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六月初,在安徽玩了十天後,秦越疲憊回歸。
舒繼業特意空出一天假期回來陪他,秦越卻萎靡的不想出門。
“熱瘋了,爬黃山時差點精神恍惚摔下去,現在還心有餘悸……我們學校太二逼了,我們系太倒黴了,被安排在第一批,接着我們去的第二批是環藝系,聽說他們去時安徽下雨了……我們在那十天,連風都沒有,你看我的脖子後面。”
舒繼業笑着撩開秦越的衣領子,發現那一大塊被曬得發紅脫皮,并且有小部分已經感染發炎,擦了藥,有股怪味。
“這麽嚴重?去醫院打針吧。”
秦越搖頭:“我回了家就不疼了,只想吃東西,睡覺,游泳……呵呵,在安徽也有好玩的,很多野生湖泊,我們都下去耍過,拍了很多視頻和照片,可惜沒有完成好作品,曬得靜不下心,畫得好毛躁啊。而且帶我們寫生的老師是陌生老師,比我還年輕兩歲……我的景物速寫,他全部給我打七十分!我想死啊……從沒得過這麽低的分。我本來以為這學年我可以拿獎學金的。”
瞧着秦越倍受打擊的模樣,舒繼業噗嗤大笑,安慰道:“回家就別想學校的事,你去泡個澡,我們去蘇岩家吃飯。”
秦越眼眸發亮:“去他們家蹭飯?”
“嗯,蘇岩知道你回來特意邀請的,快去洗,好酒好菜正等着你。”
秦越蹭蹭鑽進浴室。
晚飯時候,兩人清清爽爽來到蘇岩家。梁奎照舊在廚房忙碌,蘇岩悠閑的看電視,小胖子趴在地板上玩玩具。
“胖子快起來,跟叔叔問好。”蘇岩吆喝。
胖小子不甘不願爬起來,晃到二人面前笑眯眯道:“叔叔好~~歡迎來我家做客~”
說的有模有樣的,逗得秦越發笑。
“小帥哥,你爸爸呢?”
“爸爸在做飯飯~~”說完又補充:“做飯飯給我吃,還有蘇蘇吃。”
秦越故意道:“那給不給我吃?給不給這個叔叔吃?”
小胖子沉思一會,扭頭看着蘇岩。
蘇岩輕咳:“爸爸怎麽教你的?請客要給別人飯吃對不對?”
小胖子點頭:“給你們飯吃~吃了飯飯,還要洗碗。”
舒繼業捏他一把:“我們不吃飯飯,只吃肉和蔬菜,所以不洗碗。”
小胖子立即提高音量:“爸爸說,不吃飯飯是壞孩子。”
梁奎端菜出來:“臭小子別叽叽喳喳了,你們快來坐。”
“呵呵,先喝湯是吧。”秦越熟練的去盛湯,在梁奎家吃正餐,最先入口的必須是湯,營養又潤胃。
“老舒,你嘗嘗我做的燒肉炖筍衣,看比不比得過廬山的筍。”
舒繼業欣喜品嘗,筍衣鮮嫩無比,又炖進了肉香,味道非常好吃,很合他胃口。
“很不錯,你有這麽好手藝,那我就不用惦記廬山的筍子了。”
“哈哈,以後盡管來吃飯,随時歡迎。反正我們家每天都在開夥。”
桌上大部分是當季素菜搭配,茄子炒辣椒、番茄炒雞蛋、清炒扁豆、涼拌黃瓜絲,全是很簡單的家常菜式,除了那碗紅燒肉炖筍衣有難度,其他都很普通。
秦越吃着滿嘴流油,嘀咕道:“表哥的手藝越來越好,這幾樣菜經常吃,可是沒你這裏好吃。”
“喜歡吧?要不我教你訣竅。”
秦越聞言倒是點頭:“可以啊,我和舒繼業都不會做,他連面條都能煮成鍋巴,還是我靠譜點。”
“哈哈,這些又不難,學熟了偶爾自己下廚別有情趣。”
舒繼業含笑附和:“說的也是,越越,我們家就靠你了。”
秦越拍胸脯保證:“盡管看我的吧。”
梁奎呵呵賊笑:“越越,告訴你一個秘密,小姨肯定還不好意思告訴你。”
“什麽?我媽瞞着我什麽?”秦越忙問。
“小姨戀愛了你知道不?猜猜對方是誰,你肯定想不出來,但是那個人你絕對認識。”
秦越大叫:“什麽!是誰啊,怎麽沒人告訴我!老媽完全沒跟我講。”他激動咋呼,連舒繼業都被吊起百分好奇心,巴巴等着梁奎揭曉答案。
“哈哈,小姨也害羞嘛。那個人就是我們初中時的班主任從老師,你還記得嗎?”
秦越點頭:“當然記得,他跟我媽是老同學……讀書時他很照顧我,天,居然是他。我媽以前很讨厭他啊,說他讀書時很調皮,像個流氓,總是惹她生氣,坐在她後桌,剪過她的辮子,偷過她的發卡,還抓青蛙吓唬過她,我媽很讨厭他,過生日唯獨不請他,……噗哈哈哈,為什麽我現在說出來覺得很好笑,那個從老師……哈哈哈,好可憐,哈哈哈!”秦越捂着肚子笑得眼淚橫飛。
蘇岩嘆息:“敢情是‘同桌的你’啊。”
“我記得我們讀書那會兒從老師的老婆就得癌症去世了,他有個女兒似乎比我們小幾歲,不過聽我媽說他女兒已經結婚生子,從老師也快退休了。我媽和舅舅他們似乎挺贊成的,就看越越你怎麽想了。”
秦越笑道:“我覺得只要我媽願意就可以,從老師挺好的,對人可好了。”
“那是對你好吧,擦,以前老抽我手心……”
蘇岩獰笑:“有哪個老師沒抽過你,你報的出來嗎?”
梁奎拍桌報數:“那可太多了,大一時的李老師,王老師,徐老師大二時的……”
“也就是說進大學前,每個老師都抽過你?”舒繼業言簡意赅的下結論。
“……”梁奎語塞。
蘇岩挑眉:“那怎麽可能,高中還有許多老師對他很溫柔的。老舒別忙着下結論。”
“就是就是,好多老師像天使~~~~”
“秦越,你什麽時候來公司兼職?”蘇岩推開梁奎問秦越。
“明天就可以啊,你們安排?”秦越望着兩人。
舒繼業道:“下周一再去,你先在家休息幾天。”
“下周一也可以,我正好準備準備。”
回家後秦越翻出了這陣子所畫的作品,都是規規矩矩的人設和場景設計,以及軟件繪制的CG畫和宣傳大海報。雖然知道進去兼職絕對毫無阻礙,但是秦越心中依然緊張,除了更加奮發畫畫,已經不知道怎麽讓人安定。在家休息幾天亦是認真的增加自己的籌碼,到了周一,秦越穿着西裝,拘謹的跟着舒繼業去了公司。
可是在公司樓下停車場,秦越一下車就溜得遠遠的,和舒繼業保持莫大的距離。
舒繼業哭笑不得,遠遠搖手道:“好吧,你自己去找蘇岩,我就不跟你同行了。有事記得打我電話。”
秦越默默點頭,拿着文件袋走進大樓。
舒繼業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不由莞爾發笑,其實公司并沒有必須穿正裝的規定,但是秦越小心提起後,舒繼業就騙着他穿了。
第一次在外穿西裝的秦越渾身不自在,光照鏡子就照了上百次才黑壓壓的跟出門。
說起來好笑,男人穿西裝後多半顯得成熟穩重,秦越卻顯得乖巧稚嫩,倒是平時穿的衣服更顯得有脾氣。
秦越在蘇岩的介紹下走進美工部,大家對新來的兼職生并沒有太在意,更沒有多想其他,蘇岩經常介紹人才拉進公司,其中有不少是他的同學亦或者校友,工作能力最終都得到認定。何況秦越只是來兼職兩個月,心裏壓力太大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美工部的衆人最近都異常繁忙,大夥也沒多少八卦的功夫,等蘇岩一走,美工部經理迅速的翻看了秦越的所有作品,抽刀斷水似的遞給秦越一疊資料,雖然是個中國面孔,但開口全是英文交代了秦越工作內容。秦越豎起耳朵使勁的聽,那經理似乎擔心他沒聽清,體貼的又重複了一遍,秦越終于微笑點頭,流着汗回位置工作去。
一上午的工作就是幫其他作品按照要求用電腦上色,雖然枯燥無聊,但秦越不敢耽擱,卯足了勁提高工作效率,眨眼就到了午飯時間,複活的同事們湧進公司餐廳,幾個年輕女孩八卦的跟秦越聊天,秦越站在餐廳等了好一會等來蘇岩,這才得救似的跑過去。
“上午過得如何?”蘇岩微笑着幫他買餐,秦越東張西望,心不在焉道:“還好。他不出來吃飯?”
蘇岩莞爾:“誰叫人家是大老板,架子可大了,不肯屈尊降貴和我們共餐,放心,餓不到他,自有人給他安排山珍海味。”
秦越瞪他:“我告你诽謗。”
“喲,這麽維護。看,說到就到了。”蘇岩朝舒繼業招手。
舒繼業大步流星靠近,秦越咳嗽一聲,端起餐盤說:“我去和其他同事溝通溝通,你們慢吃。”說罷一溜煙跑了,自有其他熱情同事給他一席之位。
“……看到我來就跑了。”舒繼業笑着搖頭。
蘇岩邊吃邊說:“剛還巴巴找你,梁奎說了,今天晚上也請你們來我家吃飯,去不去?”
舒繼業搖頭:“不去,今晚我帶秦越出去約會,難得我們兩的時間能完全一致。說起來自從結婚以後我們就沒約會過。”
蘇岩猛咳,嘴裏的飯菜差點噴進舒繼業的飯盆裏,幸好舒繼業閃得快,躲過一劫。
“約會……”蘇岩喃喃,無語望天。
舒繼業輕笑:“我怎麽覺得你在嫉妒我們?”
“……怎麽可能,我也經常和梁奎約會。我們倆約會的時候,你們倆還不知道在哪,哼。”
“那是。”
晚上下班,秦越落在最後面走進停車場,站在舒繼業的車旁沒等一會人就來了。
舒繼業心情飛揚道:“走,今晚咱們約會去。”
“約會?”
“對,我已經訂餐了。”
秦越上車後放松下來,愉快的跟着舒繼業來到一家酒吧。
那是一家安靜的酒吧,有舒緩的現場奏樂,有豐富的各國藏酒,還有花樣繁多的美食。裝潢格局如蔥綠的森林,每一桌都被樹枝繁葉巧妙遮掩。
舒繼業選擇靠牆的位置和秦越并排坐在沙發上,脫了鞋子,懶洋洋卷着腿無比放松的架勢,點了許多烤肉和啤酒,吃一會,兩個人就幹一杯。
不多時,秦越也适應了環境,軟綿綿窩進沙發,靠在舒繼業肩上,端着啤酒慢慢抿,舒繼業時不時往他嘴裏夾肉片。
“趁着主菜還沒上來,我送個禮物給你。”舒繼業神秘微笑,輕輕推開秦越,起身離開了座位。
秦越仰起頭好奇張望,心想不知道是鮮花還是手表等物,可是不管是什麽,他依舊萬分期待。
兩眼鏡緊緊追随舒繼業的身影,卻見舒繼業跟酒保說了什麽,接着便系好領帶,整理好西裝,甚至對着玻璃酒杯潇灑的撫了撫頭發,本來一絲不茍的頭發倒是被弄淩亂了少許,卻頃刻退去了上班族的氣息,多了一絲随意和洋溢。
舒繼業回過頭,對上秦越亮晶晶的眼睛,露出白白的牙齒無聲微笑。秦越的心跳咚了幾下,莫名緊張的黏着他走開的背影。
舒繼業沒有去拿花,而是坐上了臺中央,那一架閃爍的鋼琴前。
他舉起手對其他諸位演奏者小心‘噓’了一聲,不知道說了句什麽,那些人便走了下去,臺上只剩下舒繼業。
酒吧裏其他客人,喝酒的,竊竊私語的,誰都沒有刻意去關注臺上的變化,挪不開眼睛的只有秦越。
舒緩又輕快的鋼琴曲叮鈴鈴響起,舒繼業的手指在黑白鍵上靈動跳躍,朦胧燈光下的側臉,在秦越心中被劃上完美,不管是那微亂的發絲,還是潔白的衣領,亦或是那微揚的唇角,都讓秦越滿心喜歡。他膝蓋跪在沙發上,雙手卻撐在桌面上,半個身體往前傾斜,又叛逆又認真的歪着頭聆聽,從這個視角,他清清楚楚的觀賞舒繼業的表演。
縱然秦越對音樂了解不多,可這一首家喻戶曉的《夢中的婚禮》,他輕易的聽出了答案,真的是很悅耳的曲子,诠釋的無比美好,就像真正的婚禮。
他滿面春風的笑着,凝視着前方的演奏者,腦中卻想起他們結婚的那個季節,很冷的冬天,家中的院子裏開滿了梅花,美國的街道上處處洋溢着聖誕的溫馨,他想不到婚禮上其他令人深刻的東西,畢竟連證書都來得那麽輕易,輕易得令人失望。
可他記得那天晚上,在點着壁爐的老房子裏,他躺在沙發上翻看畫集,舒繼業遞過來的一杯熱牛奶,暖暖的牛奶流進身體裏,還要他溫情脈脈的那聲細語:“今天我覺得很幸福。”
他也覺得很幸福,什麽都不用做,不用多說,就那樣坐着,躺着,喝口茶,吃塊蛋糕,待在在他身邊,點點滴滴都讓人幸福。
鋼琴曲悠悠揚揚的飄蕩,一次又一次的兩人目光相對,秦越笑着想,那個人是不是也再和他想一樣的回憶?
為什麽他會碰到舒繼業呢,為什麽會和這個人在一起呢,為什麽就結婚呢,為什麽沒有撕心裂肺的愛意,卻讓他越陷越深,像慢慢堆積成水晶石的蜂蜜,裏裏外外都甜到心坎去。
這是什麽感情,這是不是愛。
他找不到答案,卻有顆誠實的心,跟着感覺走。
他感覺得幸福,想這樣永遠幸福下去。
有人說,有些感情,有些人,需要好好珍惜。
秦越望着那個人輕巧的手指抽離黑白鍵,站起身對他微笑。
他此刻篤定,有些人,需要珍惜,值得珍惜。
不要放手,不願放手,他想要擁抱,緊緊的擁抱到老。
信手拿起桌上的那朵玫瑰花,秦越含笑迎上去。
他揚手,筆直的将玫瑰舉到那個人面前。
笑眼彎彎的跟他說:
“我每天都覺得很幸福。”
舒繼業接過花,抱手璨笑道:“每天幸福的像婚禮一樣?”
“那你以後每天彈鋼琴給我聽。”
“可是家裏沒有鋼琴。”
“我用兩個月的工資給你買一臺。”
“你真狡猾。”
“我以後學會燒肉炖筍衣,天天做給你吃。”
“這還差不多。”
“要不要我現在親你一口?”
“我看是你很想親才問……”
秦越湊過頭就吧唧了一口,頓時
心滿意足。
舒繼業摸着被親的唇角,揚出高高的弧度,探手揉弄秦越的腦袋:“別這麽蕩漾,大家都看着了。”
“看?看什麽看!”
秦越掃視四周看熱鬧的情侶們,呵呵低笑。
“看兩位能幸福一輩子。”
蔥綠的樹枝後,斑駁的光線洋洋灑灑照應出來,近在咫尺,又似遙遠如天際。
有些人,可能一生都忘不掉。
【只要相愛,就應該在一起。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所以我們在一起。
承諾過永遠,發誓過一生不相離。
許諾過牽手,憧憬過白頭。
多年以後,我坐在窗邊,看你在燦爛中笑着走過。】
燈火中,秦越慢慢回過頭。
透過窗子,看見曾經屬于他的少年對他微笑。
那是一張不再年少的臉。
也不再是屬于他的少年心。
那個人用十年時間收獲了愛他的妻子,心愛的孩子。
沒有他,依然可以幸福。
有些感情,從頭來過也找不齊殘缺的碎片。
有些時光,只能自由的放任從指間流失。
有些幸福,用一顆年少的心,愛在少年以後。
某年某月某日,在酒吧巧遇了關文,他很好。
某年某月某日,我跟舒繼業說起他不知道的往事,我十年前的那段感情。我說了很久很久,說的很用心,說得都想哭了。最後我真的哭了,因為他把我趕到沙發上睡……
某年某月某日,謝天謝地,他終于讓我回床上了。
某年某月某日,他跟我說秦越,你跟關文的悲劇就是為了襯托我和你的喜劇。
某年某月某日,我對他說也許我睡了十年就是為了等到你。他說早知道提前跑到醫院來吻醒睡王子,何苦多等了這麽久。
有一日,秦越問舒繼業,你不是學過油畫嗎?從來就沒看過你的作品,也沒看你動筆畫過。
舒繼業依舊懶散散的說,看你畫畫更有趣。
秦越無奈換了話題:“馬上就是我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了哦,你打算送我什麽?我已經把禮物準備好了,你別懶着不動!”
午後的秋風輕輕地吹過,吹落滿室畫紙,吹起紅葉如霞,繁華遍地。
畫上沉睡的少年,張開了帶笑的眼睛。
————《我的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少年- -完結吧!!可以吧~沒有怨言了吧~~我知道有讀者說要虐爸虐啥啥的,可是我發現越寫越多餘,光寫兩個人的日子能永遠寫下去- -這麽長的番外已經夠喝一壺了……桀桀桀桀……
PS:問一問各位,少年是代價的番外文,但是完結時間相差甚遠,代價已經印刷完兩次了,有一百多個讀者買回家了。所以少年這個番外收不進去……編輯是建議少年單獨開一本,還是老樣子,有十個人買就OK了,湊不齊十個人就自動取消購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