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少年
從藥鋪出來,夏芸雪帶着方晨去找方春根,路過一個理發的小攤子,方晨不由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夏芸雪發現他不走了,低頭詢問,順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個理發攤子,“小晨想要剪頭發了?”
方晨回頭看她:“可以嗎?”
剛才從藥店出來,雖然走得遠了,但憑方晨的耳力,裏面楊大夫和那個少年的對話,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知道自己的長發總是讓自己被誤會成女孩後,方晨立刻就想把頭發剪了,入鄉随俗,總是格格不入可是不好的。
夏芸雪有些遲疑,她以為方晨的長發是他的義父為了他的身體而特意養着的。可是方晨看起來很堅持,估計是因為他們說他是女孩子的緣故吧?
“真的想剪掉嗎?剪了可就長不回來了。”
“嗯。”方晨點了點頭。
于是夏芸雪帶着方晨進了那個理發攤子。
這個理發攤子只是用篷布蓋住了頂上,後面靠着一家民房的牆壁,牆上挂着幾幅時髦女郎的發型,另外的三面卻是沒有遮擋的,角落裏還有個燒着水的爐子,邊上放着水桶,一個木架子上擺着臉盆毛巾,是給理完發的客人沖洗頭發用的。
攤子裏面,理發師正在給一位老人理發,另外還有一男兩女坐在擺在一邊的長凳上閑聊,而正在理發的老人時不時也會和他們說一句,從他們的對話裏看,年長的女人應該是老人的配偶,而年輕男女是他們的兒子媳婦。
“是要剪頭發還是做頭發?”理發師看到有客人進門,連忙招呼了一聲。
“給這孩子剪頭發。”夏芸雪看着那牆上擺着的發型照片,有些眼饞,但也沒想要做一個,太花錢了。
“那你們先坐會兒,我這邊很快就好了。”
攤子裏擺了三條長凳,那一家人占了兩條,剩下的一條還空着,夏芸雪就帶着方晨坐下了,等着理發師給客人理好。
“小晨喝點水吧。”夏芸雪放下背上的背簍後,就從背簍底下翻出個鐵水壺,擰開蓋子遞到方晨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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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晨的手小拿不住水壺,就捧着夏芸雪的手喝了幾口,然後把水壺退了回去,“夏媽媽喝。”
這稱呼差點沒把夏芸雪驚的把手裏的水壺摔了,估計是驚過頭了,夏芸雪沒反應過來還傻乎乎的問了句:“小晨怎麽不叫阿姨了?”
方晨的目光注意到邊上的那家人正在往他們這兒看,抿了抿嘴:“叫夏媽媽不好嗎?”
夏芸雪突然覺得鼻子酸溜溜的,眼睛也有些脹紅,她捂了捂嘴,才沒讓自己失态的哭出聲來,只是再開口時,難免帶上了一絲嗚咽:“好,當然好,小晨想叫什麽都好!”
本來以為這輩子是沒機會聽到這稱呼了,可突然就有人叫她“媽媽”了,現在夏芸雪能不激動嗎?
雖然還只是“夏媽媽”,但夏芸雪堅信,很快她就能聽到真正的不帶姓名的“媽媽”了。
方晨覺得夏芸雪的樣子有些激動過頭了,她看起來像是恨不得立刻撲過來抱住自己痛哭一頓,連忙又把水壺往她推了推又說了一遍:“夏媽媽喝水。”
夏芸雪這次倒是喝了,只是那樣子看着像是在喝瓊漿玉液,而不是平平淡淡的白開水,看着他的目光也是炙熱的能把他融化了。
被她看得不自在,方晨移開了臉,目光看向外面,不期然的和一雙帶着不耐與嫌棄的眼睛對上。
四目相對,雙方都很意外。
那是一個少年,十二三歲的樣子,個頭卻不矮,身體也很強壯,濃眉大眼五官英挺,看上去硬朗又精神,可方晨總覺得對方全身透着股兇勁兒,看着就不好惹。
有了這個想法,方晨立刻就收回了目光,乖乖的倚着夏芸雪,看理發師給那位老人做最後的修整。
本來以為就這樣過去了,可沒想到那少年卻進了這理發攤子,還走到了夏芸雪的邊上,臉上原本帶着的不耐和嫌棄像是從來沒有過的一樣,還挺禮貌的對着夏芸雪說道:“大姐,我也是等理發的,能騰個地方嗎?”
這理發攤子裏的位子就那麽幾個,旁邊的兩條長凳被三個大人占了,只有夏芸雪一個大人帶着孩子的看着有空地方,那少年自然是往她這兒湊了。
只是方晨卻覺得,自己這邊一個大人一個小孩方便騰地方,可那邊那位老奶奶可是一個人坐着的,怎麽就不去那兒做呢?
夏芸雪可沒想這個,見人家笑容滿面的還挺有禮貌的來求位子,自然是同意了,“行,你坐吧。”
然後方晨就發現自己從長凳上被移到夏芸雪的腿上了。
“謝謝大姐了。”
那少年坐下以後,方晨立刻就覺得身邊擠了,而且總覺得對方的目光似乎一直在自己身上。
他狐疑的轉過頭,就又和那雙眼睛對上了,只是這次那裏面不是不耐和嫌棄,而是好奇。
“吃糖嗎?”一只手伸了過來,上面放着兩顆用紙包着的糖果,上面畫着一只白兔,邊上寫着“大白兔奶糖”。
手的主人正是那個少年。
方晨不說話,反而往夏芸雪的懷裏縮了縮。少年看起來不像是那麽好說話的人,卻表現的這麽熱情,非奸即盜。
“對不住小兄弟,這孩子怕生。”夏芸雪朝那少年歉意的笑了笑,把方晨摟緊了一點,防止他滑下去。
那少年也笑了笑,可說話還是對着方晨:“小家夥吃糖嗎?”這回他不只伸手了,還直接剝了一顆送到方晨嘴邊。
濃濃的奶香味兒十分誘人,但方晨還是不想吃,總覺得吃了沒好事兒,索性把頭撇到一邊去了。
可那少年還是不放過他,拿着糖就往他面前湊,執意要他吃糖。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就像較勁兒似的,方晨把頭往哪邊撇,少年就往那邊走,似乎不讓他吃下去就誓不罷休。
最後還是夏芸雪看不下去了,低頭哄了句:“人家大哥哥可是特意請你吃糖的,小晨就吃吧。”雖然她也覺得這少年請人吃糖的樣子實在不太對勁。
夏芸雪開口了,方晨自然要聽,十分不甘願的說了聲“謝謝”,小嘴一張就把又湊到嘴邊的白色奶糖給吃了,不過吃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瞪了對方一眼,換來一個大大的笑容。
怎麽有這麽沒臉沒皮的家夥呢?沒看見理發攤裏的人都看着他們在笑嗎?方晨忍不住埋怨,可嘴裏香甜的奶味兒還是讓他慢慢放松了皺起的眉頭。
而這時,那位理發師也處理好了老人的頭發,正叫夏芸雪帶孩子坐過去。少年也就沒了繼續逗方晨的機會。
方晨被放在了椅子上,身子被圍兜裹了個密不透風,只露出顆小腦袋,理發師看了看他的頭發,啧啧稱奇:“這頭發長得可真好,又黑又直,很少能見到這麽小的孩子也有這麽好的頭發,這真要剪了?”
他問的是夏芸雪,夏芸雪看了看方晨,點了點頭:“嗯,剪了。”
後面坐着的少年聞言挑了挑眉,他本來以為是大人要來理發,沒想到是那個孩子。
“那要怎麽剪?剪多短?”
夏芸雪想了想,比了個到方晨耳朵的長度:“就剪到這兒差不多吧,別剪太短。”
“好咧。”理發師确定了發型,就開始動手了。
方晨忍着剪刀在頭上來來去去的不适應感,看着鏡子裏面伴随自己多年,又在幾天前變短了一大截的頭發慢慢在理發師的剪刀下一一斷落,一小撮一小撮的被理發師收拾好放在一邊,方晨的頭發不短,發量也多,一般這樣的頭發也是會有人專門收購用來做假發的。
夏芸雪坐到後面等着,那少年就湊了過來和她聊天,他們的聲音沒有壓低,方晨聽得非常清楚,那少年是在詢問他們是哪兒人。
“我們是河西村的,就是沿着清河鎮外面那條河一路往上游走,翻過一個山頭在走幾裏地就到了。”
少年聽了眼睛一亮:“河西村我知道,我媽以前就是河東村的。”
“是嗎?那可是巧了,那邊好多個村子,就河西河東靠的最近。”河東村河西村原本是一個村子,那時候河東村和河西村還不是現在的名字,被大家叫做東西村,後來兩邊的人家多了,又發生了點事兒,才慢慢發展成了兩個村子。
“是啊,是很巧呢。”少年看了眼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更加顯得嬌小可愛的方晨,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