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

第13章

去考科目一的那天，是靳钊開車送邵延輝去的，考場人挺多的，考生的年齡跨度也大，有剛成年的大學生，也有成家立業的中年人。

進考場前，靳钊鼓勵道：“別緊張，大不了重新考，小問題。”

邵延輝糾正道：“不能重新考。”

“行，不能重新考，一次過啊。”靳钊笑道。

這大概是邵延輝最吸引人的一面，做事有奮進，不會為自己找借口找退路。

看着小電視上的考號滾動，終于輪到了邵延輝時，靳钊莫名緊張了起來，他看着邵延輝進考場，考場門關上的那刻，他屁股跟長了刺一樣，坐不住了，只能在等候室外來來回回地走。

想想他自己考駕照的時候都沒這麽緊張過，他有種提前帶孩子的錯覺，這也太折磨人了。

他看了眼時間，邵延輝平時做題的速度就慢，今天估計該更細致些，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來。

考場旁邊開了家奶茶店，等着考試的年輕人三五成群地圍在奶茶店門口，靳钊沒別的事能做，也跟着去湊熱鬧。

奶茶這東西是年輕人的玩意，他平時不太愛喝，點了兩杯店裏的推薦新品，順手付了錢。

店員忙得連腦袋都沒擡一下，聲如洪鐘地吼道：“前面還有三十五杯。”

靳钊人傻了，又朝等候室裏看了一眼，考場的大門緊閉，心想算了，三十五杯就三十五杯吧，最好能趕上邵延輝考完，然後喝杯熱的。

科目一考試九十分算過，有兩次考試機會，都是當堂出成績，成績過了才能進行科目二的學習。

邵延輝做過的題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題型大同小異，沒什麽難度，他放慢了閱題速度，能确定答案才會按下一題。

每做完一道題，沒有出現錯誤的提示，邵延輝才放心往下做，上面所剩的題目減少，直到最後一題答完，出現交卷的提示，這才松了口氣。

他帶上自己的身份證從後門離開考場，圍着考場轉了一個大圈，從繞到前門來。

門口的奶茶店人聲鼎沸，邵延輝餘光一瞥，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人潮洶湧，靳钊被等餐的顧客擠來擠去，他背對着邵延輝，手插在褲兜裏，光是看背影，邵延輝已經猜到了他的表情，肯定特別不耐煩。

“0165號”奶茶店的店員叫到號。

靳钊手伸得老高，強而有力地回答，“這兒！”

他接過奶茶，回頭時表情頗為凝重，雙手将奶茶護在胸口，伛偻着背，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靳哥！”邵延輝沒忍住，放聲大喊。

靳钊一看到邵延輝，表情變得柔和起來，抱着奶茶往邵延輝跟前跑，“考得怎麽樣啊？”

“滿分。”邵延輝沒吊靳钊的胃口。

靳钊一拳敲在邵延輝的肩頭，樂了起來，“我就知道，你肯定能過的。”

他将奶茶插好吸管，分了一杯奶茶給邵延輝，“拿着，先喝點，我們找個地方吃飯慶祝一下。”

奶茶的杯壁發燙，邵延輝握着奶茶，不好意思，“只是科目一而已，又不是拿到駕照了。”

況且，就算是拿到駕照，那也是他應該做的，有什麽值得慶祝的。

“當然值得慶祝！”簡直是讓靳钊提前體驗到了當爹的喜與憂，“你沒從裏面出來的時候，我都提心吊膽的，得聽到你說考過了，我才能安心啊。”

邵延輝也跟着傻笑，靳钊或許不知道，他是第一個關心邵延輝成績的人，他還在讀書的時候，父母不太在意他在班上是多少名，能不能考上一個好的大學，說好聽一點，是父母沒給他壓力，說難聽一點，是父母無暇顧及他。

成長中越是缺少的東西，邵延輝嘴上不說，心裏卻無比渴望，他希望有人能看到他，哪怕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能被人記挂在心上是一種福氣，所以他感恩靳钊對他的付出和牽挂，他也貪念這種來之不易的感情。

考過科目一的邵延輝，很快進入了科目二的學習，科目二的實操對他來說還有一定難度，他休息的日子去駕校，晚上的時候，靳钊還能開車帶他到寬敞的地方再練練。

為了不妨礙到別人，靳钊特意找了個偏僻的地兒。

“下車！”靳钊和邵延輝調換了位置，“專門找了這個廢棄的廠房，你說是不是巧了，還正好有停車位，你好好練練。”

廠房雖然廢棄了，但老大的路燈亮着還挺給面子的，就算是大晚上的，邵延輝也不怕看不到線。

來時路上，靳钊特意買了烤串，他坐在副駕駛上，一手撸着串，一手對着邵延輝傾情指導。

“看着點距離，別撞上了，蹭掉漆了，就在你工資裏扣。”

“壓線了，你們教練是這麽教的你嗎？”

“我教你要另外算錢的。”

“你是不是跟方向盤還不熟啊，你怕把它摸疼了啊？你用點力啊。”

靳钊手裏的烤串跟似的，在空中劃出饑餓的弧度，邵延輝想去看他，又強忍着。

靳钊憋着笑，從後視鏡窺視着邵延輝的動靜，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靳钊愈發覺得邵延輝性格被動，不會提任何要求，就連吃飯這種小事也是一樣。

明明被饞得不行，還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這幅逞強的模樣又可憐又可愛。

靳钊起身半跪在副駕駛座上，伸長了腦袋去看邵延輝倒車的情況，“你看不到線嗎？這樣好了，你能一把倒進去，我給你嘗一口。”

他像是故意招惹邵延輝一般，張嘴含住肉串，用力一刷，将剩下的半截在邵延輝面前晃了晃。

靳钊的嘴唇被辣椒辣得通紅，邵延輝一言不發地盯着他的嘴唇。

“怎麽樣？”靳钊挑釁似的朝邵延輝擡了擡眉毛。

邵延輝把車重新開了出來，一盤子直接倒進了車位裏，靳钊身子伸出車窗，仔細打量了一下位置。

“你也太饞了吧，一說到給你吃點，立馬倒進去了。”靳钊哭笑不得，将烤串往邵延輝嘴巴一遞。

邵延輝咽了咽唾沫，嘴唇無意識地掃過烤串，他不知道怎麽跟靳钊解釋，其實他沒那麽想吃，但是如果獎勵是靳钊吃剩下的，對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沒伸手去接，只是人靠了過去咬了一口。

靳钊沒覺得有什麽不妥，雖說和邵延輝待在一起，完全是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可待的時間越久，靳钊越覺得輕松，至少比餘沫待在一起要來的輕松。

不用去琢磨自己說話會不會過分，也不用想方設法地哄對方開心，這大概是兩個人相處時最舒服的狀态。

車停在車位上，廠房周圍靜悄悄的，只有不知名的蟲兒在鳴叫，夜深人靜的時候，人總忍不住想要吐露一番心聲。

“你現在吧，趁着年輕多賺點錢，回頭找個對象，就能計劃計劃結婚的事情了。”靳钊立馬又補充了一句，“找對象的時候留個心眼兒，別跟我一樣。”

在不對的人身上浪費的金錢，也浪費了時間。

邵延輝趴在方向盤上，一聽到“對象”這兩個字，他生理性抗拒。

“我不結婚。”

靳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怎麽跟小姑娘一樣，就辦公室出納小雅，她也成天說什麽不結婚，怎麽你也舍不得爸媽，不肯嫁人嗎？”

知道靳钊在取笑自己，邵延輝沒有反駁，他只是沒有喜歡的姑娘罷了，他想…他想怎麽着，說出來臊得慌，怕靳钊知道了笑話自己。

“你不想結婚你想幹嘛啊？”靳钊推了邵延輝一把。

邵延輝不太想和靳钊聊這個話題，悶聲悶氣道：“現在這樣就挺好的…我不想結婚…”

“現在這樣是哪樣？”靳钊尋思了幾秒，“我倆住一起這叫好？回頭你找個媳婦給你洗衣做飯暖被窩不好嗎？你跟我混在一塊兒算怎麽回事啊？我倆現在整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你不嫌煩嗎？”

邵延輝挺較勁的，他選擇性地避開了靳钊的問題，只糾結最後這一句，反問道：“你嫌煩了嗎？”

“我…”靳钊語塞，他倒也不嫌煩，但…也不妨礙他倆找對象啊，“我不嫌煩啊…你找對象，跟我嫌不嫌煩有關系嗎？”

邵延輝固執道：“我不找…”

“行行行，你不找，怎麽跟小孩一樣，什麽時候能開竅啊。”靳钊話音剛落，邵延輝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提高了聲音，

“我不是小孩！”

“嘶！”靳钊伸手掐了把邵延輝的臉，“你喊什麽啊？就你這一驚一乍的，大人有你這樣不成熟的嗎？還不是小孩，不是小孩你該想姑娘了。”

臉上被靳钊掐過的地方隐隐作痛，邵延輝頓時安靜了下來，他很喜歡靳钊觸碰他，哪怕是用這種方式，邵延輝在想，自己是不是病了，不然怎麽會心慌意亂的。

時間不早了，靳钊把簽子往袋子裏一裝，打開車門，“回家吧，別愣着了，成年人也禁不起這樣熬夜。”

靳钊剛發動車子，手機裏消息進來了，他正好瞥到屏幕上“餘沫”的名字，他和邵延輝尴尬地對視了一眼，順手點開了消息。

“現在有時間嗎？我來拿東西。”

靳钊回了句“可以”，将手機讓到一旁，“餘坤姐姐…來拿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