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醉酒時,問的都是最在意的?
那就是說林栖萬分在意是誰教會了蔣修思心動,或者說,誰讓蔣修思有了心動的想法。倘若他再清醒一點,就該知道他們的對話暴露着這樣的信息:林栖希望蔣修思不是因為別的人心動,而是因為——林栖。
臉上火辣辣地發着燙,他感覺自己從沒有這樣難堪過,這樣口是心非過。與此同時,他又隐秘地快樂着。
心裏咕嚕咕嚕地冒着氣泡,哪裏都快熟了,林栖小聲說:“我就是醉了,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根本在無理取鬧。
蔣修思卻笑了起來,很喜歡他這樣似的,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那你去休息吧。我回去了。”
“等等。”林栖忙叫住他。
“嗯?”
有些話林栖真的是說不出口,但他又不情願蔣修思就這麽走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又憋出一句:“我殺青了。”
天殺的蔣修思,居然又“嗯”了一聲!
林栖拼命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才沒對他罵罵咧咧。他努力地試圖讓蔣修思接受他的腦電波,掙紮半天再暗示着:“所以我要離組了。”
離組了!聽懂了嗎!明天就不在這家酒店了!
蔣修思已經被列入林栖今晚的暗殺名單。這個壞東西,居然口氣那麽溫和平常地說:“知道了。”
林栖酒精上頭,簡直懶得跟他說了,氣咻咻地一扭身,決定上床睡大覺。
門咔嚓一聲被人合上。随着這聲音落下,他的手腕也被握住了。
溫熱的觸感讓林栖心髒重重一顫。他還來不及反應,蔣修思就貼了上來,緊挨着他的後背,下巴幾乎抵在他的頭發上,說:“林栖,這些暗示背後的含義,你自己真的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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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癢的感覺傳遍全身,林栖的大腦都差點失去思考能力。什麽暗示?什麽含義?
“我——”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蔣修思打斷:“想明白了再說。”
林栖從未像此刻一般覺得蔣修思那麽強勢。他明明一直是清冷的、不茍言笑的、平和的。
原來那只是他的一部分。蔣修思也會有感情激烈的時刻,會有要把人逼着、問得他節節敗退的時候。
林栖像極了一只被捏住下巴的貓咪,傲嬌行不通,喵喵叫也行不通,除非說出實話否則他無法從蔣修思這樣的氣場下逃脫。
他覺得委屈,覺得莫名其妙,還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臣服欲而感到恥辱。
僵持了兩三分鐘後,他眼裏泛起水光,服軟地低聲回答:“我只是想要可以經常跟你待在一起。”
話音剛落,他感到蔣修思攥住他的那只手松了,而很快地,他兩只胳膊擡了上來,将林栖從身後摟住了。
蔣修思的聲音離他的耳朵很近,像是嘆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就很想要這樣擁抱你。”
那樣的擁抱讓他感到一陣柔軟、眩暈式的幸福。但他并不過分,一抱之後又放開了林栖。
林栖大氣都不敢出,淚水也凝在眼中,他徹底懵了。
身後的蔣修思繼續說着:“抱歉,我今晚有些沖動,只是我實在忍不住了。”
林栖不禁回頭看向蔣修思。
這個人還是那樣的完美無瑕,只是此刻他雙眉緊蹙,似乎十分煩惱。
“沒事的。”林栖下意識地安慰他。其實他很喜歡那個擁抱。
蔣修思的眼睛裏忽然多了點什麽東西,他輕輕地、慢慢地再一次靠近林栖,幾乎與他鼻尖相抵,問:“這樣呢,也沒事嗎?”
林栖的心又開始活蹦亂跳起來了。
蔣修思此刻的聲音冷冰冰的,聽上去甚至讓他有些着迷:“假如你覺得有事,就說出來。”
“我,”林栖無法與他那雙過分美麗的眼睛對視,艱難地側過頭去,紅着臉說,“我不讨厭。”
一只手突然貼上他的胸膛。林栖吓了一跳,卻聽見蔣修思說:“林栖,我想我也有點醉了,因為我産生了一個猜想。”
他按着林栖心房的地方,另一只輕輕捏住林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說:“我聽到這裏異常生動的聲響。”
林栖只覺得他身體的所有部位都在背叛他。心髒在瘋狂震顫,血液在急速流竄,呼吸在變得急促,每一塊皮膚都緊繃着,發着燙。
他自己搞不清楚的感情,好像已經被人看穿。
只有他還在迷霧之中,明明對這樣的氛圍喜愛非常,還看不透自己那早已向對方投誠的心動。他笨得徹徹底底,竟然還問蔣修思:“什麽猜想? ”
随着問句的尾音墜下,蔣修思也松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
林栖的心髒一沉,忽然有些失落,滿身的熱意也散去許多。他不明白現在是什麽樣的狀況,但察覺到蔣修思的情緒,好像他那句話問得很不對。他立刻後悔起來。
他忍不住想要說些什麽來挽救,但蔣修思先于他開口了。
這個人站在那裏,仿佛一副精美絕倫的話,卻說着最為誠摯、樸素的話:“林栖,你讓我左右為難,快樂又痛苦,我快要看不透你的舉動了。”
他深深地看着林栖的雙眼:“但是無論我的猜想是否正确,我都想先告訴你,假如那是拒絕,我不會懂得您的拒絕是什麽意思。”
燈光不及他眼裏萬分之一的閃亮。
這幾句話說得太動人,直讓林栖癡癡地看了他十幾秒。此時此刻,他只覺得他們之間隔着的那短短的一步讓他如此痛恨。
半天過去,林栖動了動嘴唇,他想他大概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了,但他的話仍被蔣修思打斷。
蔣修思的微笑中帶着些許倉皇:“明天再說吧。林栖,你真的醉了。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他并沒有在期待一個醉酒之人的回答,他想要的是慎重的、徹底清醒情況下的答案。
林栖讷讷的,看着他這樣簡直手足無措,只有點了點頭。
蔣修思開門走了。
他人一走,林栖整個人也軟下來了。他有點發飄,卻知道這不是酒精的原因。他在原地站了好幾分鐘,心裏不知是何種滋味。萬種思緒,紛紛揚揚。
時間不早,他該準備去洗澡了。但剛走進浴室,人又立刻小跑出來,他拿起剛剛被他放在小桌上的黑袋子。
縱然心情急切,但林栖的動作像是怕被人笑話急切一般,壓抑着、努力顯得從容不迫。他把紙盒從袋子裏拿出來。可盯着紙盒看了兩秒,林栖還是沒拆。他甚至有點厭煩自己,覺得自己磨磨唧唧的,一點不像他。
可就是很喜歡,很不想把它弄髒。想到蔣修思那句“我不會懂得您的拒絕是什麽意思”,他的心就開始發燙,他就更為珍惜起眼前的小小禮物。
這份禮物最後是在他洗澡後才被拆開的。發絲上還帶着水珠,他用毛巾随意地擦了好幾下,小心翼翼地拆開盒子。
香水瓶美得讓人心髒搖晃。墨藍色的瓶身,方形的設計,棱角圓潤又不失鋒芒。材質冰涼,仿佛黎明來臨前的溫度,凜冽非常。
他噴出一點在手腕上。
前調充滿寒冷的、深林一般的綠意,如同置身雪後林野。稍後,中調溢出來,氣味變得平和了一些,隐約的橙花味道讓人緩緩蘇醒。時間流逝,幹燥、溫暖的木質尾調像一個擁抱,将他圍繞。
前調、中調的停留時間都不長,唯有那個擁抱似的味道,久久不散。林栖輕嗅着這香氣,感到溫柔的睡意也漫了上來。
他無法不去設想蔣修思怎麽向人去描述這只香水。
這是,蔣修思為他定制的香水。
越是去想,他越是面紅耳赤,只得趕緊上床,扯過被子将自己完全蓋住。
燈滅了之後,黑暗開始流淌,變幻的天色通過未拉完的窗簾在室內蕩漾,将一室旖旎掩藏。
林栖沉入夢境,又夢到了他的媽媽。她像以往一樣溫柔,輕聲絮語,讓他在夢裏也感到那麽甜蜜。或許今天經歷的一切讓他感到甜蜜。
可惜過猶不及,甜蜜的滋味難以留存。
寧靜的深夜裏,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
被吵醒的人向來都會是煩躁的、頭腦昏沉。這天卻奇怪,林栖從床上坐起來,直覺得雙眼發涼,十分清明,像是某種預兆。
做了一場美夢,總要醒來。
“喂?”
電話那頭是令人絕望的老人聲音:“小也……你外公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