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的小娘子

第20章

今天是七夕，是她程小芽出門收租的日子。自打她懂事以來，她都得在這一天獨自出門收租。爹爹告訴她，她已經長大了，應該學會自己一個人收租了，而七月初七這一天，正好。

程小芽還記得，很小的時候，自己就經常跟着爹爹出來收租，坐在爹爹的懷裏看爹爹打算盤。算盤她還沒有學好，收租她已經有模有樣了。說起算盤，她的妹妹才九歲，算盤已經打得很順暢了，今日爹爹讓她獨自在家對賬，說晚上要檢查呢！還是她收租的活比較好。

當她到沈家莊的時候，她躲躲藏藏還是被她的小姨叫住了：“小芽，怎麽今日你一個人來？”

程小芽十分驕傲地昂起頭：“因為我長大了！”說完她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到小姨邊上：“小姨，表妹呢？”

“你表妹不是去你家了嗎？”沈二娘還奇怪了，她女兒一大早就去姐姐家了，怎麽自己外甥女沒瞧見？

程小芽琢磨了一下，點了點頭：“興許是去找小苗了吧，今天小苗要打算盤，可沒空陪她玩，她肯定撲空了。”說完，還十分得意，這個表妹十分沒有眼光，總喜歡跟小苗玩兒，讓她喜歡小苗，這下沒得玩了吧，要是來找自己，自己還能帶她在田埂上走一走呢！

沈二娘點點頭，她當然知道，自家那女兒最黏跟她一般大的小苗了。程小芽嚷着還要收租，就跑開了，她這小姨從小見着自己就喜歡掐自己臉，她都這麽大了，可不能再這樣了，不然她形象何存？

程小芽從沈家莊出來，看天色還早，又去了陳村。陳三娘見她來了，趕緊過去：“程小芽，你怎麽還在收租呀？”

“你懂什麽！這說明我家地多！”程小芽沒有好氣地說着，這人真不會說話，自己收不到租豈不是慘了？

陳三娘哪裏是這個意思，只是看着邊上的人沒有說話，跟着程小芽一家一家走着。程小芽收了幾家租以後，終于忍不住回頭看着這條小尾巴：“你什麽意思？你想等我收完租打劫？我告訴你，我可是練過拳腳功夫的！”

陳三娘拉着她的衣角走到一邊，程小芽瞪大了眼睛：“你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的幹什麽？”

“今天是七夕，你怎麽來我們村了？”陳三娘臉上有點泛紅，低着頭不好意思看小芽。小芽匪夷所思地看着她：“我來收租啊，還能為什麽，我每年都來的。”

“對呀，你怎麽每年都來呢。”陳三娘說着，頭更低了，只是耳尖透露的紅色出賣了她的心思。

“你們村好多田都是我家的，我不得來收租麽？怎麽，你爹不樂意了？”陳三娘是陳村村長的女兒，程小芽以為她這麽說，是村長有什麽意思。

陳三娘擡起頭來看着小芽：“那你收完租，能不能帶我去鎮上玩玩？”

程小芽擡頭想了一下，自己左右也沒事了，今年收成好，收租也挺順利的，于是點頭答應：“那你不能打擾我收租，等我收完再帶你去。”

于是，陳三娘就跟着程小芽一路，收完租回家一趟将去向說明，就跟着程小芽走了。

程小芽帶着人在鎮上逛了許久，一點要掏錢買東西的意思也沒有。看着比往日要熱鬧一些的街巷，程小芽忍不住感慨：“今日怎的這麽多人？”

陳三娘笑着：“到了夜裏人更多呢！”

程小芽想不明白，倒是笑話她：“你又沒瞧見過，你怎知道？”

“我就是知道，不信待會兒瞧瞧不就行了？”陳三娘拉着程小芽在亭子裏坐下。程小芽不樂意了：“你還不回家啊？哪兒有晚上還在外面玩的。”

“今天難得出來一趟，怎麽這麽快就回去，我都跟爹娘說好了，實在晚了，就去你家睡一晚呗，你家大，應該睡得下。”陳三娘絲毫不覺得這算什麽事，卻是吓得程小芽大吃一驚：“天啊！你怎麽可以這樣！不明不白就夜宿別人家裏，傳出去還要不要名聲了？”

“你也是女子，這有什麽關系？”陳三娘也是奇怪了，這人怎麽這麽沒有情趣？簡直比她這個山裏人還要山裏人。

“你這人啊，就是太笨了。女子就放心了？我爹說了，這女子和女子之間也得保持距離，你小心被人騙了。”程小芽擡着頭，故作深沉地勸着。

陳三娘看了她兩眼：“你會騙我嗎？”

程小芽嘴巴都要翹上天了：“我騙你幹什麽？我從不騙人的！”

陳三娘心滿意足地笑着：“那就好了，我不怕。”

程小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着她：“你要是想玩，改天我再帶你來嘛，晚上在外面多不安全。”

陳三娘也皺起了眉，不大樂意：“那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了？”程小芽也是有些奇怪，在她有限的十二年歲月裏，她謹記爹娘的話，從來沒有夜不歸宿過，甚至夜裏都沒有出門過。難道晚上的景色跟白日這般不同？

陳三娘深吸口氣：“你知道七夕是什麽日子嗎？”

程小芽聽她這麽問，有些奇怪，思索一番，有些不敢确信：“是我收租的日子？”

陳三娘差點沒被氣死：“是情人相會的日子！你這人怎麽這麽大了，還什麽都不知道！”

“你別胡說了，這就是收租算賬的日子，我爹從小就這麽教我的，小苗也在家算賬呢！”程小芽并不敢相信，七夕這日竟然還有別的意義。

“那你爹娘呢？”陳三娘問道。程小芽十分自信地答着：“他們去莊園算賬了。”陳三娘扯了扯她的衣角，指向遠方：“你看那樓上坐着的，可是你爹娘？”

程小芽順着陳三娘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見她爹娘坐在酒樓的窗邊，正一邊吃着一邊談笑着，若不是現下天色還未黑透，她也未必能認出來。

程小芽轉過頭，遲遲不能回神，爹娘騙她了？不，一定是跟她一般，今年收成好，莊園裏的進展出奇順利罷了。

程小芽雖然是這麽想的，卻也被勾起一些心思，不太想乖乖回家了，她帶着陳三娘去了爹娘去的酒樓，在樓下找了個位置坐下，為什麽不上樓，樓上太貴了，而且樓上的位置都被定走了。

程小芽和陳三娘吃着，正好瞧見程子諾夫婦從樓上下來，程小芽趕緊低頭吃飯，又時刻注意着爹娘的舉動。

爹娘一邊走着還一邊說着話，只聽娘親問爹爹：“你有多愛我？”

爹爹不答反問：“你認為最大的數是多少？”

娘親想了一下：“九千萬。”

“那我九千萬多一的愛你。”爹爹說着，摟着娘親走了出去，壓根兒沒注意到她。眼看着兩人走出酒樓，小芽又趕緊轉頭去看，看他倆走的方向并不是回家方向，氣得不行。

原來，這麽多年，她爹爹都是騙她們的，只為了和娘親兩個人在外頭玩耍，實在太過分了！

用了晚膳，程小芽和陳三娘又在街巷裏逛了起來，人果然比白日裏還要多。程小芽看着人來人往的街巷，咬咬牙從荷包裏掏出一粒碎銀遞給三娘：“你想買什麽便拿去買。”這是她自個兒的錢，雖然她現下在生爹娘的氣，可收來的租，還是不會就這樣随意花了去。

三娘卻沒有接，而是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遞給她：“這個送給你。”程小芽接過荷包，仔細打量着，倒是挺喜歡的：“沒想到你手藝不錯啊，這要是拿去賣，也能值不少錢吧。”

“你不能賣！”三娘還真怕她拿去賣了。

“那當然。”程小芽笑嘻嘻地就把荷包收好，一擡頭，卻是氣得半死。三娘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并沒有發現什麽：“怎麽了？”

程小芽咬牙切齒地說着：“程小苗竟然帶着表妹在逛街！”

陳三娘嘆了口氣：“興許全樂康就你不知曉七夕是什麽日子。”

程小芽也反應過來，難不成這些年來，被騙的就她一人？程小苗這家夥實際上都帶着表妹玩兒？難怪表妹來府裏了她都不知情！

陳三娘看她還在生氣，又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看見程小苗正拉着一個姑娘買面具，又側頭去看程小芽：“你喜歡你表妹？”

程小芽轉過頭看她，一臉莫名其妙：“那當然了，她可是我表妹。”

陳三娘神色低沉下去，松開拉着程小芽衣角的手，咳了一聲：“你送我回家吧。”

程小芽驚詫地看了看天色：“這麽晚了，路上哪兒還看得清，你就去我家睡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陳三娘咬咬唇，搖搖頭：“我還是想回家。”

程小芽皺着眉：“你這人果真是莫名其妙，想在外頭玩的也是你，想回家的也是你。”

陳三娘沒有說話，只是轉頭走着，程小芽趕緊跟了上去，察覺出她不大高興來：“你怎麽不開心了？夜裏又擺了許多攤，你還沒去看呢。”

“不看了。”陳三娘繼續走着，程小芽拉住她：“你要是不想去我家，我帶你去住客棧吧，這麽晚了，去陳村可不好走，要是有野獸可怎麽辦？”

陳三娘倒沒有再堅持，程小芽帶着她在一家客棧住下，三娘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你還不回家嗎？天都黑了。”

“我在這裏陪你呀，你一個人在這裏，我可不放心。既然是我把你帶出來的，我當然要保護好你。”程小芽說着，推開窗戶看了看外頭，“索性我們都住在外頭了，要不再下去逛逛，可別浪費了，你不是說今天不一樣嗎？”

過了許久，三娘終于開了口：“你要不去找你表妹吧，今日這般不同，你跟她一起過比較好些。”

小芽一臉奇怪地在三娘邊上坐下：“你不是說今日是要和情人一起過的嗎？我為何要跟表妹一起過。”說着，她頓時想到什麽，一拍手，大叫一聲，“你說小苗和表妹會不會是不一般的關系？”

也不等三娘回答，小芽越想越篤定：“是了是了，我就奇怪了，表妹怎麽成日黏着小苗，原來是這樣！今日可算被我發現了，這兩個人偷雞摸狗的原來是這樣的！”

三娘見她神采奕奕，倒是不像是難過的樣子，又有些奇怪：“你不難過嗎？”

“雖說小苗就這樣被人拐走了，的确有點難過，但那是我表妹，反正就當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你不是喜歡你表妹嗎？”

“對呀，不然我才不會讓小苗跟她在一起。”

“那……你也喜歡小苗？”

“你這不是廢話嗎？她是我妹妹，親爹娘生的，怎麽會不喜歡？”

“那你喜歡我嗎？”

小芽被問住了，撓了撓頭：“你又不是我妹妹，我還沒想過這個事。”

陳三娘鼓足勇氣，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連忙低下頭，羞紅了臉，輕聲問道：“喜歡嗎？”

小芽頓了許久，才輕輕摸了摸被親的地方：“我……我看今日月色不錯，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