛她，只是那是辛璃的心事，沒有顧時出境。
所以看過錄像帶的辛璃以為他也愛她，畢竟按照現在的顧成也對她的态度，大約就是愛了。
“辛璃，你沒有其他話想跟我說？”
他一而再追問，眼裏寫着無限期待。
“我餓了。”辛璃面無表情走下樓，路過他身邊，顧成也拽住她手腕，辛璃略微皺眉看向他，“做什麽？”
顧成也指尖都在顫抖，他壓低聲音喊着她的小名。
“阿璃。”
這個稱呼對辛璃來說非常陌生，她對此也毫無感情，但從顧成也嘴裏說出來，意義就不同了，回過味來總覺得帶着點蒼涼。
他說：“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最在意你，除我之外，你沒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
辛璃醒來第一天，見到的就是顧成也。
他握着她的手，眼角蹦出淚花，語氣溫柔又纏綿，聽到她懵懂質問“你是誰”時整個人都呆楞，而後抱着她低聲恸哭，眼淚都打濕了她的半個肩。
那時她才知道，她是父母抱錯的女兒，父母早在她出車禍後移民國外再無聯系，她身邊只有一個顧成也守着。
顧成也提醒的對，辛璃活在這世間弄不清自己的身份，因為有了他才不至于過得稀裏糊塗，但就是他的“無微不至”，辛璃腦海中那些殘缺的碎片記憶會像針紮一樣刺痛她。
一陣又一陣，細細密密的痛感襲來，好似在警告她什麽。
到底是什麽，辛璃想不起來。
顧成也那陣突如而來的低氣壓瞬間消失，又恢複到了溫潤的模樣，松開手還替她揉了揉手腕，“阿璃，我與你青梅竹馬，互相愛慕，本就該一輩子都在一起。你雖然昏迷了這些年，但我不曾離開過，我的心意你現在不記得，也沒關系的，只要你知道我會一直保護你，一直在你身邊，就夠了。”
他的深情若是放在其他女人身上都會讓人深陷，無法自拔，可他面對的是辛璃，一個對于過去沒有半點記憶的人，他的所有情感都像是隔着山水迷霧，說清晰又處處透着神秘。
愛情雖令人智昏，辛璃卻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徹。
她站在暈黃的廊燈下，眼底泛起漣漪，“為什麽要選擇……墜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