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牽手
舒繼業丢下那短短一句話,無疑是平地驚雷,炸開了很多人的心湖,他潇灑的離去,徒留他人無法平靜。
秦越如木頭般半天沒動靜,唯有雙眸緊緊跟随遠去的車輛,有股子難言的沖動,讓他在下一刻拔腿追了上去,賣力的追在後面,不顧形象地大聲叫喊:“舒繼業!舒繼業!舒繼業!姓舒的!舒老板!舒總!”
無論他追得多麽拼命,無論他嗓音多麽起勁。
那一聲聲呼喊,卻沒能讓遠去的車輪停歇。
秦越甚至不清楚此刻的心中是什麽意思,他只知道必須留住舒繼業,必須将他拽回來,好好的讓他說個明明白白!
帶你去結婚,這種玩笑,秦越無法接受。
他會較真的去想,不弄明白,他徹夜難眠。
秦越最後疲軟在半路上,彎着腰喘息。
他開始洩氣,開始妥協,車子肯定追不到的,也等不到舒繼業的親口說明。想着想着,秦越又開始心頭起火。
他憤憤拿出手機,飛快寫了一條短信:尼瑪現在開車返回來,我就答應跟你結婚!
他發送過去又後悔的呆了幾秒,慌亂将手機塞進褲袋裏。直起腰,挺直背脊,安靜地望着唯一的山路,唯一的出入口。
車來車往,人流穿梭,并不見那輛離去的路虎。
秦越低下眼睑,心中似乎松了口氣,卻又似乎更空了。
追上來的齊雲以為他在失望嘆氣,忍不住安慰:“別等了,他估計沒聽見你的聲音。”他不知道秦越發出去的短信,但那一聲聲呼喊卻傳進了耳朵。
任誰見了,都以為是秦越不舍舒繼業離去,所以追車而去。
別等了……
秦越如夢驚醒,他明明不相信,根本沒有等待。
可是,他的确還站在這裏。
“喲,路虎回來了。”齊雲笑着提醒。
準備離去的秦越轉身回頭,熟悉的路虎停在了他腳邊。
車門打開,舒繼業笑容燦爛的走下來,舉着手機告訴他:“這可是證據。”
秦越懊悔地腸子都青了,只能惡狠狠瞪着這人,瞪着這車。
他也不知道這一刻應該說什麽來表達自己複雜的心情。
所以他很老實的妄行而為,擡腳去踹這輛路虎車。
“遲早爆了你車胎!”
“哈哈哈哈……”舒繼業倚着車門,在烈陽下開懷大笑。
如同,撿到一個寶。
某年某月某日……
他走後,我獨自和同學在廬山避暑,每天我出門去畫畫,從日出到日落,總是覺得只要一回頭,就可以看到他站在不遠處攝影。我一閑下來,就忍不住想起他那天的笑容。我與他同行一個多月,朝夕相處,第一次看到他那樣笑,牙齒真白。
某年某月某日……
我問表哥,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表哥說:一個自戀的人。
我聽後大笑,卻問不出更多的問題。
某年某月某日……
我問蘇岩,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蘇岩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跟我講他知道的點點滴滴。
那是很長的一個電話,從白天講到天黑。
後來蘇岩要去吃晚飯了,我茫然告訴蘇岩:聽你說這麽多,我更迷糊了。
我聽見電話那邊我表哥在吆喝:快來吃飯,蘇岩你還磨蹭什麽!跟誰講電話這麽磨叽,不知道電話費很貴嗎?
那語氣中濃濃的酸味,我似乎還聞到了香噴噴的飯香。
表哥和蘇岩真幸福,我很羨慕。
某年某月某日……
蘇岩清晨給我打電話,他說老舒最大愛好是養寵物,他們家別墅養了上百條流浪貓和流浪狗,自從他帶回去,就沒有抛棄過。這麽多年,不見他交友,整日只和貓狗混在一起,閑暇會去旅游,會去釣魚。不親父母,不親兄弟姐妹,喜歡一個人過。但是人到三十,會寂寞。
老舒如果喜歡一個人,肯定會帶他去get married 。
我笑着說,他真像個無聊的老頭。
某年某月某日,我發在網上的作品有了響應,一個雜志社編輯聯系我,要我給他們雜志畫一幅彩圖,最好是手繪色彩風景畫,要求有我其他作品一樣給人溫暖陽光的色調風格。
我幾乎毫不猶豫直接掃描了一張當天畫的《□上的花》給他看,他說很喜歡,可以直接采用,會用在九月份的雜志封面上,稿費會在雜志上市時轉給我。我留下個人真實信息,當天大半夜沒入睡。
某年某月某日,我一早忍不住告訴他雜志的事,他笑着跟我說,那是本目前國內外頗有藝術份量的雜志,曾經采用過他不少攝影作品。我想起他也是學過油畫的,我問他為什麽不畫了。他說看別人畫畫的人生更值得期待。
某年某月某日,我的媽媽興奮的告訴我,我的錄取通知書寄到了家裏,通知書上說,八月底去報名,随後會參加一個月軍訓。
我剛飄起來的美好心情,看到軍訓兩個字後又跌了下去。
他打電話來跟我同樂,然後跟我說:軍訓比騎行輕松多了。
我想想也對,那麽苦那麽累的騎行生涯都過去了,軍訓算個球。
某年某月某日,我後知後覺發現通知書上錄取的我不是油畫專業。
我徹夜難眠……
某年某月某日,我媽和他都說,動畫專業挺不錯的。
我回憶起許多動畫片……
安心認了,動畫專業也是畫,我開始期待。
某年某月某日,我提前幾天回到家,外公要見我。
我的外公還是嚴肅的樣子,我本來習慣性害怕,不經意一擡頭,卻看到他書房裏多了一幅畫,那是我美術聯考的素描作品,名字叫《一位老人——我的外公》。
我震驚它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外公卻笑着跟我說:畫得很好,你選這一行沒錯。
我大概一輩子都沒有像此刻這樣堅定過,堅信以後無論發生,我都不會抛棄畫筆。
外公又嚴肅的跟我說:既然都找對象準備結婚了,就帶回來給我瞧瞧,我看看那人可靠不可靠。當年你媽死心塌地要嫁姓秦的小子,我當時就應該反對到底。一心軟,一生錯。
我呆了,也明白了。
我……
大概必須結婚了。
我離開外公家時,心中變得平靜許多。
我媽坐在旁邊沉默,回到家裏後她才笑着說: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媽很生氣,但是算了,媽今天很高興。
她真的很高興,眼角的笑容,一直沒有消去。
即使笑出皺紋,也格外美麗。
某年某月某日……
我的外公,笑着告訴我,眼光不錯……
我又開始後悔了,我有點想逃婚。
我覺得我依舊很糊塗。
他站在我身後說:我就沒見你不糊塗的時候。
我說糊塗就糊塗,糊塗的過一生,不用擔心老了得癡呆症。
他沉重說他太聰明,老了搞不好會癡呆。
我慷慨告訴他,你癡呆了我會推你出門曬太陽。
我媽在樓上吆喝,你們吃飽了別窩着,出去散散步啊……
我外公嚴肅咳嗽,現在的年輕人,一點不浪漫,又傻又呆。
他望向窗外,說今晚月光很明亮,不如一起出去曬曬。
我灰溜溜的拉着他跑出了門……
腳步踩在月色下,如像浮在雲端。
我忽然驚覺,自從那一天開始,我似乎變成了棉花糖,渾身都是軟的。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心意,也不知道我自己的心意。
我覺得這樣的結婚似乎是草率的。
可是,我依然牽着他的手,放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