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兩個無聊的家夥終于住了口。
一個叼着煙，一個眯着眼，擡頭望向鐘樓上的大鐘。
各自臉上，都還挂着聯手調戲自家小子得逞後的滿足的餘韻。
一根煙的功夫，耽擱不了多少。
火車自然是來得及的。
兩個人嘴上不說，卻也見好就收，沒再你一嘴我一嘴地胡扯下去。
都知道自家這三四年不見開花的鐵樹苗苗，春心萌動一回不容易，可不能因為他們兩個這一把嘴瘾，就把這還沒成形的花骨朵擠兌沒了。
秋日下午的小風，吹過車站廣場。
清涼又惬意。
正是出發尋覓老婆孩子的好時節。
羅大灰狼把幾乎粉身碎骨的煙屁股收在掌心，抽出揣在夾克口袋裏的手，彎下腰，拎起腳邊癟癟的登山包，甩到一邊肩上。
另外兩個，也跟着站直了身子。
他回身沖還在嘬着最後一口煙屁股的副手交代：“待會兒你陪這小子跑一趟，開車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
“嗯，明白。”二灰狼隔着唇間齒縫吐出來的徐徐白煙，重重點了下頭。
都是配合默契的老搭檔了。
一個眼神，就知道自己今天這助攻兼狗仔的任務還沒完。
往大了說，是幫自家隊長做個初步政審。
往小了說，是滿足一下人民群衆對鐵樹苗苗感情問題的好奇關注。
沒辦法，誰叫他們特種大隊的傳統一向如此，聽風就是雨，聽見個差不離的姑娘都想往自家劃拉。
秋日的陽光，在黑沉沉的□□鏡上一閃而過。
時川瞧着自家隊長轉向他，露出一臉難得的認真正經。
他擡起空着的左手，手背在他胸口輕拍了下：
“惦記人家了就去看看。要是沒戲了趁早收手，要是還有戲，就抓緊時間把人弄來。別婆婆媽媽的，給咱中隊丢人。”
“……”
他說的有戲沒戲，自然是指人家姑娘是不是還單身可遇。
明明很正經的建議，話裏話外卻滿是意圖強搶良家婦女的土匪既視感。
時大少校張了張嘴，卻半句反駁的話也沒說出口。
他的這兩個隊長都是人精。
那點剛冒了頭又搖擺不定的小心思，騙騙自己還可以，想騙過這兩個人精，簡直就是自不量力自取其辱。
他們連陪他自欺欺人左右顧盼兩句都不肯。
直來直去，三言兩語，就把他心裏那一團埋了許久的陳年亂麻，從頭到腳抖了個幹淨。
連斬斷這一團亂麻的快刀都遞到了他手邊。
這絕對是他們特種大隊的作戰風格。
幹淨利落，直擊要害，一點也不拖泥帶水。也一點不留後退的餘地。
能與不能，都要沖上去試一試。
而一旦試了，似乎也就沒了不能的可能。
一瞬間，時大少校的腦子裏，竟然也閃過一絲“幹脆就這麽把良家民女搶回來算了”的怪念頭。
而且，緊接着就盤算起了具體實施方法，包括可能遇到的障礙，及相應的應對策略……一套缜密嚴謹的作戰計劃。
……真是攔都攔不住的條件反射。
連一點自我懷疑的餘地都沒留下。
不知是不是從他微僵的臉上，看出了些許動念的端倪，羅大灰狼又深深瞧了自家少校一眼，努着嘴輕輕一笑。
沒再多說什麽。
“行了，那我走了。”他背了背包，朝兩人揮揮手，一個人進站去了。
沒讓他們往前再送。
穿過欄杆，走上階梯，男人沉穩潇灑的背影，跟在幾個有說有笑的年輕人身後，轉進候車大廳的玻璃門後，瞧不見了。
付二灰狼兩下拈滅了手裏的煙屁股，拍拍剩下那個的後背：“走吧？”
“嗯。”
兩人也轉身準備上車。
付二灰狼攔了少校一把：“你坐那邊吧，換我來開。”說着，便就近爬上了駕駛位。
其實這次出來，時大少校也是有三天假期在身的。
因為家就在G市，所以打算早早休上幾天，就回去接班換崗。
原本送完隊長，再把他送回軍區大院的家，付隊就能打道回府開車歸隊了。
可這一下，又多了個臨時任務。
“要不還是我自己去吧。不然你回去太晚了。”
他單手撐住付隊快要帶上的車門，已經開始盤算，是要就地打個車，還是先回趟家，再自己開車過去。
可黑臉的男人并不領他的情。
一手把煙屁股塞進滿了一半的煙灰缸，一邊回頭沖他不耐煩地挑眉：“別廢話了，趕緊上車。”
真是的，隊長托付的任務他還沒完成，怎麽可能就這麽說走就走。
再說了，這小子身上這股越來越沉穩持重思慮周全的勁兒，擱在幾個隊長嘴裏，都說是孺子可教，以後是個能帶兵的好材料。
可擱在追姑娘這事上，卻怎麽想怎麽是個短板。
他這個做隊長的，不能就這麽耽擱看着，還是要見縫插針幫上一幫的。
不然，自家中隊這麽好的苗子，什麽時候才能開花結果呢。
“……”時少校挺無語。
為了自己的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也為了從來沒意識到過的自家隊長們如此強盛的八卦欲。
好容易送走一個，剩下的這個，卻分明揣着兩個人的八卦心。
“還愣着幹嘛？趕緊的吧，別讓人家姑娘等急了。”付隊又伸手拉車門，腦袋往身邊的副駕駛座歪了歪，催他上車快走。
時少校無法，只得認命。
默默松開車門，從車頭繞到另一邊，爬上了空着的副駕駛座。
車子轉出了停車場，開上熱鬧的站前大街，一路朝着城西的目标小區開去。
另一邊的宋淼，也才跟苗律請了假，把看攤兒的任務，妥妥交代給小彤。
兩個人知道她的東西找回來了，都挺替她高興。
盡管沒什麽經濟上的助益，可丢了的東西能再找回來，本身就是件挺值得高興的事。
“剛才是派出所給你打的電話？”小彤問宋淼。
剛才忙着為那個黃毛男生答疑解惑，她沒來得及告訴她，自己打電話到派出所才知道東西找到了的事。
小彤還以為，後一個電話是派出所打來的。
她沒多心宋淼剛才接那通電話時的奇妙反應，只好心提醒她：“不會是騙子吧？你要不再打過去問問。”
宋淼搖頭笑：“放心，不是騙子。”
又把警察叔叔通過手機托人找到她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當然，關于被托的那個人，她只輕描淡寫說是個朋友。
外人聽來，也只覺得機緣巧合，是朋友間難得的一點緣分，也沒有太多彎彎繞的聯想。
最多笑嘻嘻地問她一句：“是個男——朋友吧？”
暧昧的表達，詢問一個暧昧的存在。
因為知道她還是單身，所以這話，還是玩笑的成分居多。
宋淼卻只是尴尬地笑。
要是可以，她倒是真想把這暧昧的表達變成真的，把個朋友二字前面，再憑空添上一筆。
可惜，她還沒這個本事。
她和他之間，就連朋友兩個字，都還是憑空擱了三年多，差點過了保質期的那種。
……還想存別的非分之想？
再等個三五百年吧。
時川的電話很快就到：“你出來吧，我們快到小區東門了。車是黑色越野，車牌尾號是XXX。”
指示簡單明了，沒什麽廢話就挂了電話。
宋淼早就收拾好了東西，把剛上門的鴨舌帽大爺，托付給了獨挑大梁的小彤。
小彤調侃她：“看把你急的。”
宋淼一臉誠懇：“我是想早點見到我那包。”
“……”
之前在電話裏聽見他們不止一個人。
她怕讓人家等着不好，一路拎着包小跑快走，緊趕慢趕到了東門。
以為自己出來得挺及時了，可出了門一看，還是瞧見要找的黑色越野，已經安然停在路邊。
老小區門口的小街不寬，街對面不遠，還有區裏的小學和幼兒園。街上人多車少，正經的停車位沒有幾個。
半黃了葉子的梧桐樹下，那麽大一輛身寬體胖的車子停在那裏，着實挺顯眼的。
黑色，越野。
宋淼打量了一下，還怕自己弄錯了會尴尬，一邊緩步上前，一邊又探頭瞧了瞧車牌。
白底紅字的牌子，剛确認了最後三位數字，車子就也短短鳴了一聲喇叭。
主動招呼她似的。
卻引來路過的一只穿着蜘蛛俠外套的小狗，沖它汪汪一陣亂叫。
宋淼挺高興。
以為這一聲，是坐在駕駛位上的熟人按的。
單肩挎着包的手，順勢就擡了起來，打算隔着前窗玻璃，同樣友好地打個招呼。
副駕駛的車窗卻緩緩搖下，一張幾年未見的熟悉面孔，猝不及防地出現在窗玻璃的另一邊。
還沒來得及揮動的手，就這麽堪堪僵在了身前。
與印象中并沒太大分別的一雙眉眼，卻明顯比以前更黑更瘦了。
高挺的鼻梁，圓而削的下巴，颌骨下那一道利落的線條，越發多了些淩厲的味道。
整個人，和電話裏他的聲音一樣，少了點刻意壓下的張揚。
卻多了些真正沉甸甸的穩當。
……看人的眼神，好像也更沉了。
呆愣只持續了短短兩秒，宋小同學立馬糾正了位置上的判斷偏差，接着把手腕上沒使完的那兩下勁繼續用完。
她自覺春風化雪地沖他露齒一笑：“嗨，時川，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晚了……~有點卡文……= =
前一章補了點隊長的家事，有興趣的小夥伴闊以回去瞅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