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溫暖
他上樓去,剛剛拿出房卡準備開門,就注意到了那邊低着頭站在牆根下的遲時雨。
何之風在門前站了一會兒,卻沒有轉過頭,他只是在晃了一眼之後就打開門進去了。
遲時雨卻沒有過去,他心疼得厲害,都快麻木了。
長夜冷徹,他穿得卻不多,便像條影子一樣站在那裏沒動靜。
何之風坐在沙發上,看着手機上那條短信許久,手指幾次點在“删除”的選項上,都沒能按下去。
他到底在猶豫什麽?明明那個人都已經跟自己低頭了。不管怎麽說,那只是一個雙方面的誤會,這個誤會不同于他跟陸青越之前的誤會,他會任由陸青越的那個誤會發展,只因為他并不喜歡陸青越,所以最後分開也沒關系,然而遲時雨——何之風知道自己是喜歡他的。
既然喜歡,為什麽不能容讓一步呢?
他終于還是重新走到了門後,拉開了門,站到遲時雨的面前去,用那一雙漆黑的眸子看着他,卻不說話。
遲時雨胸前的銀鏈子在黑暗裏有些反光,他凝視着何之風,良久沒動靜,然而何之風剛剛想伸出手摸他的臉,卻被他一把擁進了懷裏。
鼻梁撞在他的肩頭,有些微疼,何之風有些發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遲時雨吻住了,他濕滑的舌頭着他的嘴唇,一陣陣地麻癢,何之風沒有拒絕,微張開嘴唇,接受他。
他的眼裏倒映着遲時雨的面孔,在這樣的冷夜裏變得煽情起來,嘴唇是滾燙火熱的,流淌在身體裏的血液也是滾燙火熱的,包括兩顆跳動的心髒……
遲時雨抱着他,雙臂箍緊了,猶閑不夠,掠奪着他的呼吸,看着他兩頰染上酡紅……
何之風被他吻得暈暈乎乎,什麽時候停下來的都不知道,只知道遲時雨抱着他,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裏,蹭着他,還是不說話。
寂靜的走廊,相擁的軀體。
“你站了多久?”
“沒多久。”遲時雨嗓子啞着,竟然讓何之風錯以為他是哭過的。
何之風伸出手去摸他的臉,卻讓他低笑了一聲。
“你幹什麽摸我的臉?”
何之風反倒有些尴尬起來,不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他将那照片取出來,遞給他,“你不是想看麽?”
遲時雨笑:“這黑燈瞎火的,我怎麽看得清?”
于是何之風那眼神就直直地紮了過來,略一歪頭:“那你想到哪裏去看?”
他話音一落,遲時雨就直接拉着他的手,将他帶進了公寓裏,回身關上門,何之風以為他肯定要幹些什麽,可是遲時雨只是按開了燈,低頭看手中的照片。
那一瞬間,何之風覺得遲時雨很平靜,可是渾身都是陰郁,他說:“也許你真不該給我看。”
何之風嗤笑:“你自己要找虐,找不痛快,我懶得管你。”
“不,誰說我不痛快了?我現在痛快得很。”遲時雨随手将那照片一扔,又湊過去抱他,“至少我親你、抱你的時候,你沒冷笑。”
好家夥,他倒是一眼看到了讓自己開心的重點了。
何之風忽然覺得這家夥可愛極了,也不想再說什麽,只是苦笑:“我以為你心存芥蒂。”
“我吃醋。”遲時雨坦然,他坐到了何之風的沙發上,攬着他,随手打開電視,“說起來,咱們那部劇要開播了。”
“嗯,要過年了。”
何之風算了算時間,已經是臘月中,拍攝進度馬上就要放下來,藝人們有戲的趕着拍戲,有通告的還要走年會,他們的春節,總是過得跟被人不一樣。
這話一出口,何之風忽然之間凝住了,不知道說什麽好。因為遲時雨的沉默就像是蔓延開的風絮,一下被他感知到。
這是一種逼仄的沉默,有些讓他喘不開氣。
他忽然想起遲時雨的出身來。
遲時雨從後面摟住他的腰,靠在他背後,臉貼着他的背,一片溫熱。“你去哪兒過年?”
“國內。”何之風說得很簡短,忽然就生出幾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荒謬感覺來。
“嗯?”與國內相對的就是國外了,遲時雨有些奇怪,
何之風卻淡淡道:“我父親在國外,不過與我沒有什麽關系,現在也就是個名頭。”
過了十八歲,就已經完全了,雖然何之風的父親是個中國人,不過受美國文化的影響很大,父子感情不是很深,更何況因為母親去得早,親情羁絆就更微不足道了。
很早開始,何之風就孑然一身了。
這一點上,倒跟遲時雨差不多。
“你說,我們兩個這樣出身的人,來混娛樂圈,是不是很奇怪?”
“哪裏奇怪了?這個世道總還有一些給普通人生存的空間的,沒背景也不是走不下去,如果凡事都要靠背景,哪裏來那麽多白手起家的傳奇?”遲時雨笑。
“跟你一樣嗎?”何之風問道。
遲時雨搖頭:“我不算,你以為我是孤兒,卻不知我有一大筆錢,花不完怎麽辦?我倒覺得你像。”
可何之風也搖頭:“我也不是,在歌壇那是借了陸青越的勢,他是金主,也是我靠山。到娛樂圈這邊是夏秦在幫襯着。”
“陸青越肯幫你,是因為你總有才華,夏秦幫你,也是看中你潛力,如何不是咱們的本事?”遲時雨這個時候話多了起來。
他這番理論,說有理也有理,說沒理那也的确能算是胡扯。
何之風想得深了就覺得頭疼,最後道:“的确是該有給沒背景的人走的路的。”
他看向電視,屏幕上竟然又有商照川,“陰魂不散。”
“我也覺得。”遲時雨哈哈一笑,随即卻有些發愣,“博客?”
“什麽?”
“商照川竟然接受了德克網的邀請開了博客。”遲時雨皺眉,不過又覺得正常,“網絡時代了。”
“說得跟老頭子一樣。”
“之風,陪我過年好不好?”
他聲音懶洋洋的,像是沒力氣,卻聽得何之風半邊身子都酥了,這男人,別用這種慵懶性感的聲音說這個溫情傷感的話好麽?他快敗了。
“好不好?”
遲時雨又扭着他問。
何之風終究還是答應了:“好。”
不好又能怎樣?看他可憐兮兮的……
就當自己是同情心泛濫吧。
何之風違心地想着。
“開年拍完《花開時》,我接了《未來幻想》這部電影,商業片,還沒聽你說來年有什麽打算呢,你不說說?”
“夏秦在幫我物色劇本,有幾部電影和電視劇,接了幾個配角的角色,都是很快就可以拍完的那種。《花開時》播完之後,大概會去參加《太子》的試鏡。”
“你盯上那個劇本了?”遲時雨皺眉,“我聽說商照川對那個劇本也有意思,不過——他接了一部文藝片,叫《白衣幽靈》,可能沒時間接《太子》,你試鏡成功的幾率應該很高。”
前提是沒潛規則。
不過何之風這些人,背後都有公司支撐,只要公司想捧,何愁沒有出鏡的機會?遲時雨知道的內情是——何之風是四國的三個重點培養對象之一。
“我還有很多通告,很多通告。”何之風笑了一聲。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通告,你猜猜?”遲時雨賣神秘,他似乎知道一些何之風不知道的消息。
“翻過春節,就是金環電影節吧?你是想說最佳配角的提名?”
何之風一下就猜到了。
“憑借你在《傷懷十裏洋場》之中的表演,已經足夠了。”遲時雨似乎快睡着了,說完這一句就沒了聲音。
何之風等了很久,忽然覺得自己背上一沉,扭頭看的時候,遲時雨竟然已經睡着了。他閉着眼,眉目舒展開,卻将自己的疲憊一點也不掩飾地袒露在何之風的面前才,長長的眼睫毛覆蓋在下眼睑上,濃密而帶着煽情意味。
他忽然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心髒跳動的聲音,在這個黑夜裏如此清晰。
在面對醒着的遲時雨的時候還可以逃避,然而一旦面對自己最真實的內心的時候,一切就變得困難了。
他無法逃避。
愣愣地看着已經黑上的電視機屏幕,他坐了許久,回頭看遲時雨還在睡,在沙發上靠着睡始終不是個辦法,他終究還是狠心地搖了搖他:“別在這裏睡,換個地兒吧。”
遲時雨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眼皮子半拉起來,卻沒睜開又放下去了。
不得已,何之風只能拉起他來,半拖半扶着将他丢到了自己的床上,還給脫了鞋和外套了,他一邊講這人的的頭擺回到枕頭的中央,一邊嘀咕:“能被我這麽服侍,你算是頭一個了……”
他給他掖好了被子,自己去洗了個澡,回來滅了客廳的燈,回到卧房,又滅了大燈,卻走到了花架前,按開一盞小夜燈,燈光很微弱,卻足以照亮整盆水仙。
翠綠的葉片,舒展的花莖,粉白的花朵,還沒有過花期,大約還能開半個月,在淡白的燈光的照耀下,整盆水仙都像是在發光。
他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兒,也不滅燈,就那樣躺到遲時雨的身邊去,卻側過身子,注視着那發光的水仙,腦子裏忽然就浮起了跟遲時雨相處的一幕幕。
遲時雨,真的像是他的名字那樣,是他心中一場遲來的夜雨,将過去的一切沖刷幹淨,滌蕩一清,閉上眼了,心裏只有澄澈的一片了。
他不知不覺地睡着,兩個人安安靜靜,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