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五、面紗之後
燕飛草長,和煦陽光灑落滿地,江府後院花開一日比一日豔!
江惜歲站在荷塘旁邊,有一下沒一下往池塘扔着魚食。
仔細看去,江惜歲眼眸無光,整個人處于游離之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投的魚食根本就沒吃掉,浮在水面上一層一層,令整個湖面瞬間坑窪不平。
“姐姐,我們打算出去玩,你跟我們一起去嗎?”江惜容拉着一姑娘,站在橋上問着。
江惜歲眼睛慢慢有了焦點,逐漸聚焦在橋上粉色衣裳的女子,下身裙擺像花一樣,一層一層綻放,頭上帶着翡翠鳳釵,眉心貼着鳳花,怎麽看怎麽都像是處于嬌齡的女子,要是我的容貌沒有……
“姐姐,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嗎?”江惜容沒有等到回應,繼續問了一聲。
江惜歲繼續往下扔着魚食,垂低着頭,聲音卻不小道:“不去了,你和她們玩的開心!”
江惜歲平日不出門,上次要去跟她們踏青本就出乎江惜容預料,江惜容答應了一聲轉身跟着她們走了。
可到達橋底下的江惜容,轉身看着池塘,好意提醒道:“姐姐,你不要喂了,他們不吃了!”
江惜歲一看湖面,向來平靜的臉上現了一點波瀾,緩緩,江惜歲收起魚食,回了句:
“知道了!”轉身離開。
江惜容這才滿意的準備離開,在邁出一小步後,江惜容身邊的一個穿着墨綠色長裙的姑娘不滿的嘀咕着了:
“不過就是一個醜八怪,幹嘛對你使臉色!”
江惜容表情有些異樣,但還是開口道:“姐姐她不是天生的,是那場大火為了救我…”
深綠色衣裙的姑娘完全不在意,繼續說:
“我娘親說了,庶出的子女永遠沒有一個好東西,當娘的都會勾引人,別說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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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綠色衣裙的姑娘頓了頓,再次開口說:“你小心點,有句古話說的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看好你的紀公子!”
一提紀公子,江惜容像黃昏時的太陽,整個身子都開始泛紅,紀拾啊!他是我最想要的人啊!
江惜歲連日來的頭暈眼花已經減弱了不少,即使已經有好幾日都沒有去山上,也沒有問題,但同時,江惜歲斂下了神情,也好幾日沒有夢到那個叫嫣紅的小草!
“你要不要跟我去山上啊?”
對于突然出現的紀拾着實讓江惜歲吓了一跳,江惜歲看着玉立長豐的紀拾,心裏瞬間就生氣起來,這家夥,就知道吓人嗎?
江惜歲剛準備開口,就聽見紀拾先一步開口:
“歡…惜歲,我發現後山有一個好玩的地方,你跟我去看看!”
“不去!”江惜歲冷眼丢出兩個字,對于剛才的吓人,江惜歲還是有些在意。
紀拾突然像洩氣的氣球,耷拉着身子:“真的很好玩,草會變顏色,你跟我去看看呗!”
滿滿的讨好讓江惜歲心情莫名的好起來,或許從十歲之後,再也沒有經歷過別人讨好的江惜歲,微微拉不下臉來,繼續硬氣着說:“不去!”
紀拾見狀心裏大喜,繼續求着,“去吧,去吧,保證很好看!”
江惜歲看着眼前跟條搖尾巴的小奶狗,而充當小奶狗的某人渾然不知,繼續搖着尾巴,“去吧,去吧,去吧!”
聲聲帶着祈求,讓江惜歲失去的那股重視感再次回到她身上。
“不去,不去,不去!”
“去吧,去吧,去吧”
“不去,不去,不去”
“去吧,去吧,去吧!”
兩個人對話,真是讓兩個人三歲都不能多了!
紅色的草幾年下來,沒有什麽變化,除了顏色更紅更豔些。
而當日嬌豔欲滴的少女抱着一個女娃娃,小女娃留着哈喇子蹬着圓滾滾烏黑發亮的眼珠子看着紅火火的草,粉嫩小手不停的往前伸着,無奈着女孩的手臂太短,怎麽夠也夠不到,瞬間小女孩烏黑的眼睛充滿一層薄霧。
“哇!”的一聲放聲大哭。
婦人手忙腳亂的哄着孩子,拍到粉雕玉砌的小女娃後背,嘴裏止不住安慰:“寶寶乖,寶寶乖,不哭不哭啊!”
婦人眼裏含着眷戀的溫柔,可是小女娃黑珍珠般的眼睛并沒有停止留下圓滾滾的小豆子,手還在不停的往前夠。
“生了,夫人生了個小女孩!”
空蕩不起眼的小屋子須臾間充滿丫鬟的驚喜聲,彼起起伏,像藍天上的白雲久久不散。
抱着小女孩的婦人突兀流出眼淚,小女孩睜着黑珍珠的眼睛看着漂亮女人,一眨一眨充滿對未知事物的好奇。
旁邊火紅的草慢慢..慢慢一點靠近她們。
江惜歲搖搖腦袋,突然有種經過滄海桑田的疲倦感看着周圍。
“你醒了,你知不知道你一來這就睡,怎麽叫都叫不醒。”紀拾本來是坐在樹枝上,看見江惜歲醒了從高高樹上一躍而下。
江惜歲皺眉看着落穩的公子哥,腦袋裏不知道想了什麽,摸到自己面紗,心,莫名安定了,他應該沒有看到我面紗掉下來的臉龐吧!
“你怎麽又在摸你的面紗,面紗後的你很醜嗎?”此刻紀拾眼眸深幽,讓江惜歲渾身緊張。
氣氛瞬間降下來,紀拾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慢慢将頭偏到另一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紀拾感覺手心冒出一層層細汗,腦袋想着該如何挽回剛才的話,就聽到一聲清冷的聲音配着遠處潺潺流水聲響起,冰冷且帶着距離感。
“很醜,面紗後面的我很醜。”
紀拾擡頭對上一雙冷漠而又清高的眼神,這是紀拾從來沒有見過,急忙道出:“那又如何,相貌決定不了什麽。”
話說的太快,讓江惜歲冷笑一聲,這句話從自己大火中清醒那天,爹爹就告訴我,樣貌不代表什麽,身邊丫鬟下人們也都是這樣說。
可是,也是她們一個個每次看到自己,眼睛裏流露出來的像看荒野鬼怪的驚恐,慢慢直到一天,第一個告訴我樣貌不重要的爹爹,親切的拿着白色面紗來到我身邊,依舊用着和藹的語氣告訴我。
“帶上白色面紗,歲兒,戴上它大家都好!”
聲音悠悠,清風而過,一切一切都那麽漫長而深刻!
“惜歲,不重要,我要的不是你的容貌,而是真正的你。”紀拾壓低聲音,沉沉,穿過溪流進入江惜歲的耳朵。
如刀鋒般硬朗的眉目,藏藍色雕刻着他的沉穩,身後是剛披上綠色嫁衣的大地,他如畫中人,看着江惜歲。
江惜歲對上深沉的眼眸,他似乎透過自己再看另外一個人,深深的,似乎怎麽看都看不盡。
突然,離散的魂魄感受到召喚,瞬間歸位。
“騙子,你們都是騙子,我們才不過認識短短一月,就說出如此山盟海誓,果真是都城來的公子哥,只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
江惜歲後退幾步,雖只露出眼睛,但裏面寫滿了不信與不屑,甚至含着一絲絲諷刺。
“是嗎?”紀拾自嘲的問出一句,但下一秒,紀拾擡起右手速度快到讓江惜歲措手不及,反應過來的江惜歲只能用手捂住臉頰,這下江惜歲眼睛裏冒着細碎火焰。
“你..”
“你..”
江惜歲只說出一個你字,就将臉偏過去。
過了幾秒,江惜歲将手緩緩拿下,神情堅定看着紀拾,無所畏懼道:
“怎麽樣,你怕了嗎?就是這樣一張破敗不堪的臉,看着它,是不是覺得醜陋不已,比山裏的精怪夜魅都要吓人?”
江惜歲整張臉從眼眸以下都呈現坑坑窪窪,有的部分又像蚯蚓盤旋纏繞,看着就讓人心生反胃,惡心泛吐。
紀拾走進一步,江惜歲向後退一步,直到二人之間退無可退,避無所避的時候,紀拾将手附在江惜歲臉頰上。
那一刻,江惜歲清楚感覺到自己身體僵硬無比,不能動彈。
“不,惜歲,你從來都不知道你有多漂亮!”
紀拾眼眸裏流轉出來的溫流讓江惜歲仿佛置身溫泉裏,從四周悄無聲息傳來的溫暖滲透到身體裏,然後慢慢流轉到四肢百骸。
清明,真誠,贊揚,是江惜歲能從紀拾眼眸裏看到的所有的東西,江惜歲感覺心底某處在變得柔軟,冰石上堆起來的高清在此時消容。
江惜歲身體不受控制的抱住紀拾,淚水就這樣從江惜歲眼眶裏打滑下來,似乎要将這些年所有的委屈流進。
原來真的有人不怕我的臉,真的有,真有!
紀拾像安慰小孩子似的一下一下拍着江惜歲的後背,臉上的溫柔是無人可比。
彼時,江惜歲沒有想過為什麽紀拾可以輕而易舉接受她,沒有注意到眼裏的深情從何而來,甚至沒有感受到拍打後背的動作為什麽跟夢裏婦人的動作一模一樣!
江惜歲坐在後院亭子裏的石凳上,一下一下品着新買的玉觀音,面紗下的小臉察覺不出什麽,跟往常一樣微冷而高清,帶着距離感。
但是丫鬟下人們卻從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看到了笑意,眼角彎彎,額間不自覺染上溫柔!
經歷過情愛的人都懂,這叫情有所锺,心有所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