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ACT54
☆、ACT 54
? 屋子裏傳來摔破碟子的響聲,随之還有安娜的驚呼尖叫聲,列羅聞聲立即從座位上站起來朝小木屋跑去。
屋子大門是敞開的,列羅準備跨入門口的時候,有人朝他大喊一聲:“不許再靠前一步,否則我就開槍!”
出現在列羅眼前的正是他的前合作夥伴,那個被他親手送進監獄的馮古特,顯而易見,他越獄了,而且馮古特的目的也很明确,他今天就是為了上門尋仇的。
列羅快速掃視了屋內一眼,馮古特是一個人行動的,沒有其他黨羽,屋子裏被劫持的有三人,安娜,以及古斯曼兩兄弟。此時此刻,馮古特正用手中的槍直指被他劫持的安娜,恐慌不安的情緒從安娜那雙深棕色的眼睛裏難以控制地流露出來。
列羅很識趣地舉起雙手,不再往前多走一步。他微微別過頭朝剛才露天餐桌的方向瞟了瞟,費南知道他在跟自己打眼色,示意自己不要過去那邊。
與此同時,福拉特已經從市區買東西回來了,費南遠遠地看見他那輛車子就飛奔過去站在馬陸中央攔截,沖他擺手。
福拉特停下車子,把頭從車窗探了出來笑嘻嘻地看着自家兒子那焦急樣子,“怎麽啦?半路劫車?還是說你小子又闖禍被媽媽讨伐了?”
費南搖搖頭用萬分焦急的語氣對他說:“爸爸,不好了,屋子裏有壞人,他有槍,媽媽和丹特,西奧都在裏面。”
福拉特知道費南不會拿這種東西來開玩笑,剛才還挂在臉上的笑容立馬收了起來,“那個家夥長什麽樣子的?”
“我不知道,剛才外公叫我不要過去那邊。”
“外公?”福拉特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他的目光越過露天餐桌看見列羅站在木屋的門口,他才知道費南說的人是列羅。那一刻,福拉特的腦子裏冒出了很多問題,比如說這孩子到底是怎麽知道他外公的事情,他們是什麽時候彼此見面的,等等,然而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
福拉特從衣服裏摸出一把槍,他蹲下來對費南說:“聽着兒子,不要靠近那屋子,躲到安全的地方去,這裏交給爸爸來處理。”
費南點頭,目送福拉特朝屋子的方向過去之後,他四下張望,然後順着旁邊的一顆樹幹攀爬上去,大樹周圍茂密的枝葉能夠将他隐藏起來不易被發現,而且這個位置恰好能夠從小木屋的窗戶窺見裏面人的一舉一動,費南趴在樹上屏息凝視。
福拉特從卧室的窗戶跳入屋子裏,穿過走廊來到客廳,當馮古特的身影出現在視線範圍的時候,他果斷地扣下扳機,子彈卡殼了,這把槍福拉特一直随身攜帶使用來着,從沒發生過這樣的情況,在那麽一瞬間,福拉特覺得頭頂上被一股巨大的不祥感籠罩,對方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
伴随着一聲巨響,福拉特跌落在地上,他的大腿中彈了,殷紅的鮮血沿着傷口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安娜被眼前這一幕吓得不輕,她大聲地換着福拉特的名字,想要沖到他身邊,卻被馮古特拽着她的頭發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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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古特!給我放開她!不然你會死得很慘!”列羅憤怒地罵道。
“我倒也想知道是我死得慘還是她死得慘。”馮古特對列羅積累的所有恨意全部甩在了臉上,他的食指緊緊貼着扳機,随時都有可能扣下去。列羅知道這個家夥的行事作風跟自己很相似,有仇必報而且素來下手狠毒,列羅不敢拿自己女兒的性命來開玩笑,他選擇了向對方低頭。
“你到底想怎麽樣?如果說你要錢的話我可以給你。”列羅冷聲說道。
馮古特啐了一口,“老子什麽也不要,就是要看見你痛苦。”
“這樣的話,你可以沖着我來。”列羅的眯着眼睛咬牙切齒地盯住他。
“咱們來玩個游戲吧。”列羅說罷,從口袋裏掏出另一把左丨輪手丨槍,他将裏頭的子彈取出來,只留一枚,再把轉輪任意旋轉,然後将冰冷的黑色槍孔抵在安娜的腦門上。“直到真正的那枚子彈被試出來為止,游戲才算結束,參加游戲的對象就是我手上的三個人質。”
列羅倒吸一口氣,他知道馮古特說的游戲其實就是俄羅斯輪盤賭,“不……聽着,馮古特如果你真要這麽做,你要是敢對她動手,我絕對會讓你死無全屍。”
“我要是怕死我還會越獄?”對方不屑道,“你也給我聽好,現在主動權在我手裏,一切我說了算。”
馮古特将兩把手丨槍同時握在左右手裏,一把是裝滿彈的,一把只有一枚子彈,“你們最好別跟我耍點子,不按照我說得來,這女人和這兩個小鬼全都得死。”
在所有人都還沒從震驚中舒緩過來的時候,馮古特出其不意扣下了右手丨槍支的扳機,彈槽是空的。
“住手!”列羅和福拉特幾乎是同時大喊。
“沒中,咱們再試一次。”馮古特輕松地說道,于是又扣下一記扳機,這次依然空發。
“馮古特你這個人渣。”列羅雙拳緊握忍不住顫抖。
“我說過了,我就是要看見你痛苦。”馮古特露出森森的冷笑,列羅那張向來冷漠的面孔被焦慮和恐懼說取代,馮古特看在眼裏,他很享受對方這種表情。
“再來一輪,這次可不會那麽走運了。”馮古特殘忍的笑容讓躲在樹上瞥見整個過程的費南心頭一震,還是小孩子的他根本沒法理解為什麽一個大人要做出這種極其泯滅人性的行為,而且被威脅的對象還是他的母親。費南冰冷的手腳不斷冒汗,他死死地抓住樹枝,生怕自己受不了刺激掉到地上。
“馮古特,快住手,我求你了。”福拉特大聲說。
“你拿什麽來求我?”馮古特不屑道,他把槍從安娜的腦門上轉移到丹特的腦門,“要不讓古斯曼家的這孩子來替你老婆玩一把?”
周圍的空氣沉凝,每一秒的時間都被無限拉長延伸,福拉特的內心一片焦慮。
“你沉默了,就是同意咯?”
“別,等一等!”福拉特遲疑了。
“那麽你的意思是不同意咯?”
這是福拉特最艱難的決定,一個是他這輩子最愛的人,一個則是他這輩子最鐵的哥們兒的長子,他無法從裏頭做出舍取。
子彈一共是六法,已經有兩發被确認是空的了,那麽剩下的幾率只會越來越大。福拉特看着自己的妻子,又将目光投向受驚的兩位孩子身上,福拉特的眼神變得絕望又黯淡,這不是小學生課堂測試的選擇題,正确的答案不僅僅是一個,因為他清楚地知道,無論選擇哪一方,到最後他都會悔恨莫及,如果可以的話,他寧可自己頂替他們受這茬罪,哪怕他會因此沒命。
“讓我來可以不?我替那孩子賭。”福拉特指着自己。
“沒門兒,要麽這個女人,要麽這小鬼。”馮古特聲音中充滿了決絕。
“福拉特!”列羅瞪向他那陷入艱難抉擇的女婿,“當初你讓我把女兒嫁給你的時候你信誓旦旦跟我保證說要給她幸福,要守護她一輩子,你向我保證過的。”
福拉特跟安娜在一起那麽多年,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他的确很愛她,可是家族對于福拉特而言也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背叛的存在,那是每一個身份家族成員所肩負的使命,是生死與共的道義,也是誓死守護的榮譽。
“你說過你愛她的,福拉特。”
“我愛她,但是我死也不能出賣兄弟。”福拉特的眼眸中寫滿了悲哀,一切的結局在他說完那句話以後便已板上釘釘。多年以後,費南常常會被那一幕的噩夢所纏繞,每當他在夢中驚醒,他總會不由自主思索,要是父親沒把那句話說出口,又或者選擇了他的母親,那麽一切是否會變得更糟或者更好?
安娜被第三發子彈索取了性命,當時費南就在不遠的樹上目睹了整個經過,他牢牢地抱着樹幹無聲哭泣,費南怎麽也想不明白,那個在他心目中無所不能的父親居然可以如此狠心地眼睜睜看着母親被殺害。
同樣為此感到憤怒的還有列羅,當他看見自己女兒遇害的那一剎,他變得徹底狂暴,列羅迎着馮古特朝他射出的子彈飛沖到他跟前,将他撲倒在地,奪去他的槍支,揪着他的衣領,揍了一拳又一拳。
“我終于看見你痛苦的樣子了,列羅·盧西安,這是你自找的。”馮古特沒有還手,只顧着昂頭哈哈大笑。
“給我下地獄。”列羅發了瘋似的朝對方的腦袋連開數槍之後,踢開那具變得死氣沉沉的屍體,他來到福拉特跟前,擡起腿就往福拉特的胸前猛踹。
“你這個混賬,她是你妻子!你的愛人!她是我唯一的女兒!你怎麽可以這樣!”列羅一邊踢踹着他一邊嘶聲力竭大吼。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福拉特同樣大聲回道,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他的臉上早已經淚痕滿滿。
列羅看着躺在地板上被擊斃的馮古特,他紅着眼睛撿起福拉特剛才掉在地上的槍,把槍孔對準西奧。
“福拉特,你死也不出賣兄弟對吧,好,我來替你做,從現在開始直到你生命的最後一刻,你不僅為失去你的妻子而後悔,我還要你為你那愚不可耐的兄弟義氣後悔。”
“列羅,你瘋了!住手!”福拉特知道列羅是要來真的,然而他速度再快也已經趕不上子彈從槍空裏飛出去時速,槍響了,西奧躺在地上,血從他的頭部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所有的一切都來的太過突然,突然到丹特根本沒做好任何心裏準備。他看着弟弟逐漸冰涼的軀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這麽愣愣地站在那裏,雙腿跟灌了鉛似的無法動彈,他的腦子一片白茫茫,想不進去任何事情,因為他已經無法再思考了。
福拉特拖着負傷的腿爬過去抓住列羅的腳踝将他扯倒,堅硬的拳頭狠狠地搭在列羅身上,列羅不為所動,他對準丹特想要繼續扣下扳機。
“丹特!快跑!”福拉特扯大嗓門大聲喊話,他伸手去搶奪列羅手中的槍,互鬥的過程中還是被列羅扣動了扳機,子彈沖着丹特飛射出去,打入了他的胸膛。
劇烈的揪心疼痛喚醒了丹特的意識,他奮力從窗戶翻了出去,差點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的時候,一只手伸了過來将他攙扶了起來。
費南帶着丹特躲入了樹林裏,“你的傷,得止血,趕緊止血。”費南手忙腳亂,他取下還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将其壓在丹特的胸前。
“唔……好痛,你這樣太大力了,壓着我的傷口了。”大量的失血讓丹特臉色蒼白,他有氣無力地說。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費南急得紅了眼睛,他不知道該怎麽辦,豆大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兒,很快就掉落了下來,打濕了毛巾。
丹特側過臉看着費南,他的眼睛模糊了一片,“費南,阿姨和老幺不在了,我沒保護好我的弟弟,剛才我一直非常害怕,我覺得自己忒沒用……”
費南沒說話,他知道要是換了是自己,也會害怕,這不是丹特的錯,這是費南頭一回感到如此的無助,感到生命的脆弱易逝,他最愛的母親和最小的兄弟都走了,他不能再讓丹特也離開自己。
“咳咳……我在想,我要是死了,那該怎麽辦?”
“你不要別亂說。”
“我有點後悔自己平時怎麽不多聽一點爸媽的話,你看……現在想要彌補他們都沒機會了。我老是惹他們生氣,真是不應該啊……”
“他們很愛你,不會計較這些的。還有,你肯定不會有事的。”
“我有點冷,奇怪啊,明明是夏天來着。”
“我來給你捂暖。” 費南抱緊他的肩膀,拿毛巾給他披上,企圖讓他的體溫回升。
丹特轉過臉去看着費南,“這是我第二次那麽近距離觀察你,上一次是在我的房間裏,還記得嗎?”
“你要是好起來,以後還會有大把機會。”
“我想摸一摸你,不過我的手上都是血,嗯……還是算了。”
費南執起他的手,将自己的臉貼到他的掌心上,丹特的手好像比剛才更加冰冷了。
“你皮膚真好,哈哈。”丹特笑得有氣無力,“我可能當不了家族的老大了。”
“不要胡說,你要撐住,我會送你去醫院治療的。”
丹特嗯了一聲,“費南,你還要不要當顧問了?”
“要,我當然要,不過我們要一起支撐古斯曼家族才行,所以你必須要挺過去啊。”
“嗯,了解,下輩子你還要當我和西奧兄弟,要記住。”丹特的眼神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悲傷和眷戀。
一直手從背後将費南拉扯了過去,因為丹特受了重傷沒法走遠,列羅很開便循着地上的血跡找到了他們,但是費南的父親福拉特到底去了哪兒?為什麽他沒有成功攔住列羅?費南這輩子從來未對自己的父親有過如此大的失望。
“放開我!”費南沖列羅大吼大叫,拳打腳踢,列羅無動于衷,他一只手就将費南雙手擒住,桎梏得死死的。
列羅的到來如同死神的審判,宣布了丹特的命運,冰冷的黑乎乎的槍孔對着丹特射出好幾發子彈,那一刻,費南崩潰了。
“你不是我的外公!你殺了他,你殺了丹特和西奧!屠夫!劊子手!”費南歇斯底裏地大吼,朝他吐垂沫,費南将手中那枚防水的昂貴定制手表扯下來沖列羅身上狠狠地丢過去還給他。
“我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麽失去了意識,醒過來的時候,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那天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他面對面相處。”費南的話将所有人從過去的記憶拉回到現實。
房間裏一片靜默,肖恩靠在沙發背上閉着眼睛昂頭面向天花板。
一切事實被還原,費南父母的死亡跟當初肖恩所知道的恰恰相反,費南的母親是遭人所害而死的,自殺的是他父親,福拉特因為承受不了打擊且內心極度自責無法原諒自己,選擇了飲彈結束性命。
一個家庭失去了一個孩子,那簡直就是一場災難,而傑拉德在一天之內經歷了兩次這樣的滅頂之災。
那天開始,古斯曼家族正式宣布跟莫諾斯不共戴天,雙方拉開了一場規模激烈的戰鬥,雖然古斯曼贏得了最後的勝利,但也因此付出了高昂的代價,他們将莫諾斯家族過半數的成員殲滅,最後導致這個這個黑手黨家族不得不将陣地轉移至東海岸的紐約。從那天起,傑拉德向家族下了死規定,哪怕是窮途末路也不得沾染任何毒品生意,違者必死。
“這就是你要的真相,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沉痛往事,所有人都不願意再想起來,肖恩,你的母親當時已經懷上了你,但在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她整個人崩潰了,她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症,甚至有過想要把你打掉的想法,但是在大家的嚴密看護下,你被保住了,不過在你出生不久後,你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很快就撐不住了。”費南告訴他,“因此你成為了古斯曼家的獨子,也因為這個原因,你的父親一直對你千般寵愛萬般呵護,希望你能夠理解大家對你隐瞞的苦衷,所有人都想走出那段陰霾。”
“那不代表你們要抹消他們的存在,如果我一直沒有發現,一直沒向你們提出質疑,那你們是不是就打算這麽瞞我一輩子?”一直以來,他自認為自己站在這個家族的正中心,原來自始至終他不過是一個被踢出圈外的不明所以的局外人,一時之間,百感交集,百味雜陳,卻又不能對任何人生氣,因為大家都過去那段痛苦的過往折磨着。費南是這樣,父親更是如此。
肖恩從沙發上站起來朝門外走去,“我到外面透透氣。”
夜已深,一個人在外面瞎蕩,肖恩坐在公園的椅子上抽了一整包香煙,有幾個看似高中生的小混混走過去跟肖恩讨錢,被肖恩兇狠地趕跑了。看着那幾個小鬼跑着離開的背影,肖恩在想,當年他的大哥丹特如果遇到同樣的情況,會怎麽處理呢?如果西奧還在的話,會不會已經進了洋基隊當上職業球手了?
越想越是落寞,肖恩拿出手機,看着麥昆的那串電話號碼,想了許久,每次屏幕熄滅他又重新開啓,最後肖恩還是決定默默退出通訊錄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