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李瑾指節敲了敲桌面:“還不将孤的狐貍還孤?”
李瑾的為人, 李琰其實再清楚不過。李瑾雖然并沒有上過戰場殺人,甚至,李瑾可能從來沒有讓自己的手沾過血, 但這并不代表李瑾就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
李瑾兵不血刃, 卻是索命最多的那一個,其危險程度不亞于李琰。
李琰道:“我昨晚把它殺了。”
殺掉樂離,表面上對李瑾來說不是一件壞事, 畢竟妖怪都沒了, 李琰這方還怎麽指責李瑾豢養妖寵。
對此,李珏和李義心裏也覺得松了一口氣。李珏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瞄了李瑾一眼,李瑾只是笑了笑:“你占了大便宜,殺了孤的寵物, 為了公平,李瓊是不是也要在孤的刀下走一遭?”
李瓊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太子, 你欺人太甚!”
“欺人?呵呵。”李瑾笑了起來,“難道只有你這條命值錢麽?”
李珉瞪了李瓊一眼:“皇兄,殺了那只狐貍,對你應該沒有損失, 證據已經消除,以後也不必擔心這件事情,我們就一筆勾銷吧。”
“孤冒着失去太子之位的危險養的狐貍, 你說沒了就沒了?”李瑾突然站了起來,李琰眼皮一跳, 李瓊已經到了李瑾的刀下,脖子上滲出了一些血絲,“就算死了, 也要将屍體給孤擡出來。”
李瑾平時不顯山露水,但這一手輕功卻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李琰沒有想到,李瑾養尊處優,一雙手看起來如玉一般光潔,身子也弱不禁風,居然能有這麽好的身手。
在他眼下挾持人,整個淩朝都沒有幾個。
就連跟了李瑾多年的李珏和李義都互相對視了一眼表示不知情。
李瓊雖然沒有被吓得變臉色,突然被刀抵住,他也有本能的恐懼。
李瑾漫不經心的笑着,看不出是真的想殺人還是做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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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瓊道:“太子,你殺了我,父皇不會饒了你,有本事你就真的殺我,用力一些。”
李瑾果真多加了一分力氣,血滲入了李瓊的領口,他笑眯眯的道:“閉嘴,你這一身罪孽,孤就算将你碎屍萬段,也不會受到懲治。”
李瓊這次壞了李琰的事情,心裏也有愧疚,恨不得真的死在李瑾的刀下,他本想用力撞向刀口,肩膀被李瑾一只手桎梏着,李瑾看起來像是沒用力,實際上,李瓊絲毫不能動彈。
“你殺了我!我倒要知道,父皇為什麽不會懲治你。”
李瑾懶洋洋的将李瓊說過的話還給了他:“律令規定不允許強搶民女,更不準殺害無辜,你身為皇子,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明明知道禁止殺人,卻剝清白無辜女子的皮做鼓,此行喪盡天良,人神共憤,會壞我淩朝國運。孤身為太子,容不得這樣的敗類存活,能給你全屍是看在兄弟情分上,就算你死了,你的罪過也不會讓你入皇陵,你的母妃沒有教導好你,也該以死謝罪。”
聽李瑾提起母妃,李瓊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李瑾含笑看向李琰:“孤的狐貍呢?”
“帶出來。”李琰臉色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把李瓊放下。”
李瑾手一松,把李瓊往前一推,李瓊踉跄一下,差點昏倒過去。
方才李瑾并不像在做樣子,他的脖頸上一片血跡,雖然沒有死,這道傷口也不算太淺。李珉上前扶住李瓊:“來人,送六皇子回府。”
李瓊的傷口必須及時包紮,不然,血越來越多,之後很難處理。
李瑾把刀還給了李義。
這個時候,樂離也被人擡了出來,一張黑布籠罩在籠子上方,侍衛擡着籠子進來,将籠子放在了正中心。
李瑾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擡眼看了李琰。
哪怕知道李琰殺掉樂離的可能性不大,李瑾還是有些許的不确定。
費盡心思鋪墊這麽多,李瑾擔心最後回來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屍身。
李珏直接站了起來,擡手掀開籠子上面的黑布:“關籠子裏就算了,三哥你還用一塊布蒙住,生怕悶不死?”
李珏也不相信李琰會把狐貍給殺了,殺掉這只妖狐,李琰這邊就失去了最大的籌碼。
突如其來的光亮,樂離的身體輕輕瑟縮一下。
籠子正中是一片白,樂離穿着單薄的白色衣衫,小腿以下顯露在外,白得近乎透明,看起來略有些虛弱。他縮在狹小的籠子裏,整個人仿佛死了一般,依稀可見衣角上沾了零星血跡。銀白長發并不淩亂,長發很多,全鋪在了身上,遮掩了大半面孔。李瑾臉色一沉,以為樂離受了刑罰,他擡手讓身後侍衛将自己的披風拿來:“把籠門打開。”
李琰這邊的人開了籠子。
樂離昨晚受了一晚上的冷,睡在那樣冰冷潮濕的地方,他現在四肢乏力,身上也滾燙的發燒起來了。
籠門打開,李琰拿了披風上前,将樂離抱了起來,裹在了披風裏。
察覺到有人碰自己,樂離立刻被驚吓醒了,他身體顫抖了一下,眼神警惕。
這是李瑾第一次見到樂離的面孔,樂離和他想象得實在不同,李瑾有一剎那失神:“別怕,是孤。”
樂離睜眼看到了李瑾,唇瓣張了張:“李瑾。”
李瑾用披風裹住樂離,樂離身形比他小,整只都裹住了,李瑾讓他面對着自己:“不用害怕,孤救了你,你現在沒有性命之憂,孤這就帶你回東宮。”
雖然之前總在李琰這邊聽所有人說李瑾很壞,但樂離的的确确沒有在李瑾手中受過任何傷害。
只是經歷了這一遭,樂離對任何人都信任不起來了。
他實在困乏,此時閉上了眼睛,什麽都沒有說。
李琰這邊的臉色仍舊難看得很。
昨晚他碰樂離,樂離狠狠咬了他一口,李琰手上的傷患至今沒有痊愈。
看到李瑾之後,樂離卻乖乖的任由李瑾抱着,絲毫不掙紮,也不見樂離有半分排斥人類。
他的眼神如鷹隼一般盯着樂離,李瑾察覺到了李琰的眼神:“三弟,孤的東西,你就不要再看了。”
之前李瑾是不相信李琰會對一只狐貍有什麽感情,但剛剛看到樂離的時候,他突然就有了警惕心。
李琰冷哼一聲:“人妖殊途,太子莫要沉溺進去才好。”
李瑾勾了勾唇。
懷裏的樂離仍舊虛弱的閉着眼睛,樂離眼睫毛纖長濃密,烏鴉鴉的垂下來,膚色卻是瑩白皎潔,兩種顏色相映襯,更顯麗色無雙。
确實容易讓人沉溺進去。
都說狐貍生得勾人,妖顏能惑衆,但像樂離這般漂亮的卻也罕見。
李瑾的手臂被輕輕抓了一下,他低頭湊到樂離的耳畔:“嗯?”
樂離的聲音很微弱,幹幹淨淨的嗓音:“離開這裏……”
李瑾看到了樂離身上星星點點的血跡,他知道這個地方給樂離留下了不少陰影,此時樂離不想繼續待在這邊了。
李瑾點了點頭,溫柔的道:“好,孤帶你離開,回家洗個澡,讓你好好睡一覺。”
他對所有人大多和顏悅色,低頭對樂離說話時也是這般。
李琰卻能看出,李瑾對待別人大多是虛情假意,哪怕裝得再好,也是僞裝出來的。對樂離的态度卻不是這般。
李瑾對樂離時,帶着幾分寵溺,像是對待喜歡的寵物,又像是對待喜歡的人。
李琰突然想起來之前看到皇帝和皇貴妃,皇帝看向皇貴妃時,和李瑾看向樂離的神色一般。
這次是李琰輸了,輸得一塌糊塗,他失去的不僅僅是籌碼。
之前樂離只對他這般信任,這次事情過後,這份信任就易主,換了另一個人。
李瑾道:“孤便先行離開了。”
李珏扇子搖了搖:“三哥,四哥,改天再見。”
李義點了點頭,也跟着李瑾李珏一起去了。
上一刻鐘李瓊被帶出去時,恰好在外面碰到了李瑜。
李瑜看李瓊一脖子的血,心裏納罕,兩方都在,自己也沒動手,裏面遭刺客的可能性不大,大概率兄弟間起了沖突。李瓊向來和李琰關系好,對這個兄弟,哪怕捅了天,李琰也不會舍得傷他。除了李琰外,出門從不落刀劍的就是李義,李義排第七,母妃不得寵愛,平時又沉穩,做不出這樣的事情,看這傷口不輕不重的程度,那人武功不弱。
李瑜挑了挑眉:“老六,太子為什麽割你脖子?你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李瓊被侍衛扶着,乍然看到騎着高頭大馬的李瑜,吃了一驚,拱手行了一禮:“二哥,我不小心摔到了刀上,這就回去讓太醫看看。”
李瑜揶揄道:“哦?那你摔得真巧,聽說太子在裏面,我找太子有事。”
他翻身下馬,外面的侍衛看到李瑜,早就進去通報了。
李瑜穿着一身月白衣袍,經過李瓊時,他笑意收斂了起來:“能惹太子對你動手,你也有本事。”
李瓊臉色通紅,被侍衛扶着上了馬車。
李瑜直接就往裏面去,另一個通報的侍衛還沒回來,守着的這些不會放他進去:“齊王殿下,您等片刻。”
李瑜一擡眼:“敢讓本王等?”
李瑜不像太子那麽好講話,也不像李琰那般講道理,他陰晴不定,除了皇帝,其他人的面子基本不給。
侍衛有些為難:“殿下請稍等片刻。”
“本王從不等人,讓開。”
李瑾抱着樂離出來,聽到李瑜這句話,他道:“二弟,你來這裏做什麽?”
李瑜回眸,上上下下看了看李瑾,拱了拱手道:“見過太子,太子懷裏抱的是誰?”
“和你無關的事情,就少插手。”李瑾道,“你有什麽事情?”
“無事,剛剛經過此地,看到六弟帶傷出來,看傷口像是太子下的手,所以好奇,過來看看。”李瑜慢條斯理的道,“倒是第一次看到太子抱着人出來,就是不知道,這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