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 三
江生背着書包,懷裏抱着給袁明帶的早餐,袁明最近飯量翻倍,江生有些苦惱,早餐的費用,家裏是固定給的,已經比一般家庭多了不少,可依然不夠兩個長身體的男生的分量,現在袁明增加飯量,自己只能減少,還好牛奶什麽的都是從家裏拿的,不用花錢買,可是…江生看着自己懷裏的三盒牛奶,出門前母親才說:“牛奶是很好。那也不能被你當水喝,會上火的!一天兩盒!”江生嘆了口氣,如果這樣的話,以後就只能自己買了…
在樓道口,遠遠的看到袁明,江生擡起頭,不由自主的臉上帶笑,左右看看,又低下頭,自己最近又長高了,衣服短了一截,書包也顯得不大一點在背上扒着,然而袁明不開心:“你吃太多了!”“能不能別長了,跟你說話我還得擡頭,脖子很疼的!”“你多大了,還在長個子!”“離我遠一點兒,不舒服!”…江生稍稍收着背,略微弓着腰,小跑到袁明身邊,小心翼翼的遞上早餐:“喏,趕緊趁熱吃吧,別餓着,也別放涼了,小心涼着胃!我回班裏去。”袁明拿起早餐看了看:“怎麽這麽少,根本不夠我吃!江生你存心的吧!”江生扭頭看着袁明,只留下手中的牛奶,把其他食物都放進袁明手中:“我真的得走了,老師來了。”袁明拿着早餐轉身:“沒人留你。”江生愣了愣,自動忽略,轉身跑下樓,進入高二,分了文理科,袁明選了理科,教室在五樓,江生選擇文科,教室在二樓。江生只有在袁明需要自己的時候,以及送早餐的時候才能看到袁明,而這些短暫的見面,遠沒有什麽甜蜜溫馨可言,江生有些無奈,很疲倦,也有些不知所措,這樣的關系,這樣的情景,對嗎?江生不知道,也沒有辦法回答,只是,說好了交往的,說好了要對對方好的,說好了那是老漢,自己是婆姨的,不是嗎?喝完牛奶,江生揉着空空的胃,疼,江生趴在桌子上,熬着第一節課,不過,袁明吃飽了,不就很好了嗎?江生對自己滿意的笑了,他好,比什麽都重要。江生捂着偷笑的嘴,手臂撐着桌子,慢慢的試圖坐起身子,失敗,再次趴下,英語老師的課,自己總是可以放肆一些,江生瞟了瞟腕上的手表,要不上去看看,或許,有多一個包子可以墊墊,江生抿住嘴,關鍵是,這似乎是一個可以去見袁明的理由!江生偷偷的給自己鼓掌。
挨到下課鐘響,江生迫不及待的撐着肚子小跑上樓,遠遠的聽到袁明的聲音:“哈哈,誰知道,我靠,傻逼吧!”
江生笑了,太好了,他在。
站在教室門口,江生喘息,尚未出聲,聽到裏面的對話:“還是袁明厲害,早餐都這麽豐盛,不知道是哪個佳人啊?”“看到沒,牛奶上還有大頭像,哈哈哈,好白癡啊!”“傻,有免費的早餐吃就夠了,還管他白癡不白癡的!”“就是,對吧袁明,咱們可都沒有你這福氣呢!哪個女孩兒啊?”江生變了變臉,沒有說話,對對面的男生指了指袁明,袁明得意的大笑:“你們都別想了,那可是初戀,初戀懂不?!哈哈哈哈哈哈…”袁明看到對面的手勢,頓住笑聲,猛然扭頭,看到江生,小跑出去:“你怎麽來了?不是說過,在學校別來找我的嗎?別人看到不好!”江生沉浸在初戀的美好中,初戀,是在說自己吧!江生彎着眼睛甜蜜蜜的笑了:“還有包子嗎?給我一個。”袁明看着對方的笑臉,愣住,扭頭不看江生:“你怎麽這麽能吃,沒有了,我這邊都吃完了!你再去買吧!快去,別老上來,你成績好,盯着的人多,被別人發現了,影響不好,會耽誤你的前程的。”說着掰着江生的肩膀,幫手中的人轉了個身,推了出去。江生帶着笑,完全忘記自己胃痛,歡快的走到樓梯口,停住,回頭看袁明,袁明還站在教室門口,對江生擺手:“去吧,去吧,別吃太多,你最近又胖了!”江生開心的點頭,轉身下樓,沒有看路,直接碰到上樓的女孩,女孩“啊”的一聲叫出來,手上的牛奶掉地上,江生吓了一跳,還沒來得及收回臉上的笑,趕緊道歉:“不好意思,我沒看到你…”女孩兒白了江生一眼打斷:“算了算了,拿去扔了,文科生,跑上來幹嘛,有病啊!”江生彎腰撿掉在地上的牛奶盒子,愣住了,臉色僵了僵,沒了笑意,又聽到有病一詞,頓了頓,直了直後背,江生轉身:“你怎麽說話呢,文科生就不能上來理科教室了?哪條兒規定的?你那個班的,叫什麽名字?”
女生上到最後的臺階,站在樓梯口,轉頭,看着兩階下的江生,雙手環胸聳了聳肩:“還不承認有病,打聽這麽清楚?”女生就地轉了個圈,對上江生的眼睛,搖頭:“好土的搭讪方法!切,想追我直說,拐着彎兒打聽!”女生伸出一只手,食指搖了搖:“不過,我不喜歡你這樣的,而且,我有男朋友!”女生靠近臺階邊兒上,和江生隔着一層臺階,女生彎了彎腰,在江生耳邊輕聲說:“我男朋友叫袁明!你是不是也認識,啊?”女生輕笑一聲:“纏着個男人,你不覺得自己惡心啊?”女生得意的笑出聲,轉身準備離開,江生從鼻腔中哼笑出聲,上了兩個臺階,站回走廊上,端正筆直的站在女生面前,沒有看女生,看着女生的背後,江生直勾勾的盯着仍然在教室門口的袁明的眼睛:“張丹丹,高二二十五班,年級倒數十位,初三那年開始在“第八度”坐臺,初夜賣了五百塊,那年16歲,對方是個45歲的暴發戶,過去兩年,年齡不再占優勢,現在的客戶幾乎都是老頭子,背着高中生的名號,明碼标價一夜一百塊。你最近生意還好嗎?”江生将黑白分明的眸子對上張丹丹驚恐的臉:“用不用我給你介紹幾個有前途一點兒的,給你個穩固當小三兒的機會?”沒有等張丹丹回答,江生緊接着嘲諷一笑:“算了,我的那些朋友們都不會答應的,看不上你的,而且我也不能做這麽拉低他們檔次的事情。”張丹丹變了臉色:“你信口開河、你胡言亂語,胡說八道,你簡直莫名其妙,你诽謗!”江生從鼻子裏發生嘲笑聲:“喲,還會說成語!哼哼…那也改不了你是個脫毛鹌鹑的事實!”江生轉移目光重新盯着袁明:“袁明,你不會覺得惡心,這種檔次,就算不惡心,你也不怕得病嗎?!”張丹丹回頭,看見袁明,立刻跑過去拉袁明的手,嬌聲道:“袁明,你看他!他…”袁明沒有看張丹丹,擡手一甩,張丹丹被推開趴在牆上,滑倒在地上,袁明直着目光看着江生:“她怎麽樣,幹嘛跟我說,與我無關啊!你要相信我!”江生癡笑一聲,仰起頭,來回踱了兩步,轉身擡手,把牛奶盒子扔到袁明臉上,濺了袁明一臉奶:“睜大你的狗眼看個清楚,上面還有老子的塗鴉呢!”袁明擡手抹了一把臉:“不是我給她的,你要相信我!江生,我們,我們這麽不容易,你怎麽還能一直一直的懷疑我!”張丹丹從地上爬起來起來,湊上前,用自己的衣袖給袁明擦臉:“袁明,你沒事兒吧!”轉身伸手指着江生:“你這個男人還真是賤,不要你了就是不要你了,還來糾纏不清個什麽?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呢!”袁明擡手甩了張丹丹一耳光,目光緊緊的跟着江生:“江生,你要相信我。”張丹丹摔坐在地上,伸手扶臉,歇斯底裏的喊叫起來:“袁明你王八蛋,你敢打我,昨天還說就喜歡我一個,讓我幫你把他甩了,咱倆在一起,今天你就當着他的面兒打我…”張丹丹沒有說完話,被兩個人出口打斷:“別說了!”袁明瞪着張丹丹,回頭看江生,閉了閉眼,萬分無奈,緩緩道:“我沒有,信不信在你。”
“你閉嘴!”江生咆哮出聲制止了張丹丹的話語。聽到袁明的話,江生仰着頭不知道是嘲笑自己還是諷刺袁明,反正嘲諷的笑了:“袁明,證據确鑿,你讓我相信你?相信你什麽?還是說在你眼裏我就是個白癡?”
看了看周圍聚集起來的越來越多的學生們,袁明上前,走近江生:“這事兒別鬧大了,影響不好,對你更不好!”
江生盯着袁明,後退半步:“威脅我?袁明,我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影響!”江生沉澱下目光中的黑暗:“還真是‘老虎不發威,你當老子是病貓‘!”
很快就有老師趕到,江生看着袁明焦急不安的臉,張丹丹得意洋洋的笑臉,扯着嘴角,捂着肚子坐到地上,袁明和張丹丹驚訝的看着江生的動作。英語老師扶起江生:“怎麽回事兒?你怎麽在這兒?剛剛上課就趴着,還準備問你呢,下課就跑了,怎麽回事兒?江生,你說話,沒事兒吧?”
江生咬了咬嘴唇:“老師,我胃疼…”一個數學老師急了:“那怎麽沒有請假,去醫院啊,還來上學,所以你才是好學生,好學生,就不要跟那些扶不上牆的人一起玩了。”
江生撇了撇嘴,眼裏湧出淚水:“老師,…我…我沒有…”
江生的班主任也到了,看着英語老師手中委屈哭泣的江生,頓時怒了:“怎麽這一會兒,一個課間的時間,就成了這個樣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江生閉上眼睛,沒有說話。班主任指着袁明和張丹丹,對正好趕到的年級主任道:“主任,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得給個交代,江生可是我班裏的尖子,不能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在理科班的樓道受傷了!必須給我個交代,一個合理的解釋,以及應有的處罰!”
年級主任看着坐在地上的江生,對江生的班主任承諾:“周老師放心,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這事兒肯定不能糊裏糊塗的完!”轉身對着身後跟在的二十五班班主任:“趙老師,查,給我查清楚!”趙老師為難的看着眼前的幾個老師,又看看自己班上的兩個大簍子:“一個個的說,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江生睜開眼,聲音有些虛弱:“趙老師,不怪他們,我自己沒注意,碰到了這個女同學,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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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老師松了口氣:“這樣啊,那也是他們不好,下課到處亂竄什麽,走路太快也是錯!主任,我會好好約束他們的!”轉身對着袁明和張丹丹:“你倆,快道歉!”
袁明看着江生:“同學,對…”話被張丹丹打斷:“憑什麽我們道歉,老師,你不公平,這裏是理科班的樓層,真的亂串也是他亂串,這個結果我不服。我要求公正!”
江生冷冷的看了張丹丹一眼:“老師,她說的對,是我不好!”張丹丹得意的擡起臉。江生輕咳一聲,揉了揉肚子:“我早餐不見了,聽說有人在這邊看到我的牛奶,所以才過來看看,是怎麽回事兒的…”周老師抓住關鍵詞,脫口而出:“偷早餐!我說你怎麽最近都精神不濟,人都瘦了一圈了上課也無精打采的,丢早餐怎麽不早說,這事兒有多久了?”英語老師接過話:“剛剛上課的時候就看他不舒服的趴着,原來是早餐被偷了!這得多影響健康和學習啊!”聽到英語老師的話,周老師扭頭盯着年級主任:“主任,這是偷盜,不問自取,賊也!要嚴肅處理!”趙老師瞪了張丹丹一眼,擦了擦額頭的汗:“江生啊,牛奶都一樣,你…”
江生擡了擡聲音:“我…”又低下聲音:“老師,我…”江生指着地上的牛奶盒子:“我喜歡亂畫…”
另一位老師上前,撿起地上的牛奶盒子,果然看到上面的塗鴉,遞給周老師:“你看看。”
周老師瞟了一眼牛奶盒子上的塗鴉,Q版的少年大頭像,像是個标識,江生的書,江生的作業本,江生的練習冊,甚至江生的草稿紙,江生的考卷都是這個大頭像,為着考卷上畫大頭像的事情,周老師還特意把江生給叫到辦公室好好教育了一番,說教了很久,江生才放棄了在考卷上畫大頭像。所以,只一眼,周老師就認出了,牛奶盒子上的大頭像就是江生畫的。扭頭看看袁明臉上的牛奶,厲聲喝:“你偷江生的早餐?趙老師,叫家長!”張丹丹錯開半步,遠離了袁明,袁明一臉震驚,看着江生,江生扭頭,沉默片刻,伸手拉住周老師:“老師,不是他,他臉上的牛奶是…是我潑上的…”江生的話未說完,張丹丹跳出來指着江生:“沒錯,老師,不要被他騙了!是江生,是江生撿起地上的牛奶盒子,扔到袁明臉上的!我看的清清楚楚,而且當時他可沒有肚子疼的坐到地上!”說着張丹丹恍然大悟:“對了,他在演戲,博取同情!老師他在演戲騙大家!其實他…”
趙老師伸手拉住張丹丹,打斷了張丹丹的話:“你住口!不要再說了!”
周老師怒極反笑:“趙老師,繼續掩飾!主任還不給個公道嗎?趙老師為什麽這麽護着這個學生?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主任,是不是該調查一下?”
趙老師陪笑:“周老師,這怎麽就是維護了…”
主任黑着臉,瞪了趙老師一眼,開口:“是要調查!”扭頭看着張丹丹:“這位同學,我問你,江生為什麽從地上撿牛奶盒子?”瞅了一眼準備開口的周趙二人,提高聲音:“我問的是這個女同學,你們都不要插嘴!”
張丹丹看了看自己的班主任,又瞅了瞅根本沒有看自己的袁明,咬了咬牙,擠了擠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滑下臉頰:“我,我不知道!”
話聲未落,江生端正身體,嗤笑一聲:“張丹丹,到底是誰在撒謊?是誰在演戲?是誰在騙老師,騙大家?你好意思說不知道?你好意思哭?因為你是女生所以騙取大家的同情嗎?你以為大家都是傻子,沒有眼睛看不到,沒有腦子,不會思考嗎?”
等了很久沒有再聽到聲音,w扭頭,看江sir發呆:“不說了,我也困了。”
江sir擡手,捂住了臉:“這一段兒的最後幾句。”
w沉默,看着江sir,一場由一盒牛奶引發的血雨腥風,眼前這個男人自編自導自演的逼人大戲,回憶起細節,尚且如此不忍,何況當時的經歷,又或産生的影響,造成的結局。
江生緩了緩情緒,繼續輕輕的講述。
所有人都用懷疑的眼光看着張丹丹,張丹丹成績不好,張丹丹早戀,張丹丹撒謊,張丹丹騙人,張丹丹偷東西,張丹丹不是好學生,也不乖不寫作業,張丹丹有副業,張丹丹換了好幾個男朋友了,張丹丹從事不正當行業,張丹丹跟人打架,張丹丹考試作弊,張丹丹放學的時候有個老頭開車接,張丹丹腿上有紋身,張丹丹堕過胎,張丹丹沒有家人,祖母養着的,張丹丹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明事理,愚昧無知,不知廉恥,張丹丹不要臉,張丹丹得了那個病……一時間,張丹丹的身邊被這些真真假假半真半假的信息團團圍住,每一句都像一根根利刺,狠戳着張丹丹的心,卻一句也反駁不了,無從反駁,因為,全都是事實。
披着光鮮的外衣,做任何事情都無所謂,沒有人會在意那外衣下到底是怎樣的光景!然而,脫下那層五彩衣,剩下的又是什麽?是污黑的肌膚?是模糊的血肉?是根根白骨?是光鮮如面的肌膚?或者是停留在肩甲或者心口的疤痕?
原本就沒有光線外衣的張丹丹,被剝掉那單薄的僞裝,□□裸的呈現在老師們,同學們面前,人們看不到血肉,看不到白骨,似乎只看到了肮髒,只有唾棄,只有嫌惡。
不停的有同學站出來:“張丹丹撞了江生,還出言不遜,讓江生撿垃圾。”“張丹丹家裏窮,哪裏喝的起牛奶!就算沒有塗鴉,也肯定是偷的!”“張丹丹剛剛還指着江生罵江生賤!她自己才賤!”“張丹丹剛剛還在江生耳邊說悄悄話,還不知道又罵了些什麽難聽的話!”“張丹丹肯定是嫉妒,嫉妒江生,嫉妒江生成績好,大家都喜歡他!”…
冬天的空氣寒冷,校園有暖氣,都穿着棉襖,張丹丹看着周圍的人,頂着周圍的指責,身上穿着祖母新裁制的棉襖,新棉花,祖母說,新棉花穿上才暖和,張丹丹擡頭,看着圍着自己出口指責的人們,一點都不暖和,張丹丹冷的發抖,最終尖叫一聲,沖出樓道的窗戶,明明穿着新棉花制的新棉襖,卻冷的如同身無片縷,張丹丹飄在空中,笑了,這樣也好,解脫了。落地,張丹丹留下眼淚,不是身體疼,而是心疼,心疼祖母,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如果當時堅決一些,不被幾百塊誘惑,沒有出臺,至少,不會是所有人都唾棄,至少,祖母不會這麽難過了吧!可是,有什麽用呢?有沒有那幾百塊,都沒有了自己,迷失了自己的人,怎麽有臉擡頭挺胸的活。
沒有人繼續去追究這件事情,少掉的學生,似乎很快就被丢在一邊,江生不主動去想這件事,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一面倒的對袁明好,袁明收斂了很多,不再三天兩頭做些挑刺的事兒,兩人看似平靜,距離卻越發遠了。
w擡手,把江sir攬在懷裏,輕柔而溫和的撫摸江sir的後背。
江sir靠在w的懷中,埋起臉:“我沒有想到她會跳下去。”
江sir抽着鼻子,輕輕哼了一聲:“我不後悔,我不後悔那麽做了,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麽做!”
江sir泣哭出聲:“物競天擇,是她太脆弱,是她把自己活毀了,那麽多人沒有父母,怎麽就她去坐臺了,還明碼标價,那麽多人成績不好,怎麽就她又打架又罵人還偷東西了,那麽多人看着了,她怎麽就先要撒謊,被抓個正着了…”
w輕輕搖晃着身體,帶着懷裏的江sir一起,輕輕的搖晃,安撫的哄着江sir:“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有沒有你,她都有這麽一天,碰巧讓你遇上了而已。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的,有的人早一些,有的人晚一些罷了。如果她能奮發向上一些,不會有這事兒,如果她能潔身自好一些,也不會有這事兒,如果她能堅強頑強一些,更不會有這事兒,可惜,這些她都沒有…江…你不要想她了…放她自由吧…”
江sir痛快的哭了一回:“別人都說:‘江生,這事兒跟你沒關系,你別多想,知道嗎?‘可越是聽到這麽說,越是覺得全世界都認定,她是被我逼死的…”
w拍了拍他的背:“怎麽就沒關系了,有關系,你是□□啊!酒精燈加熱,到燃點,鎂和氧氣作用,發生變化,成了氧化鎂,沒有鎂,沒有氧氣,沒有加熱,沒有到達燃點,就不會變,缺一不可,你是燃點;是資本主義的發展,新舊殖民主義的激化,各國經濟發展,秩序的劃分的不均衡加上□□沙拉熱窩事件,才有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沒有資本主義的發展産生的被激化不可調和的矛盾,沒有新舊殖民主義矛盾激化,沒有各帝國主義經濟發展的不平衡,秩序劃分不對等的背景,只有沙拉熱窩事件,打不起來的,甚至,沙拉熱窩事件都不會發生,你,是沙拉熱窩事件;質變是量變累積到一定的程度後,達到一定的條件,經過某個觸發,而産生的一定的結果,沒有量變的累積,沒有達到特定的條件,沒有經過觸發,都不可能引起質變,你是觸發。所以怎麽會沒有關系呢?還是很重要的一員,只是,如果不是你,也會是別人,是另外一個別人,發生的故事大概相同,經過大概相同,時間或許有所不同,但是結局也大概相同,而□□變成了別人,而不再是你,區別僅此而已。這是一個意外,只不過,那個人,恰好是你罷了,就像,一群人過橋,前面的人平安通過,後面的人也平安通過,中間的那個人,不小心踩空摔倒,一樣的恰好是中間那個人罷了…”
江sir看着w平靜如潭的眼眸,聽着w平靜而清晰的解說,w的聲音不帶半思情感偏向,似乎從來,就站在正中間的位置,不曾偏移,以後也不打算偏移一般。心中第一次,有了釋懷的感覺,似乎,也不那麽沉重了,被用另一種方式打開的窗戶一般,剎那間被放開了禁锢的手腳,不用去極力僞裝,依舊可以擡眼看陽光,可以在天空中翺翔。
w拍了拍江sir的頭:“傻瓜,看什麽呢?睡覺吧!我好困!”
江sir點頭:“我能抱着你的胳膊睡嗎?”
w躺平,放下抱懷的手臂,江sir側身,抱住那條胳膊,臉頰在w的肩膀上蹭了蹭:“你不害怕的嗎?我可是男生。”
w笑:“睡吧,咱倆,差不多。指不定誰更吃虧。”
w做了一整晚的夢,醒來的時候有些不清醒,左右看看,才想起來,哦,酒店裏。再仔細看看,發現自己一個人。
江sir不在,背包都在,床桌不見了,w揉了揉臉,坐在床邊發呆。木着腦子梳洗一番,看着震動的手機,同一個陌生,第三遍了,翻開手機:“你好,嗯,是的,你哪裏?…怎麽走?謝謝你,請稍等。”
w趕到袁明的學校,在門衛室看到江sir,白淨的臉上有一道劃痕,明顯哭過,被幾個保安圍在中間,像是頭抓狂暴走的小豹子。
w沒有看到袁明,跟門衛師傅說了半天好話,再三保證,把人領走。
在街口的診所消毒上藥,又在旁邊的早點店子要了兩碗熱米皮:“不要辣椒。”
扭頭看坐在桌子邊兒的江sir,江sir擡頭:“我要加辣椒。”
w回頭,對老板擺手:“不給他。”轉身站到江sir對面:“你有傷。”
江sir擡頭可憐兮兮的看w,w面無表情,不容置疑,江sir低下頭:“好。”
w坐下:“你不是給他送床桌?怎麽就這樣了?”
江sir低着頭,自嘲的笑出聲,笑着淌出眼淚,好渴好一會兒,終于停下來,才開口說話:“我給他送床桌,打聽了一圈,到他寝室,結果人家老先生,根本不在寝室,昨晚根本就沒有回寝室。”
江sir擡起臉,委屈着眸子盯着w:“他騙我!我給他打電話,他還騙我,說在寝室。我就怒了:‘老子就在你寝室,你大爺的,又騙我!袁明你王八蛋,五分鐘,老子看不到你,後果自負!‘”
江sir擡起手,伸到w面前,白淨的胳膊上一塊一塊紅紅青青的傷:“五分鐘過去了,他沒到,六分鐘過去了,他還是沒到,七分鐘也過去了,他仍然沒到,然後我開始撕他的課本,扔他的東西,我控制不住,所有能破壞的全破壞,一切能毀滅的全毀滅,他趕到的時候,我在剪衣服,他伸手攔我我,勁兒大了點兒,所以有這些傷,扭打的時候,劃傷的臉,他雖然個子不高,但是勁兒大,我打不過他,他室友說是別打了,攔着他,也都來掐我,不時就擰到我了。不過,我拿着剪刀,他們也不敢太亂來。”
江sir收回手:“然後他室友打電話,學校保安出面,把我帶走了…”
江sir咬了咬牙:“他居然讓人來抓我,他混蛋!”
w看着發呆的江sir:“他呢?”
江sir笑了,仰着頭,眼淚重新湧出來:“他們學校醫務室,我被不小心劃了一下,他,被我劃了七下!”
w沉默,接過江sir拌好的熱米皮,低頭吃飯。
江sir接着拌自己那碗:“我也沒吃虧,只是一想到,弄壞的那些東西,回頭肯定得重新給他買新的,然後養傷,也得給他加營養,就覺得自己不該這麽沖動,好傻逼…不過…痛快了,那會兒如果不做些什麽,會憋屈死。”
w擡頭:“你,還愛他嗎?”
江sir沒有說話,往嘴裏塞米皮。
w低頭:“怎麽不分手。”
江sir仰頭,将碗底的湯倒進嘴裏,酸爽的一個哆嗦,擡手擦嘴:“他不同意。”
站在小店門口,被小風吹着,w聳了聳肩,江sir站在旁邊:“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他不同意,我每次說分手,他都來求,怎麽都不同意,我好好跟他處,他就會弄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幹什麽。”江sir扭頭:“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到現在為止最嚴重的一次,可我真的累了,很累,像是個怪圈,明明知道繼續下去對兩個人都是折磨,卻爬不出來,也停不下來。他昨天那麽對我,我一早上醒來,第一反應,依然還是,床桌他忘記拿了。就屁颠兒屁颠兒的給他送去,我是不是很賤啊?我自己都覺得,太賤,真的沒救了。”
w笑:“其實你知道,你知道為什麽,你就是不肯面對而已。走吧。”
真的不知道嗎?其實心裏都是門兒清,就看能不能面對,願不願意面對,舍不舍得面對。人生,很多時候确實是“難得糊塗”的人,更容易得到幸福。可是,一直糊塗,真的可以幸福嗎?那不是包容,不是寬容,不愛,是一步步無止境的退讓,退到最後,只有懸崖,要麽自己一個人掉下下,看着對方像看傻逼一樣看着自己的醜陋笑臉,要麽兩個人一起掉下去,魚死網破,雙雙奔赴自以為是的天堂。可無論哪個結果,都不是愛情應該有的結果。
w雙手抄進口袋,江sir跟上,雙手抱住w的一條胳膊,微微側身,放低身高。w扭頭:“江,你不用刻意配合我的身高,擡頭挺胸,做你自己應該是的模樣。”
看江sir愣着,w笑:“不是不靠近,而是,你是你,你得是你,而不是因為任何別人而特地變得怎樣,你果斷,你自信,你乖巧孝順,你不安,你無奈,這些都是你,在不同的人面前展現的不一樣的你,那麽,真正的你,最原本的你,又在哪裏?習慣了左右逢源,習慣了扮演,習慣了用自己認為最合适辦法和方式達到想要的效果和結果,然而這些僞裝色,在我們的友誼裏都是多餘的,我覺得,你,至少面對我的時候,是你自己,就好。”
江sir站着不動,看着w,w伸手,擦了擦江sir的臉頰,彎着眼睛笑:“又哭。我要是男人也不放你。”
江sir伸手,抱住w:“我要是早點,如果先遇到你,就好了。”
要是?如果?人生哪兒有那麽多如果?你經歷的每一步,每一件事,經歷的每一個人,都有那件事,那個人不得不存在不得不出現的理由,哪怕只是提個醒指個路,哪怕只是上一課教會你一個小小的道理,卻是讓你成長,讓你蛻變,讓你變成了如今的你的根本原因,你會是你現在的模樣與形态,是因為你曾經經歷過的所有時間,左右經歷的堆積,是因為你曾經遇上過的他,她,他們所有人。
w噗笑一聲:“傻話,合适的時候遇上的合适的那個人叫緣分,那之前遇上的那些都是經歷,叫有緣無分,那之後遇上的那些都是錯過,是無緣無分。”
緣分?什麽是緣分?相遇是緣,相處是份;相惺是緣,相惜是份;相識是緣,相愛是份;相知是緣,相許是份。
“那咱倆呢?”
“咱倆跟緣和分都無關,咱倆是志同道合,是偉大的革命之誼,盛開的是絢爛的友誼之花!咱倆是兩個世界裏相似的兩個人。你看我難道不是看自己的感覺?”w後退一步,看着江sir:“反正我是這樣的感覺。突然發現自己不是唯一,還有另一個自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有點兒莫名其妙的慌亂,想躲避,又不由自主的靠近。”w捂着嘴,打了個哈欠:“不過,我一輩子都不會像你這樣,嗯,為愛癡狂…所以,你把我那份兒也愛了去吧!”
江sir看着w轉身,耳邊傳來聲音:“這個不是緣分,重新去愛吧。”
這不是緣分,江生何嘗不知不曉,卻無力更改。牽牽拌拌三年多,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心裏眼裏腦子裏,都是那一個人,那個人笑,自己笑,那個人哭自己哭,那個人怒,自己暴躁,看不得那人受半絲委屈,什麽好的都想給那一個人,已經變成習慣,像是吃飯,喝水,睡覺,呼吸一樣,是生活的一部分,剔除?換掉?重新?換掉自己的一部分,哪裏是像換件衣裳那麽輕松,那麽簡單的!怎麽會是說換就換,說重新就能重新的?再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