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9
康熙的手擡了幾擡，最終沒舍得落下，心裏默念他還是個孩子，他還是個孩子，他昨天剛剛挨了打。
只是他的眸光一閃落在了不遠處的案桌上，散落一地的奏折，亂七八糟的墨汁。
他回首昨日，心道，是不是打的輕了？才讓這小子這麽的無法無天？
李德全跟在康熙的身後，看到屋裏的場景，呼吸一滞，完了，太子爺恐怕今天還要挨揍。
而跟着康熙身後的幾個近臣，卻是沒有管屋裏是個什麽光景，他們只聽到胤礽的話，就倒抽了一口冷氣，這窺視聖行，哪怕是個孩子皇上也是不允許的。
何況這人不是別人，還是當朝太子殿下。
胤礽也感受到康熙身子的緊繃，一時間有些弄不清楚康熙是為了什麽生氣。
是因為案桌上的奏折，還是因為他的話？
不過這都不妨礙他跟康熙撒嬌賣萌的，他抱着康熙的胳膊，揚起有些髒乎乎的小臉，軟軟的道：“阿瑪，胤礽等了你好久好久，你怎麽到現在才回來啊？”
康熙聽着胤礽帶着抱怨的軟軟童音，那口堵在胸口的怒氣，奇跡般地消散了。
微微垂眸掃了一眼胤礽，餘光看到一臉謹慎的近臣們，知道他們想的什麽。
胤礽能讓他生氣，也能讓他高興，這是他選的太子，就是想要知道朕的行蹤又能如何？朕樂意。
想到這裏，康熙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不少，他蹲下身子，一把抱起了胤礽小小的身子，溫和的問道：“為什麽要讓農洲去打探朕的行蹤啊？”
胤礽一準是想他了，才這麽做的。康熙自信地想着，
胤礽聽康熙這麽誠心的問了，自然更加賣力的表演，他抱着康熙的脖子歡喜的蹭了兩下，嘟着嘴撒嬌道：“我想皇阿瑪了。”
康熙聞言，心裏美滋滋的，之前的胤褆也跟他撒嬌，但是這都是十分有個度量，納喇氏對胤褆的教導，絕對不會讓他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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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胤礽不一樣，之前沒有生病之前，看到他都是怯生生的，那眼神帶着孺慕之情，帶着期盼，也帶着距離，唯獨不是現在的依賴，信任。
被自己的孩子全部身心的信任，是一種讓他心裏甜滋滋，滿滿漲漲的感覺。
康熙的嘴角不自覺的勾起，眼眸裏閃爍着喜悅的光芒，單手托着胤礽的屁股，騰出手來，在胤礽的額頭上點了一下，寵溺的道：“你個小滑頭。”
跟前康熙身後的近臣，一下子跌破了眼睛，他們不是沒有看到過康熙和阿哥的互動，但是像太子爺如此無法無天的還是第一次。
一時間全都垂着腦袋，看着地面，好似沒有聽到剛剛胤礽的問話。
索額圖剛剛聽到胤礽說的話的時候，心髒提了老高，生怕康熙雷霆大怒。
只是事情變化的反轉有些讓他欣喜，皇上這麽的寵愛太子嗎？
他眸光得意的掃了一眼同站在一旁的明珠，氣得明珠垂眸。
他就說他妹妹教導的胤褆太過于嚴格，和皇上太過于守禮，讓皇上體會不到和孩子之間的天倫之樂。
回頭他還要和妹妹再溝通一下，商量一個合适的對策才是。
胤礽卻是不管那些近臣的想法，康熙的反應讓他覺得欣喜，眼眸裏都是喜悅的光芒，他摟着康熙的脖子撒着嬌提要求：“我聽李總管說，德貴人生了小弟弟，我想去看看。”
康熙眸光一閃，掃向了一旁正在忙碌的李德全。
李德全正指揮着人收拾被胤礽禍禍的案桌，這會兒聽到胤礽的話，這手上的東西差點沒拿穩掉在地上。
滿心的驚慌失措，他什麽時候給太子殿下說德貴人生子的事情了？這事情他怎麽不知道啊？
完了完了，萬歲爺一準懷疑他了，我的太子爺啊，奴才平時對你也不薄啊，您怎麽能這麽地陷害奴才呢。
胤礽把康熙的反應看在眼裏，笑嘻嘻的抱着康熙的臉，吧唧就是一口，驕傲的說：“前兩天我聽李總管給人準備滿月禮，我一猜就猜到了是德貴人的生了小弟弟，看我聰明吧？”
說罷驕傲地看着康熙，那眼神似乎在說，看我多聰明，趕緊誇誇我吧。
康熙聞言，笑眯眯地輕撫了一下胤礽的腦袋，眸光閃爍，順着胤礽誇獎道：“胤礽真聰明。”
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胤礽高興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他突然想到胤禛的事情。
歷史上的胤禛剛剛出生的那幾年可是養在佟佳氏的身邊的，造成烏雅氏與胤禛不親近，兩人一度為了十四阿哥紅臉，要是胤禛一開始就養在了烏雅氏身邊的話，這歷史是不是就能改變呢？
想到這裏，胤礽忽閃着大眼睛看着康熙天真地問道：“那小弟弟為什麽沒有舉辦滿月啊？是因為我病重，您才沒有給德貴人生的弟弟舉辦滿月嗎？”
胤礽沒有發現，他雖然心思慎密一點，但是說話做事還是非常的符合一個正常的孩子。但是卻又比正常的孩子表現出了不同尋常的聰慧和頑皮，
而這些放在了康熙的眼裏，則是心思敏感，在乳母手裏沒有得到更好的關照造成的。
康熙聽到胤礽的問話，抱着他的手微微的一僵，然後笑着解釋說：“這和保成沒有關系。”
德貴人身份低微，孩子自然是無法養在身邊的。
恰逢佟佳氏入宮多年無子，而德貴人烏雅氏又是佟佳氏推舉侍寝，這孩子自然也就是默認養在佟佳氏的身邊，至于孩子的滿月宴，他并不曾想起，最近兩年連年征戰導致國庫空虛，這個孩子的滿月宴他送點禮應應景就是了。
只是沒有想到胤礽竟然把事情想到他的身上，這是他疏忽了。
想到這裏，他輕輕的把胤礽放在地上，蹲下身子與他平視，聲音溫和的道：“胤礽要是想要去看看小弟弟的話，就讓李德全帶你過去就是，只是這滿月宴和胤礽沒有任何的關系。”
他不會說他要把錢花在刀刃上，說難聽點是沒有銀子辦。尤其是當着這麽多的大臣的面。
胤礽聞言，眸光變得柔軟，看着康熙滿臉的懷疑問道：“真的嗎？不是保成的關系？我也可以随時去看小弟弟嗎？”
康熙站起身來，揉了一下胤礽有些光潔的腦門，斬釘截鐵地對着胤礽保證道：“真的，這和保成真的沒有任何關系的，你想看小弟弟什麽時候都可以去。”
胤礽就是等康熙的這句話，什麽時候去看胤禛都可以，只有康熙發話了，他去看胤禛，培養感情才能名正言順，才能暢通無阻。
這胤禛将來和德貴人烏雅氏的關系如何，他不想管，但是他卻要和胤禛打好關系。
最好的辦法是讓胤禛當他的助力，要是萬一所有的事情按照歷史的發展行走的話，他還能讓胤禛看在他早年的照顧的份上，不把他圈禁起來。
聽到康熙的保證，胤礽如小孩子一般，開心的跳了兩下，歡呼道：“太好了，我可以帶着弟弟玩耍了。”
說完，抱着康熙的臉啪唧就是一口，糊的康熙滿臉的口水，這才算完。
胤礽沉浸在自己計劃成型的第一步，完全是忘記了自己并不是一個真的孩子的事情。
康熙看了一眼身後看着眼觀鼻鼻觀心的近臣，擺了擺手道：“算了，今個兒就到這裏吧，都散了吧，朕被太子說的，也想去看看小四了。”
康熙還真的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胤禛了，除了剛剛出生那天，他去了一趟之外，就開始忙于胤礽的天花，胤礽天花好了之後，又開始忙于朝事，這算算日子，已經足足一個月多了呢。
當初胤礽剛剛出生的時候，他經常去探望，也是看着他一天一個樣的變化，這胤禛他去看的次數就少了許多了。
今天看着胤礽這麽興趣迥然地說起胤禛，孩子之間的感情就是要從小培養不是，這眼下就決定帶着胤礽去看看胤禛如何了。
衆人聞言，對着康熙微微躬身，應是：“是。”
就緩緩地退了出去。
索額圖出去之後，眼底都是喜悅，當初先皇後去世的時候，看到太子和皇上如此的相處模式，他算是放下心了。
擡眸掃了一眼黑着臉的明珠，眼眸中閃過一抹喜悅。
明珠則是掃了一眼索額圖，沒有說話，徑直轉身去找他妹妹納喇氏去了，關于胤褆的教育，還是需要好生的商讨一下，散養還是有散養的好處，太子和皇上的關系，真是讓人羨慕。
一兩人就這麽的抱着手爐，包裹嚴實的坐在露天的龍攆上吹着刺骨的寒風，朝着佟佳氏的宮裏行去。
胤礽在燒着地龍的乾清宮裏，沒有覺得寒冷，這會兒整個人赫赫發抖的縮在了康熙的懷裏，仰首看着康熙滿臉不解的問道：“皇阿瑪，我們為什麽不坐轎子？非要坐這個露天的，冷。”
這麽冷的天氣，為什麽一定要披着披風，抱着手爐，坐一個露天的椅子呢？這不是和自己過不去嗎？
康熙聞言，有些無奈地伸手把胤礽攬在懷裏，用披風裹住了他小小的身子，笑道：“這是龍攆，只有皇帝才能坐的。”
龍攆是身份的象征，只有皇帝才可以坐，胤礽還小，恐怕還不懂，這是權利的象征。
胤礽聞言，仰首皺着臉道：“我是太子，是不是可以不坐？”
這麽冷的天，他寧願跑着，也比坐這個要好得多。
康熙聞言抿嘴露出一個笑容，他眸光掃過蔚藍色的天空，最後落在胤礽明亮黝黑的眼眸上：“你是太子，将來朕的東西都是你的，包括這大好的江山，你說你不坐能行嗎？”
胤礽聞言，有些不高興，這話裏的意思一目了然，康熙屁股下的這個露天的椅子是想要傳給他啊，回頭他能不能加個帳篷？
想到這裏，胤礽抿嘴偷着樂開了。
樂完之後，又對着康熙問道：“皇阿瑪做皇帝那麽的辛苦，你為什麽要坐皇帝呢？”
康熙聞言，扯了扯身上的黑色披風道：“這是阿瑪的職責，你皇爺爺把這大清的江山交給了阿瑪，阿瑪要替這愛新覺羅氏守好這大好的山河。”
絕對不能讓大清斷送在我的手裏。
“皇阿瑪，那我不想做皇帝，做皇帝好累，你上朝都要那麽早，我起不來的。”
聽着這稚嫩的童音，康熙忍不住地朗笑起來。
笑聲随着風飄蕩，只有胤礽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他要是有選擇，他寧願不坐上這個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