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熒惑
李熒惑孤零零坐在沙發上，視線沒有焦點，一動不動地，仿佛與周圍隔絕，看起來很可憐。
陸珺卓打開電視，搜了搜歷史發展進程幾個紀錄片，“你先聽一會兒，我很快就好了。”
李熒惑：“好。”
陸珺卓悄咪咪蹲下，看了眼沙發底下的狗子，沖它擺了擺手。
狗哈湛藍色的眼睛充滿了委屈，輕輕嗚咽了一聲。
李熒惑：“狗？”
“是啊，家裏養了條狗，它膽子太小了，藏在沙發底下不肯出來。”
陸珺卓愁死了，狗哈不敢出來，晚上還出去散步嗎？如果不出門，它會不會夜深人靜的時候拆家？還是礙于李熒惑的氣場，連家也不敢拆了？
李熒惑笑了一下，“原來如此。”
果然是物似主人形，這姑娘怕他，狗才跟着怕他。如果她能硬氣一點，狗肯定強勢起來。
他沒點破，繼續聽紀錄片。
陸珺卓把狗狗的飯盆洗了一下，倒上狗糧，換了清水，又把甩幹的衣服晾好，坐到李熒惑旁邊。
她的手機屏幕碎了，繼續玩手機挺尴尬的，就跟着李熒惑一起看紀錄片。
裏面已經介紹完西方的工業化，正在講本國的發展。采訪到外國學者的時候，陸珺卓才想起來，李熒惑聽不懂外語，又看不到字幕……
陸珺卓看了眼坐的端正的男人，欲言又止，不敢說話。
李熒惑似有所感：“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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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珺卓說：“沒什麽……”
她坐了一會兒，拿出平板來，登上賬號就看到陸逐發來的消息：“姐，錢，快。”
陸珺卓回複：“你要這麽多錢做什麽？媽媽沒給夠生活費嗎？”
這個時間，陸逐可能是在上自習，沒有回複。
店裏的接待小妹也發了消息，問她明天去不去上班。
上班是肯定要上班的，要不要帶着李熒惑一起，是個大問題。陸珺卓想了一會兒，回複：“我會帶個朋友一起過去~【貧窮使我勤勞.jpg】”
回完社交賬號上的消息，陸珺卓總覺得還有事情沒做，心裏空落落的。
盯着平板呆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了，熟練地打開漫畫app，刷新一遍，确定沒有加更，又看了看收到的回複，全都是在說李熒惑顏值好，面慈心狠還目盲的人設帶感，只有少數幾個說他做的事情确實狼心狗肺，期待他獲得奇遇，成為可以和主角對剛的大boss，也有幾個說他可能有苦衷，後面會反轉。
看了眼乖巧聽紀錄片的李熒惑，陸珺卓想起他剛過來的時候，提到了“黑州”兩個字。
她印象中沒有看到過黑州，也可能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一筆帶過了。陸珺卓決定把漫畫沖刷一遍，順便理一理李熒惑這個人。
漫畫故事以男主陸恣芳的視角展開。
陸恣芳出身簪纓詩禮世家，出生時母親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仙人騰雲駕霧而來，在上空播撒了一片金光，翩然離去。金光落到陸恣芳的母親身上，她渾身都舒适極了，夢醒之後，陸恣芳就很順利地出生了。
接着一個修士來到陸家，自稱為昆吾派玄真長老，在金水玄天洞隐修，說他家裏有祥瑞降臨，是修仙的不世奇才，願意收為弟子，日後定有大作為。若是不修行，這孩子必定活不過五歲。
陸家一開始不信，但陸恣芳果然體弱多病，哭嚎不止，只有在修士身邊還能安穩入睡。只能把他交給修士。
之後陸家才知道，那位玄真長老名氣有多大。
陸恣芳家世顯赫，背景強大，和李熒惑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李熒惑就像是照着陸恣芳做的鏡像人物，作者給了他同樣顯赫的家門，卻是災難克星，被丢到幽禁之地，十年不管不問，甚至連名字都是十歲之後才有的。
正因為他的背景悲慘，讀者心疼他，覺得他遭受了那些痛苦，做的壞事也仿佛情有可原。
陸珺卓卻覺得不是這樣。
道德和法律難道還分三六九等嗎？身世悲慘的人難道有特權嗎？
如果易地而處，讓陸恣芳經歷李熒惑的人生，他一定不會像李熒惑這樣扭曲偏激。
困境中堅韌的品質才是值得敬佩的。
陸恣芳的身世作者耗費的筆墨不多，也沒有在李熒惑的身世上浪費篇幅。陸恣芳十五歲修為小成，出山入世斬妖除魔，匡扶社稷。路過成州，聽聞李家家主病重，前去拜訪。
這是他第三次見到李熒惑，之前他曾誤入李家禁地，在裏面發現了像野孩子似的李熒惑，之後他又去了一次，特地給他帶了食物和水，還有低等的護身法器和傷藥。
直到今天，陸恣芳才知道，這個可憐的小孩竟然是李爺爺的孫子！
李熒惑個子小小的，穿了一身簡單的黑衣服，臉上沒有表情，眼睛也是空洞的，像個沒有靈魂的人偶。
直到李家家主把李熒惑臨終時，把李熒惑托付給陸恣芳，李熒惑才有了反應。
他講話斷斷續續的，很不熟練：“陸、哥哥……爺爺、怎麽了？”
陸恣芳覺得他很可憐。摸摸李熒惑的頭，奈何自己沒有安慰人的經驗，只能鄭重給出了承諾：“李爺爺走了，以後我會陪着你。”
李熒惑重重地點頭。
陸珺卓又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李熒惑，跟漫畫裏的小可憐相似的地方并不多。
他已經不再瘦小，甚至稱得上光彩奪目，哪怕不說話，也能輕易吸引別人的視線。但是在陸珺卓心裏，還是那個小可憐更好一些，不管心裏是否陰暗扭曲，至少那個時候的他手上是幹淨的。
李熒惑察覺到陸珺卓的目光，偏過頭正對着陸珺卓。
盡管知道他看不到，陸珺卓還是吓了一跳。
這人感知也太敏銳了，不愧是經歷過屍山屍海的反派，即便不能修煉，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陸珺卓趕緊收回視線，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繼續看漫畫。
陸恣芳是個信守承諾的君子，說了會陪着李熒惑，就真的一直陪着他。
他停留在李家，在長老為難李熒惑時幫他，在妖魔入侵時救他，還想過教他修煉，只是李熒惑實在沒有資質，大半個月都沒有找到感覺。後來陸恣芳才知道，李家人為了讓他能修煉費的心思不在他之下，始終沒有成功，也就放棄了。
李家和陸家雖然有交情，卻不在同一個領域。
陸家名望很高，是人間富貴世家，與帝王交好，不曾涉及修仙法術。李家卻是道家傳承，符篆、陣法、劍術、丹藥、梅花易術、八字六爻全都有涉獵，故而能在這個亂糟糟的世道多存活幾年。
大概是李熒惑十年沒有學習過，又雙目失明，讀不懂書本上的字，也對羅盤刀劍沒有概念，怎麽學都學不會，全靠陸恣芳在身邊幫扶才坐穩了家主之位。
這時，李熒惑忽然道：“陸姑娘，這是結束了嗎？”
陸珺卓又吓了一跳，擡頭看一眼屏幕，“對，這一集放完了。”
李熒惑說：“如此說來，這裏應當是千百年之後？陸姑娘似乎對在下的出現并不奇怪，莫非還有其他如在下一樣的人？”
陸珺卓說：“這個倒沒有，不過我看的小說特別多，現在書上就流行這麽寫。”
李熒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陸珺卓覺得他的理解能力這不是挺好嗎？不管是解釋電梯、手機，還是今天的紀錄片，李熒惑都很容易就懂了，根本不需要多費口舌。
難道陸恣芳教他的時候，都是裝的？
還是後來經歷了什麽，鍛煉出來了？
李熒惑不知道陸珺卓在想什麽，他有些不好意思，“失禮了，敢問姑娘，在何處更衣？”
陸珺卓有點懵：“你要換衣服？”
李熒惑很純情地垂下頭，低聲道：“并非……是，如廁。”
“……”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