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豪門多變态,田祯每次看到楚沅沅都想起那個娃娃,不由得啧啧啧,說她弄不好得罪了富二代命不久矣。
搞得楚沅沅都有些戰戰兢兢,但還好至今沒發生什麽事情,有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吓得她腿軟。
這麽擔驚受怕的生活真不知道賀雪宴是怎麽熬下來的,她一個禮拜都有點撐不下去。
周二那天一起來楚沅沅的左眼就跳個不停,興致勃勃地跟田祯說自己也許要有一筆橫財,吃午飯的時候一定要順路買張彩票,刮刮樂也好。
還沒到午飯時間呢,正擦桌子的時候就有電話進來,是個本市的陌生號碼,剛接起來聽了兩句楚沅沅就黑着臉挂了。
“誰呀?”小田同學聽到動靜從吧臺那探頭來問。
“徐仙珠。”田祯默了,自覺把腦袋縮了回去。
徐仙珠是楚沅沅的便宜媽媽,潑辣得厲害,在她們兩家人還住在同一個老單元樓的時候,田祯見識過不少這位女士的風采。
她的手機響個不停,沒完沒了,楚沅沅幹脆按了個靜音,直接把手機扔小沙發上。
過了半天又換作田祯的手機響,是田太太,語氣非常為難:“剛才小楚媽媽給我打電話了,當時搬家的時候把號碼留給了物業,她說小楚奶奶病了。”
田祯偷偷看了楚沅沅一眼,那傻妞還撅着屁股擦桌子擦的正樂呢,她躲到了員工更衣室繼續聊:“然後呢?還說什麽了?”
“她說老人家年初的時候就查出來是肝癌,只不過怕她想不開,一直只騙她是糖尿病,老太太一直還挺樂呵,不知道是哪個嘴碎的直接告訴了老太太,把老人家吓壞了,飯也吃不下了,本來還挺富态的老太太現在餓得只剩下一把骨頭,沒幾天活頭了。”
她媽廢話太多,田祯頭都聽大了:“打住,打住!我不想聽這些。”她把聲音又壓低了一些:“她打這個電話想幹嘛?”
楚沅沅的奶奶重男輕女的厲害,兒女又多,老一輩不管什麽計劃生育,多生孩子多勞動力也能多掙幾個工分,老太太足有一個女兒六個兒子,孫子孫女輩也有十幾個,楚沅沅是被忽視最盛的那一個。
“小楚她媽想讓小楚回去幫忙撐撐面子,奶奶快不行了,只有她女兒面都不露一個,确實不太好看,你跟小楚說說吧,畢竟是自己奶奶。”
她不知道從何開口,楚沅沅的家人對她來說都是社會渣滓,為人父母中的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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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從更衣室出來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楚沅沅緊緊抓着桌沿的手,她的背挺得很直,左手緊緊得按着桌子用力到青筋爆出。
而秀氣的頭顱微微低着看着右手的手機,田祯唉了一聲,看來徐女士電話沒打通改發短信了。
也不用她費心再說什麽了。
楚沅沅內心其實并不喜歡那個老人,也許可以說相當讨厭。
她早年的時候非常勤快,有一門做豆腐的手藝,白豆腐,香幹豆腐都會做,每天那間小作坊都香騰騰的,熱氣蒸湧。
楚奶奶會舀豆漿出來分給孩子們,楚沅沅永遠都是第一個到的,她捧着碗端着小板凳兒就等在小作坊門口。
可奶奶的銅湯勺不止一次地略過她,還略過了另一個堂姐,她的笑臉永遠只給哥哥弟弟們。
堂姐的媽媽潑辣,小姑娘哭着回家她就拿了個鋁鍋,當着奶奶面舀走一大鍋,欺軟怕硬的老太太哼都不敢哼一聲。
只有楚沅沅不敢哭也不敢鬧,她安安靜靜的來,安安靜靜地端着空碗離開。
現在這個老人要死了,她一點也不覺得暢快,也沒覺得多難過,只是覺得空落落的。
“要借車嗎?”小田同學把車鑰匙的銅圈套在手指上輕輕轉動:“油昨天剛加滿。”
她想搖頭,想開口拒絕,卻還是接過了鑰匙,道謝的話梗在喉口怎麽也吐不出來。
小田同學拍了拍她的背:“別想太多了,就當看她最後一眼了了這段血親緣分就行。”
楚沅沅默默點了點頭。
她和父母已經有四五年沒見了,從她考上大學開始,學校裏的每一筆開銷,每天的生活費都是她兼職賺出來的。
家裏還是老樣子,她爸看見她第一眼嘴抽了抽,一副想說什麽又不知道怎麽說的便秘樣子,只随手指了一下告訴她奶奶在哪個房間。
房間裏臭的要命,老人病的很重已經沒辦法走動,屎尿都在床上解決,她進去的時候徐女士正在給她擦身體。
松松垮垮的衣服解開,一副佝偻骨架只裹了一層薄薄的皮兒,就連臀部都只能看到突出的臀骨而沒有一點點肉。
駭人得不行。
楚沅沅只覺得眼眶一熱,一種莫名的酸澀湧上心頭。
徐女士一擡頭正對上她發紅的眼睛,抿了抿唇,選擇直接招呼她過去幫忙:“幹站着幹嘛?還不快過來幫我扶着你奶奶,我好給她擦擦背。”
近距離接觸更加要命,楚沅沅抓住老人的胳膊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她身上有一股爛橘子的味道,那是死人專有的頹敗氣息。
“是……是沅沅嘛?”楚奶奶已經不太看的清了,眼瞳渙散混濁,想聚焦都很吃力,皺巴巴的手顫抖着想來摸楚沅沅的臉,好幾次都摸歪了。
她只能接住老人的手輕輕貼到自己臉上:“是啊,我是沅沅,我來看您了。”
“你陪奶奶說說話,我去把髒水倒了。”徐女士一邊說一邊從一盆黑水裏擰帕子。
那盆水髒的不行,還有異味。
楚沅沅點了點頭,于是屋子裏暫時只有他和老太太兩個人。
“沅沅啊。”楚奶奶強撐着身體坐起來了一些,手指顫巍巍地指着牆角的一個雕花樟木櫃子,那是她的陪嫁:“櫃子裏有別人送給我的水果牛奶,你拿點回去吃,女孩子賺錢也辛苦。”
老太太這輩子可能都沒跟她說過叫她到她櫃子裏拿東西吃這種話,她的櫃子像個百寶箱,總是有各種各樣的零食,偶爾會打開拿出一些分給堂哥堂弟們,面對楚沅沅的時候永遠都是鎖着的。
楚沅沅不想讓她不高興,就意思意思掰了根香蕉拿了兩蘋果,老太太馬上就板了臉:“多拿點,拿回去分給朋友也吃點。”
她就只好每樣都拿了一些,誰知道老太太還是不高興,嘟嘟囔囔地說:“叫你多拿點居然真的不客氣,拿了那麽多。”
楚沅沅簡直哭笑不得。
老人精神不大好,硬撐着跟她說了幾句就開始精神不濟,楚沅沅便給她拉上被子讓她休息。
出去的時候随手把一大包吃的放在了外面桌子上對徐女士說:“讓楚垚拿到學校吃吧。”
她們母女感情淡泊,坐一塊也說不了幾句話,徐女士問了句要不要在家裏睡。
家裏早就沒了她的房間,被改成了弟弟的書房,如果要在家裏睡就讓楚父和楚垚睡,楚沅沅和徐女士睡。
楚沅沅搖了搖頭:“車子是我借的,要開回去還給別人。”
空氣瞬間沉默了,徐女士看看她又看看地面,一副想找話說又找不到的窘迫模樣,楚沅沅只好從包裏拿出路上取的兩萬塊錢:“奶奶病了這麽久,應該花了不少錢了,留着應急吧。”
回去的途中,楚沅沅開的很快,她不停地回想方才她媽看到錢,那一臉吃了屎的模樣,徐女士送她上車的時候忽然開口:“這車挺貴吧?你的錢來路幹淨嗎?”
楚沅沅冷笑了一聲拉上車門:“髒的要命,我從男人身上榨出來的。”然後一腳油門離開。
她以為她不會在意原生家庭裏的這些人,可真的面對了還是剜心刮骨般的難過。
很小的時候她記得爸爸還是很喜歡她的,他曾讓她坐在他的脖子上,馱着她穿街走巷。
他說沅沅是這個世上最可愛的小公主,可是女兒這東西本就是錦上添花,有錦有花才好,沒有錦她這朵花不知該往哪兒添。
她的叔叔伯伯們都有兒子,爺爺死的早,墓碑上孫女的名字都不配往上刻,除了已經出生的堂哥名字在上面,剩下的沒有兒子的都杜撰了一個莫須有的名字刻上去。
楚垚出生七八年前就已經在爺爺墓碑上刷過存在感,他才是楚家的錦,她是無關緊要的花,有沒有都差不多。
車子開進一條暗巷的時候忽然一陣打滑,楚沅沅下車一看,是後胎爆了一個,氣都漏光了,空癟地貼着地面。
她只好給田祯打電話,破地方新號也不好,斷斷續續的,楚沅沅只能先抛下車子去找信號。
小田同學倒是很樂觀:“沒事,讓保險公司過來拖車吧,我今年都沒出過險,不讓他們幹點活不是白交錢了?”
楚沅沅只好坐車上等,外面冷的不行,已經快十一月了,風刮得臉生疼。
大半夜一個人在這種路燈都沒有的鬼地方真的要命,吓死人了。
好在保險公司很快就來了,動作熟練地把車拖走了,楚沅沅把鑰匙交給了負責拖車的師傅,自己則用手機打着手電筒準備去大路上叫車回家。
這條道上一般走的都是貨運和物流的大車,出租車少的可憐,楚沅沅叫了半天的滴滴都無人應答,反而把她凍的瑟瑟發抖。
這時一輛出租車靠了過來,司機降下車窗:“小姑娘,要坐車嗎?”
從外邊看起來,這輛車和別的出租車沒什麽區別,可裏面看起來就不太一樣了,沒有打表器,也沒有司機的身份牌。
楚沅沅只能試圖跟師傅搭話:“師傅,這麽晚了,怎麽還在街上攬活?”
她的視線落到了男人握着方向盤的雙手上,袖子被挽了幾圈,露出的一小節手臂肌肉精壯,右手手臂還露出一點紋身痕跡。
男人輕笑了一聲,嗓音嘶啞:“不然怎麽能接到你這麽漂亮的小姑娘。”
楚沅沅心頭一跳,垂下頭就在通訊錄找人求助,田祯車子已經被拖走了,叫車過來兩個女孩子也是羊入虎口。
她只能給張闵發求助信息,小張董好幾分鐘沒回,她又給賀雪宴發,賀雪宴回得很快:“開位置共享。”
她打開了位置共享,卻發現屏幕上的兩個點本就越來越近,在隔着兩條街的時候猛地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