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年少

第14章 ☆、十一

? 十一

蔔方又一次站在陽光裏，祖國的陽光，西安的陽光，夏日的陽光，日頭有點兒大，六月有點兒炕人，燒的江生白皙的臉微微紅潤。

蔔方看着江生站在教學樓門口不動，有點兒忐忑，駐步在教學樓下的臺階上，也不動，兩人就這麽對視着，看着彼此。

隔了好一會兒，蔔方擡腳，向臺階走。

“如果當初／我們愛下去／會怎樣／最後一次相信／地久天長…”

蔔方頓步，江生被手機鈴聲喚回神，閃了閃眼睛，看着蔔方，對着蔔方輕勾嘴角：“怎麽到這兒來了？”江生沒有低頭看手機，這個鈴聲，w專屬，江生不用看也知道消息內容。

蔔方伸手指了指手機：“不看嗎？”

江生笑着點開小直板：“肯定讓我趕緊離開！”

蔔方愣住，江生笑着瞥了一眼短信內容，把小直板的屏幕亮給蔔方：你倆太招搖了，趕緊離開教學樓！

蔔方擡眼，看着最上面是聯系人姓名。

蔔方低了低頭：“你對象啊？”

江生抽了抽嘴角：“為什麽這麽說？”

蔔方擡頭，看着江生：“我聽說你一個人，所以才來的，不過，你…你有對象才正常，那我就先走了…”

江生好笑的想了一圈，沒想明白這個有對象是怎麽回事，上前拉住準備離開的人，拉扯之間傳來聲音：“班長，你…”

江生擡頭，團支書，手裏的人還在掙紮，江生沒有松手，對着團支書一笑：“我表哥，來看我，我說要吃門口那家魚樓，他後悔了，我當然抓住不放！這麽美好的一頓兒，我念想了那麽久的一頓兒，怎麽可以就這麽放跑了，對吧？你們忙，我走了，下午病假。讓w幫我頂一下！”

說着拉着蔔方的胳膊向校園外走：“你到底有沒有看我給你看的短信！”

蔔方安靜的被江生拉着，聽到問話，抽回自己的胳膊：“有，我看到了，‘最親愛的‘發來的！”

江生無奈的看了一眼蔔方：“傻子！”拿出手機，撥號，不遠處想起電話聲：“如果當初／我們愛下去／會怎樣／最後一次相信／地久天長…”

蔔方停住腳步，看向鈴聲的方向：一樣的鈴聲，是一個身材嬌小的男生。男生看着手機，接了電話：“幹嘛？”聲線有點兒奇怪。

江生在旁邊笑了一聲：“你過來。”

男生果然扭頭，是剛剛被江生摸頭的男生，還擁抱了。蔔方突然明白，又突然不明白了。

明白原來江生真的有對象了。

不明白的是，江生喜歡這樣的男生？嬌小的，還有點兒…怎麽說，那個詞叫…娘炮的？！而且，這男生明明看到江生看自己還轉身離開，是身為對象應該做的事情嗎？離開之前還打量了自己一番，愛的話就搶回去啊不聞不問算是什麽對象！最重要的是，這男生，有點兒說不出來的怪異，對，就是娘炮，比娘炮還娘炮，偏偏還是男生！這太不合适了！更更重要的是，這個男生不靠譜，絕對不靠譜！這個男生也不靠譜，肯定不靠譜，一定不靠譜！靠譜的只有我蔔方一個！

思索間，男生走近了：“你倆還在這兒幹嘛？不是讓你們趕緊走，不要留在學校裏面的嗎？還想上演一出你侬我侬，要不要我給你們伴奏：‘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歌聲一出，蔔方睜大了眼睛，原來如此！怪異感來自這裏！蔔方指着唱歌的人問江生：“女的？你對象是女的？”

w停住歌聲，不可置信的抽了抽嘴角，随後彎着腰豪放大笑，被江生扯了扯衣角，才又站直了腰，領着兩人繼續往外走，正色道：“對，沒錯，我是女的，但是，我不是他對象！”扭頭推江生：“江生，咱倆這緋聞，要傳到哪一年才是個頭！為了你，我連個對象都沒有，現在還被認為是娘炮了！”

江生拉住w的胳膊，一起進了校門口不遠的甜品店，一杯牛奶，一杯咖啡，一杯普洱。

三個人坐在包廂裏，江生拉開椅子，w走進去，坐下，江生坐在旁邊，輕輕向後靠着，雙手交握，放在胸前，兩人的動作幾乎一樣。蔔方看着兩個人自然而然的相處，幾乎一樣的動作，心刺了一下：靠譜的并不是只有我一個。

江生沒有說話，拿出手機，放在桌上，w瞅了一眼手機好笑道：“就跟你說換個稱呼，換個鈴聲！被誤會了吧！”

江生撇嘴：“但是這是我認為最和諧，最好的！”

w伸手，拍了拍江生的肩膀：“懶得理你！我先解釋清楚，免得你到最後還要賴我！”

w端起茶杯，透過茶香，笑着看蔔方，果然傻乎乎的！

“我跟江不是對象，也沒有處對象，你別多想！”

“你們…”

“就是關系特別好，好的跟自己一樣，他非說，人最親愛的應該是自己，所以，才給我存了那個名兒。”

w看着蔔方瞬間變化的臉，喝了口茶：“最重要的是，他喜歡男的，雄性，攻！我，喜歡女的，雌性，受！所以，雖然一攻一受，我們倆，卻是在兩個世界的一個層次上，性別不對，萬分無奈！所以也是不可能的，你自己考慮吧！”

蔔方驚詫的看着w又轉臉看江生，江生點頭。蔔方又回頭看w：“你就這麽跟我說了？”

w聳了聳肩：“怕什麽。你又不會拿着大喇叭到處喊！再說，不一樣啊，你又不是別人，你可是自己人！”

江生推了推w：“還不一定呢，人家剛剛要走來着…”

蔔方聞言，紅了臉：“我以為你有對象…”

w喝掉手中的半杯茶，起身，江生也起身，w把手壓在江生的肩膀上，不讓江生起身：“江，你們聊，我就不打擾了。”擡下巴對蔔方示意不送：“蔔方是吧？最好啊，抓住了就不放了，兩個都是！”w站在門口，背對着包廂裏的兩個人，沒有回頭：“能在一起，就好好珍惜，不是誰都有這樣的運氣的！不過，我看蔔哥這成熟穩重樣，還是很好的，江，你別作啊！我怎麽跟嫁女兒的爹似的…”

江生原本紅了眼圈，被w最後那句逗笑了，笑了的紅眼圈出了眼淚：“傻瓜…”

看着w擡起手，擺了擺就此離開，蔔方伸手，擦江生臉上的眼淚：“怎麽就哭了！”

江生順勢把臉在蔔方溫厚的掌心蹭了蹭：“你傻，看不明白，還不許我沉浸在傷感的氣息裏？”

蔔方感受着手掌中光滑細嫩的臉頰，心跳又快了幾分：“沒，我…我傻…”

江生在蔔方手中擡臉，驚訝的睜大眼，又紅了臉，低頭離開蔔方的手：“傻子，你流什麽鼻血呀！”

蔔方擡手去擦鼻子，江生拉住蔔方的手，站起身輕輕踮起腳，伸手輕輕的擦蔔方臉上的鼻血：“你坐下，太高了，你快坐下，把頭仰起來…”

蔔方坐下，仰着頭，盯着江生，江生的手也很細膩，白淨柔軟，動作很溫柔，蔔方紅着臉，擡了擡手，想把眼前的人拉進懷裏，又覺得自己這樣太過分，來回幾次，手不知道放哪裏，僵持在半空中。

江生一手扶着蔔方的下巴，彎着腰，先用另一只手擦，覺得越擦越不幹淨，掏出濕紙巾，重新一點一點的慢慢擦。擡眼看到蔔方紅着臉，鼻血沒少反倒多了，摔下濕紙巾，不好意思的轉身，背對着蔔方：“自己擦…”

臉上溫暖的手不見了，蔔方順手去拉，又覺得不太好，放下手，摸着自己的臉，江生剛剛碰觸過的地方：“江生，你真好看！”

江生笑：“色胚，你就只會說這一句嗎？”

蔔方想了想：“你的臉好滑，手也是的，滑嫩嫩的，我覺得我的心都不是我的了，癢癢的…”

江生轉身，羞赧的嗔怒：“不知羞，你不要再說了！”

蔔方不說話了。

江生看蔔方不再流鼻血，重新坐下：“你還沒說呢，你怎麽來了？”

蔔方端正了身體：“我才回國，那邊畢業了，找了工作，回西安這邊的設計院上班，明天才報道，我就過來看看你，看你好不好！”

江生笑：“那我好不好？”

蔔方搖頭：“你不好，你…”

江生打斷：“我不好？”

蔔方看着江生有點兒不開心的樣子，搖頭：“不對，你好，你很好，你最好…”

江生收了不開心，烏黑的眼睛帶些委屈：“我好？”

蔔方不知所措的撓撓頭：“我…我說完嘛！”

江生彎着嘴角：“傻子，不逗你了，怎麽半年不見，還結巴上了…你慢慢說。”

蔔方把手放回桌子上：“我就想來看看你，你要是有對象了，我就遠遠的看着你，你要是沒有對象，一個人，我就站在你面前好好看着你”

江生靠在椅背上，有個人這樣默默的關注着愛慕着，說不虛榮不高興，是騙人的，江生心底是高興的，尤其是，這半年來，江生時常會想起眼前的這個男人，然而，江生雖然知道男人喜歡自己，卻不知道男人的喜歡到底是怎樣的層次，到了怎樣的程度，江生本能的保持懷疑态度。雙手交疊放在交疊的膝蓋上，江生嚴肅而認真的看着眼前這個男人，江生二十歲，男人二十四歲，二十歲還可以游戲，可以談戀愛，可以風花雪月，可以花前月下，二十四歲的男人不行，要工作要賺錢要養家要孝敬父母要回報社會，要顧及身邊人，要升職要加薪要被尊重被認可…而只有二十歲的江生，只想和男人談戀愛，享受男人帶來的滿滿的關心雨關懷，滿滿的愛情，這個人，真的可以嗎？真的合适嗎？且不說能不能長長久久，和這個人細水長流下去似乎是可以期待的事情，然而，可以擁有這樣的幸福嗎？無論是直接原因還是間接原因，背負着一條人命的江生，真的可以獲得這樣的幸福嗎？

蔔方看着江生嚴肅認真的臉，俊逸而清冷，和平常帶着微笑的時候不一樣，卻再次讓蔔方的心跳加快了，蔔方擡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你一個人，沒有…沒有對象，我能天天來看你嗎？我…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

江生把手放到桌子上，靠近蔔方一些：“那你為什麽遮住眼睛？不是說要在我面前看着我嗎？”

蔔方放下手，臉色大紅，略微避開眼：“你…你太好看了，我…我害怕…”

江生把下巴放在支起的手背上面，繼續審視眼前的男人：“害怕？好看也害怕？”

蔔方放下手，不知所措的搓了搓，又放在腿上搓了搓，擡起來撓了撓頭，又放回桌子上，幾番掙紮，握了握，擡起臉，黑眼睛散發着光亮，直視着江生審視的烏黑眼睛：“我原本真的只想看看，可是，你剛剛對我那麽好，你的手那麽滑，你的臉那麽舒服，我還想摸，我想一直摸着，我，我害怕我吓着你，你又躲，然後又不理我了，可是我不會說謊話，也不想對你說謊話，我…”蔔方伸出手，顫抖的抓住江生下巴下的手，在江生的手背上來回摸索：“我還想抓着你的手，光看着不夠了。為什麽會這樣呢？分明遠遠的偷看的時候，就只想，你能看到我就可以了，你看到我了，我又想要天天看到你，你也天天看着我，現在，知道你一個人，我可以天天來看你了，又想牽手，想抓着你的手，還想…”蔔方擡起手慢慢的靠近江生的臉，熱乎乎的手碰到江生光滑冰涼的臉：“還想這樣伸手就摸到你的臉，給你擦眼淚，不讓你哭…”江生審視的目光恢複溫柔：“傻子，你到底想幹什麽？！”蔔方收回自己的手，在自己的臉上蹭了蹭，站起身，走到江生面前，蹲在江生面前，雙手放在江生的膝蓋上，仰着頭看着江生：“我想你跟我親近，想你是我一個人的，想好好的把你藏起來，想把我有的一切都給你，想把你想要的一切都給你…”江生看着比自己高半頭的男生矮半截在自己面前，有些心疼，伸手摸摸蔔方的臉，蔔方就勢向前，抱住江生的腿，臉貼着江生的手壓在江生的大腿上，蹲姿變成跪姿，江生看着跪在眼前不說話的男人，潤了眼睛，伸出另一只手，撫摸蔔方的頭，輕輕的順着蔔方的發。蔔方跪着前行，頭埋在江生的懷裏，伸手環住江生的腰，把人抱了個滿懷，蔔方用自己的頭拱着江生的胸腹，拱着江生的心口，一下一下的拱倒江生的防備和不安，拱散江生的懷疑和不自信：“江生，江生，你真好，江生，你真好…”江生抱住懷裏的頭，捧起蔔方的臉，四目相對，江生低下頭，靠近蔔方，蔔方停下嘴的裏呢喃，仰着臉撲向前，呢喃的雙唇吧紮着江生的臉頰，江生的下巴，江生的鼻子，江生的額頭，江生的嘴唇，江生安撫的推抵，讓蔔方不安，又舍不得放手，站起身子，利用身高的優勢由上方壓下，把江生固定在自己的懷抱裏。江生被迫仰着頭松開原本扶着蔔方的臉的雙手，向下移動停留在蔔方的心口，掌心下快速的跳動，跳紅了江生的臉，跳燙了江生的臉，江生握了握掌心的跳動，松懈了全部的防備。蔔方體內的血液在叫嚣，在奔騰，蔔方停不下來，依着本能，緊緊捧着江生的臉，白皙細嫩話不留守的人在自己手中，蔔方無意識的緊了緊手，江生疼的一聲悶哼，蔔方趕緊松了松手，卻不肯放開，放不開，根本放不開，十歲那年，看着這個粉玉雕琢的人時，就放在了心上，以前不知道自己念叨着個芙蓉玉般的男生到底是想怎樣，如今是真真切切的明白。看着他不幸福，蔔方做不到，看着他和別人幸福？蔔方更做不到，江生要幸福，江生的幸福是跟蔔方聯系在一起的，江生的一切都要跟蔔方有關系，才可以。蔔方遵着本能碰上了江生的嘴唇，柔軟的兩片唇，小巧而可愛的唇，正在自己的口中，蔔方伸出舌頭，舔了舔口中的唇，又舔舔。江生閉着眼睛感受着蔔方的親吻，雜亂無章的，不知所措的，最原始的，動物的親吻，江生抿着唇偷笑，輕輕的張開嘴，接住蔔方再次舔來的舌頭，柔柔的唇包裹住濕潤的舌，蔔方耳鳴了，鼻血淌出，滴落在江生白淨的臉上，蔔方伸直脖子，伸長舌頭在江生的口腔中四處游蕩，蔔方沒有給江生任何喘息的機會，笨拙的舔過江生的每一顆牙齒，鼻血和口水一起沿着江生開啓的唇角往外淌，流過江生的下巴，流到江生的脖子。口中的血腥味拉回了江生，睜開眼睛看到蔔方一臉鼻血，江生吓住了，推開蔔方，換氣喘息：“你又流鼻血了？”蔔方巴了巴嘴，伸手擦江生的脖子：“弄脖子上了！”江生掏出濕紙巾，給蔔方擦鼻子：“傻子，怎麽又流鼻血了，電視上總是這麽演，親啊親啊親啊的，留鼻血了，然後暈倒了，然後一檢查，血癌了！”江生頓住手，狠狠地在地上呸了一口：“太不吉利了！說，你怎麽又流鼻血了？！”蔔方維持着彎腰，以方便江生給自己擦臉：“不知道啊，以前都沒有的，就今天，你…你太好看了，我覺得，我都快要爆了，血管也快爆了…”江生嬌嗔的斜了蔔方一眼：“色胚，你是怎麽長到現在的！”蔔方紅了紅臉：“我以前…也沒有這樣過…”江生打趣：“那你以前怎樣過？”

蔔方閉了閉眼睛，吸了吸鼻子：“也沒怎麽…”見江生盯着自己看，蔔方不好意思的閉上眼睛，壓低了聲音：“他們說‘一見楊過誤終身‘我也看過，沒有覺得怎樣，還沒你好看呢！…見你才叫‘誤終身‘呢！”

江生抽了抽嘴角，端詳了一番蔔方的臉，擦幹淨了。把濕紙巾塞進蔔方手裏：“我臉上有沒有，給我擦幹淨，然後我們去吃飯，我餓了！”

蔔方小心翼翼的看着江生，剛剛太使勁兒，臉頰都有些紅了。蔔方有點兒自責。江生看着蔔方：“下回輕點兒，會疼的！”蔔方點頭：“哦！”

江生垂眼：“還有，你哪裏見過楊過，你那是看電視！還有，叫別人知道你這麽說，楊過的粉絲會來噴死我的！”蔔方點頭：“哦！可是，我真的就這麽覺得…”

江生打斷：“不許頂嘴！”蔔方收了聲音。

江生抿着嘴，方便蔔方給自己擦臉，感覺對方完工後睜開眼：“不要亂講，誰誤你終身了！明明是你自己色胚，心懷不軌，看我好看！而且這也不怪我！怎麽別人沒有誤終身！”

蔔方沒有說話，點了點頭，發出單音節：“哦…”

江生頓了頓，補充一句：“怪你自己！錯也在你自己！”蔔方點頭：“哦！”

蔔方笑：“嗯，你長得真好看啊！”

江生紅着臉，嗔怒起身，走向門外：“懶得理你！”在門口停下，江生回頭，看蔔方還站在那裏，江生退了幾步，靠近蔔方，踮起腳尖，用唇蹭了蹭蔔方的唇：“傻子，就誤你，單誤你一個！”

蔔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咧開嘴笑着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