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情不願地解釋道:“這套系統擁有非常強悍的學習能力,在學習的過程中會逐步完善建立虛拟人格,會有自己的思想,等他學習到後期你甚至可以跟它像跟正常人一樣對話……嘛,既然是這麽有人情味的設置,我想用真人的聲音比較好。”
何知樹簡直頭疼,龍家在生産飛行器的領域地球上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龍奉是龍家長子,理應是要繼承家業的。
可這位兄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忽然就是死窩在星艦學院不肯走,跟家裏鬧得簡直不可開交差點脫離關系,最後才如願失去了繼承權。
第一次聽他陳述自己跟家族的對抗史時何知樹簡直無法理解他奇葩的腦回路。
在這種情況下,唯一能讓龍奉乖乖回家的理由就是他的弟弟龍潛。
跟龍奉同父同母的弟弟龍潛是個跟自家不靠譜哥哥截然相反的存在。
性格沉穩頭腦聰慧,長相還讨喜——從小粉雕玉琢人見人愛,包括龍奉龍家上上下下一幹人等全都對他寶貝的不得了。
就在這種環境下這位少年居然神奇地沒有長歪成一朵傳統觀念上的坑爹富二代,而是小小年紀就有了連成人都沒有的成熟和精明。最後成功坐穩了龍家家主的寶座,真不失為是個奇跡。
何知樹只跟他接觸過兩次,畢竟對方要知道自家哥哥無償贊助飛船的對象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他對這小子的第一印象就是繃得太緊。
龐大的家業、沒個正經形的倒黴哥哥,換了是誰都會從小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龍潛聲音很好聽,有少年獨有的清亮柔和并帶了一些磁性。
按理來說這聲音挺不錯的,可何知樹怎麽聽怎麽微妙,偏偏龍奉還一臉陶醉的模樣……令他不得不吐槽:“你是弟控吧?”
龍奉推了推眼鏡:“準确來說,我們兄弟倆的感情非常好,我也十分喜歡他,如果我要制作以某位真人為原型的智能系統,弟弟絕對是優先級的選擇。”
何知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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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他喵的不就是弟控麽!
起航那日,何爸何媽牽着自家乖孫的小手早早地站在了飛船外側的廣場上。這兩天何知草在爺爺奶奶家吃的極好,活活胖了一圈,如今正抱着他心愛的小黃玩偶一眼不眨地盯着前方爸爸所在的方向。
何知樹背後一字排開站着三名船員,全都表情肅穆。
他上前來親昵地揉了揉何知草的腦袋瓜,擡頭對何爸何媽道:“別太寵着他,怎麽大白天的也要抱小黃呢?”
何知草的回答就是往他身上一撲,埋起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再怎麽早熟,他也只是個年僅四歲的孩子。
何知樹于心不忍地把他從腿上扒下來:“哭什麽,你不是男子漢嗎?”
何知草眼圈通紅,抽抽搭搭:“我……我不當男子漢,爸爸你別走好不好?”
何知樹狠了狠心,把他推到父母跟龍奉中間。
“拜托你們了。”
何小草懂事地沒有再上去撲他,而是獨自一人低下了頭,輕輕地抽泣。
今天日頭高照,萬裏無雲,是個絕佳的起航好天氣。
何知樹在燦爛的日光下緩緩向在場衆人宣告道:“我走了。”
龍奉說:“你走吧,小草我會照顧好的。”
何爸說:“你也要照顧自己。”
何媽話比較多:“出門在外多當心着點,身體最要緊,有什麽事別硬撐,诶……”她雙手微顫地往他脖子上挂了一條皺巴巴的圍巾,這位老母親雖然廚藝高超了一輩子,可在毛線活方面卻是一團糟,這些天緊趕慢趕才織出這麽一條來。
何知樹恍然想起當初在醫院他曾心裏埋怨何媽從沒給她織過什麽。
一直極力克制的眼眶終于開始泛紅。
伊萬提醒他:“船長,灰道開啓的時間要到了。”
何知樹緩緩閉上雙眼,再睜開時依戀的情緒全無,只剩下專注與堅定。他再次拍了拍何知草的肩膀,轉身與三位船員一起登上了飛船。
上船後,其餘幾位船員各自紛紛專注起該做的事情。何知樹坐上控制臺邊的轉椅,注視着舷窗外飛船下那一幹人等……忽然發現有個小小的身影消失了。
是跑到別的地方去玩了嗎?
他正沉思着,來自星際聯盟的通訊語在駕駛室內清晰地響起:“編號LU—E2876綠蔭號,定位灰道ZE31—3811成功,距離躍遷還有十分鐘。”
何知樹凝視地面自言自語:“這趟過去,可就沒個三五七年回不來了啊。等我回來,小草也就長成大草了吧。”
藍光閃爍,電子聲道:“躍遷倒計時,十、九、八、七……”
何知樹閉上眼,忽然飛船內傳來突兀的電子警告聲:“警告,警告,船內發現不明生命體,警告,目标位于逃生聯絡艙,目标位于逃生聯絡艙。”
何知樹猛地睜開眼,“怎麽回事!”幾位船員面面相觑。他沉下臉,起身疾步往逃生艙走去。
而他還未走出幾步,躍遷倒計時已經結束,其他船員早就将自己安置在安全的區域,只有何知樹在一個天旋地轉之下,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上,疼得倒吸冷氣。他仰起頭,看到舷窗外的景色全部化為渾濁的色塊與光暈,接着整個視野被一片奪目的白光籠罩。
何知樹忍不住咬緊牙齒,把身體團縮成一個穩定的姿勢,覺得自己仿佛正被宇宙中一種無形的力道不停地擠壓,拉扯。
他的眼前閃過數種斑斓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色彩,腹部乃至全身傳來強烈的不适感,轉眼那股不适感又陡然消失。
躍遷結束。
其餘的船員還在原地緩和修養,而何知樹趴在地上喘息了一陣子,就爬起來往逃生艙的方向走去。
“出來!”
逃生艙體附近的夾縫中,一個小身影聞聲滾了出來,伴随他一起掉出來的還有一大包零食、玩偶跟破破爛爛的小黃。
何知樹氣得簡直要升天:“何知草!!”
何小草渾身一怔,顫巍巍地抱住頭把小黃擋在身前,模樣要多無辜可憐有多無辜可憐。
可何知樹不吃他這一套,他堪堪冷靜下來,質問道:“你怎麽跑上來的!”
何知草忙解釋道:“我去問龍奉叔叔,他的飛船要是破了個洞是不是就會壞掉。然後他就告訴我很多地方就算壞了也沒關系,其中一個地方就是逃生艙這裏……我讓滾滾咬開一個洞爬進來的。”
破掉的小黃肚子裏鑽出一個尖尖的白腦袋,赫然就是那只離開了牢籠的滾滾先生。
這下輪到何知樹驚訝了:“滾滾能咬開钛合金?”
何知草獻寶一樣高舉黑白鼠:“是啊!滾滾可厲害了!”
何知樹不得不開始正式審視起自家被圈養了許久的寵物。沒想到這只大肥老鼠在自己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居然已經進化的超乎想象。
連钛合金都能這麽快咬出洞口,那更加堅硬的金屬呢?
……不對!
這不是重點!
何知樹眉頭深鎖,擡頭問道:“最近的星際空間站還有多遠?”
遍布全船的智能系統進行了準确的計算後發出電子聲:“約3.5光年。”
何知樹揉着眉心:“先去那裏,再來想想要怎麽安排。”
話音剛落,忽然船體大震,幅度甚至比剛才躍遷時還要劇烈!
何知樹一驚,“發生什麽事!”船內聯絡器傳來那兩個老船員略帶驚慌的叫喊:“糟糕!我們運氣太差了,是超新星爆炸!離我們不算近可是一定會被波及到!來不及逃離了船體可能會被沖垮!”
超新星爆炸即是恒星在不穩定狀态下而發生的爆炸。
爆炸起來牽連甚廣,并有可能會影響其恒星所在的整個星系!
何知草抱着破破爛爛的小黃,一臉恍惚,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爸爸怎麽了?”
在這樣的危急關頭,何知樹整個人冷靜下來,眼疾手快地提起何小草打開逃生艙蓋扔了進去。
然後啓動逃生艙的B級設定————一旦船體遇到足以解體的巨大沖擊,逃生艙就會立刻定位距離這裏最近的一顆有生命跡象的星球降落。
何知草被吓壞了,他聽不懂什麽是超新星爆炸,只知道現在船體在劇烈颠簸——以為是自己讓滾滾在船上咬了個洞才會變成這樣。他以往天不怕地不怕,做了什麽錯事搖搖尾巴賣個萌就沒人會怪罪他,可這一刻他終于明白自己可能是真的闖禍了。
何知草打從心底蔓延出一種未知的恐懼,哭喊着敲打逃生艙的窗體:“爸爸!爸爸!我錯了爸爸!”
他真的知道錯了!
何知樹深吸一口氣,趴伏在透明的艙蓋上,隔着蓋子去抹何知草濕漉漉的小臉:“乖,待在逃生艙裏你不會有危險。可爸爸是船長,不能扔下船員跟你一起跑掉……你乖乖的,逃生艙在發射之後同時會不停往最近的星際空間站發送求救信號,龍奉叔叔的號碼你還記得吧,如果能找到空間站就去給他打電話……”
快速地叮囑完之後,何知樹直起身體轉身往駕駛室走去,在地動山搖的船體抖動中,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力量在支撐着他,每走一步都愈發堅定。
☆、當親爹遇上親兒子
代表警示的紅光在船艙內不斷回閃,飛船的尾翼發出陣陣轟鳴,船體開始失去平衡。何知樹快步來到駕駛室,眼見幾個船員都在盡力調試因為超新星爆炸帶來的電磁輻射而紊亂的飛船系統。
何知樹坐上操縱主臺前的轉椅,打開操控界面:“現在情況怎麽樣?”
伊萬急切地道:“情況很不好,導航星盤失控,能量池被恒星爆炸物撞擊,可能有脫離船體的危險。”
何知樹:“……”
是哪個家夥在起航前信誓旦旦的保證他的飛船就算被吸進黑洞也能被完整吐出來的?如果有那個時間和機會他一定要把現在的情況錄下來回去打龍奉的臉!
光屏上的智能系統影像沙沙地出現雪花。
何知樹:“別管導航星盤了,這點問題智能系統應該能自行調節……爆炸點離我們有多近?”
一名叫做奎克的船員道:“設備被電磁幹擾無法準确勘測,但預計下一批爆炸殘骸會在三十秒內侵襲這篇星域。”
情況很不樂觀。
恒星爆炸所帶來的物質通常都帶有不下于恒星本身的高溫,就算有滿天神佛保佑他們這次也回避不了船體大規模損傷的可能性。
也許這輩子就這麽交代在這兒了。何知樹勾起嘴角,沉聲命令道:“推進器加速百分之三十,打開船體防護翼!我們要離開這片星域!”
兩位老船員紛紛遵照船長的指示開始作業,伊萬這名第一次出航的新手相比之下就顯得有些手腳慢。唯一值得贊賞的是這家夥到現在也沒有表現出任何驚慌或者恐懼到無法行動的情況。
飛船的尾部噴射出湛藍色的純淨火焰,推進器發出轟鳴開始加速。
周圍星域大亮,何知樹穩妥地坐在船長專屬的轉移上,握緊扶手的掌心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就地掩體!”
話音剛落,一層巨大的白光籠罩了飛船。
……
……
不知道過了多久,何知樹逐漸恢複意識,他發現自己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團在飛船的操縱臺下面,正因為如此哪怕船艙內混亂的看起來像是拆遷辦過境,他也沒有收到任何嚴重的損傷。
超新星爆炸留下的電磁輻射使得周圍就跟點燃了數千把聚能燈一樣大亮。
何知樹活動了一下被扭曲的四肢從操縱臺下鑽出,經由此事他意外地發現自己貌似有瑜伽的天賦。
整個船體呈四十五度角傾斜,兩位老船員都在爆炸物來臨前找到了合适的掩體。
只有伊萬這個四肢靈活度有待提高的死宅此刻頭破血流地挂在飛船的指示燈上……額,待他蘇醒後檢查發現全身上下也只有頭被磕破。
果然長這麽大體格還是有實質性用處的。
何知樹船長為自己攉下船員的體格強健而感到非常欣慰。
一個都沒有少。
他該慶幸這場災禍沒讓他們變成宇宙中的一抹塵埃。
何知樹環顧四周,從飛船舷窗望出去他們似乎是降落到了哈勃K89星系某顆荒蕪的行星表面。
這顆行星目測數公裏內都無任何植物生長,以肉眼也無法辨認這顆行星是否有氧氣。
他擡頭詢問綠蔭號:“報告現在的飛船狀态。”
光屏上的人影雖然斷斷續續,可雪花已經消失,畫質依然高端大氣上檔次,總覺得龍奉把所有的技術含量都集中在了這裏:“由于受到足以解體的巨大沖擊,因此觸發了飛船的自主防禦機制,中樞系統消耗了全部剩餘能量以抵消這次沖擊的百分之九十三點五,,目前能量池儲備為0。”
何知樹蹙眉:“備用能量池呢?”
綠蔭號:“0。”
綠蔭號:“順帶一提,我使用的電力與飛船主引擎能量池并非同一類型,所以可以正常運行。”
何知樹注意到這套系統已經開始自稱‘我’了,果然如龍奉所說它正在逐步生成自主人格。不知道龍奉有沒有給他預設人格因素,萬一真的長成龍潛那種苦大仇深的小老頭樣可真是坑死爹了。
……何知樹忽然愣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在傾斜的船體中往逃生艙的方向跑。
本該停駐逃生艙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
何知樹腦中一片空白。
綠蔭號适時地發出電子聲:“受到沖擊時逃生艙自動觸發了逃生機制,已經發射往距離事故點最近的含有生命體行星。”
何知樹眼中閃出一抹希望:“是這裏嗎?”
綠蔭號:“不是。”
何知樹:“……也就是說,這個星球上沒有任何生命體,是一顆F級死星?”
綠蔭號:“能量不足,無法進行星球質地探測。”
在确認所有人都無明顯傷亡之後,何知樹他們穿上生物外衣離開船艙,才發現整個船體正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插入這顆行星的土地裏,足足沒入有一小半。
在飛船不能啓動引擎的情況下,單憑他們四個大男人要想把飛船翻過來就跟讓四只螞蟻搬開一塊石磚一樣——就算天生神力又怎樣,這任務根本就不可能完成。
進行适當的檢修之後,何知樹發現龍奉說綠蔭號質量過硬果然不是蓋得,遭受了如此巨大的沖擊居然沒有任何大規模的損壞,用船內備用的檢修工具就可以很快修好。
現在要緊的問題就是他們上哪去找足以啓動飛船的能量來。
——如果這顆星球上只有石頭,他難道要手動把石頭轉化提煉成能量不成?
望着這片茫茫荒野,何知樹內心徒然生出一種萬籁俱寂的悲涼感。
同時何小草的去向也讓他憂心到了極點,那棵從小在溫室裏被細心呵護大的小草打出生以來連個遠門都沒出過,出什麽事大概也只會撒潑賣萌搖尾巴……何知樹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關照兒子下逃生艙之前要穿上儲物箱裏的防護服。
宇宙輻射會給脆弱的碳基生物帶來永久性的損傷……不過何知草應該不算是碳基生物?
即使內裏心急如焚他也不能直接表露出來。
現在這種情況,作為船長的自己如果慌亂起來,那船員就更加不能鎮定地自我救援了。
于是何知樹只能癱着一張麻木到極點的臉,有條不紊地指揮着船員們開始分頭檢修與尋找能源。
……
被裝進逃生艙的何知草在船體受到沖擊的一瞬間就被彈出船外,星域間白光乍現,受到巨大驚吓的他一不留神就昏厥了過去,等到蘇醒,逃生艙已經降落在一顆星球的表面。
何知草一個人蹲在逃生艙內嘤嘤嘤地哭了一陣。
他閉着眼在心裏許下好多保證——保證以後飯前再也不吃零食,幼兒園再也不欺負同學,每天晚上會好好洗澡刷牙,爸爸讓他做什麽都乖乖聽話。
然後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并沒有回到那個溫暖安樂的家。
坐墊底下發出吱吱吱的聲音,何知草抹了抹眼淚,掀開坐墊,發現在一堆棉絮間掙紮的老鼠滾滾,像是遇到救星一樣一把把它握在手中,“滾滾,我闖禍了,回不了家了怎麽辦?”才剛幹涸的眼淚又有要滾下來的趨勢。
但是何小草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
爸爸告訴過他,一味哭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于是他再一次擦幹了眼淚,在完全陌生的逃生艙內摸索起來,在按到一個紅色的按鍵時艙蓋啪地打開!
何小草受驚地往後一縮,然後壯着膽子爬出了艙內。
——當然就跟他爸爸所擔憂的那樣,沒有穿防護服。
超新星爆炸帶來的電磁輻射令四周亮如白晝,何知草發現逃生艙降落到的是一片堆滿了各式金屬零部件的廣場,這些東西他有在龍家見到很多回,所以很清楚它們是人造的。
記得爸爸說,逃生艙會飛往有生命的星球。
……也就是說,這裏有外星人存在?!
何知草的心頭燃起一絲希望,忽然他手中的滾滾像是被什麽東西驚吓到一樣嗖地一聲高跳起來,飛蹿出去。
何知草大驚:“滾滾快回來!”
爸爸告訴過他,不是任何外星人都是好的。也有很可怕的,會吃小孩跟小老鼠的外星人。
當時的場景是這樣的——
何知樹給何知草講睡前故事,故事內容是一個小王子披荊斬棘打敗外星大魔王終于營救到了他心愛的小公主。
本來故事講完了,偏偏何知草那天精神十足并且小小年紀就知道舉一反三:“為什麽大魔王要抓小公主呢?”
何知樹比他還困早就想去睡覺,于是摸着他的頭溫柔地說:“因為小公主跟她的寵物小老鼠不肯好好睡覺,所以外星大魔王來抓人的時候只有她醒着,就把她捉走煮來吃啊。^_^”
何知草:“……QAQ”
……
無論這個印象是怎麽造成的,總之何知草現在邁着他的小短腿企圖追上跑的要飛起來的滾滾,氣喘籲籲地拐進一道高牆內,一擡頭就怔住了。
一座他仰直了頭都看不到頂端的人形機器人站在空地當中。
銀黑色的絢麗外殼在光線籠罩下顯得熠熠生輝,手中握有一把挂滿了彈夾的巨型重機槍,有種無形的巨大威懾力令何知草幾乎寸步難行。
他勉強滑動了一下喉結,眼尖的發現滾滾一路朝着機器人的腳底奔去……“滾滾!”何知草輕輕地喊出聲,踮着腳跑過去,卻不想踩到一塊碎石啪叽一聲摔倒在地上,立刻就觸發了機器人的警報機制。
黑色巨人擡起它那把連槍口都比何知草大上一圈的兇殘武器,毫不猶豫地對準了地面上那枚小小的身影打開瞄準鏡。
何知草往左爬,槍口往左移,往右爬,槍口又往右移動。絕望之下,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爸爸!來救我啊爸爸!”
這響徹天地的哭嚎聲沒有喊來何知樹,卻成功引來了機器人的主人,他從機器人的身後走出,站在槍口下漠然地盯着哭着上氣不接下氣的何小草。
機器人停止了動作。
主人:“別哭了。”
何小草斷斷續續地停止哭泣,擡起頭,看到一張略帶不悅的英俊臉孔。
——你是會煮小孩來吃的外星人嗎?
主人:“你從哪裏來,在這裏幹什麽?”
何小草不語,完全不感到害怕地睜着眼睛打量這個新奇的家夥,好像剛才被吓得哇哇大叫差點尿褲子的人是被穿越附體了一樣。
這個主人明顯沒有過多閑心跟迷路走失的小孩閑聊,起身就走。
何小草在原地坐了一會兒,猛地站起來跑到機器人腳邊把躲在陰影處的滾滾塞進口袋,然後又像條小尾巴一樣緊緊跟了上去。
……咦,為什麽要說又?
☆、32
搖尾巴纏大腿什麽的何知草最在行了,尤其是在這種人生地不熟充滿了未知危險的特殊區域,出現一個看起來不那麽像會煮小孩的家夥……當然要跟上去抱緊大腿!
可何知草爬起來剛走了沒幾步,就啪叽一聲撲倒在地上。
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才在躲避機器人時扭到了腳。
阿薩斯原本面無表情往前走,忽然發現身後的腳步聲停下了,回頭看到一個紅着鼻子的小哭包睜着雙一擠就要掉金豆子的大眼睛,趴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眉頭一皺,轉身回來扯住這只小家夥的後領,非常順手地把他裝進了肩上背着的背包裏。
就跟裝只路邊撿的小貓小狗一樣。
——大小剛好。
被裝進背包的何知草一進去就結結實實地坐到了一塊硬東西上,他“嗷”地痛叫了一聲,伸手把那塊咯人的東西從屁股底下摸出來,原來是個機械零件。
他再小心翼翼地從背包裏探出頭,被阿薩斯毫不猶豫地按了回去。
安安穩穩地坐在搖搖晃晃的背包裏,何知草不敢輕舉妄動,暗自在心底數着這個怪叔叔走路的步數。
等他數到第八百零八下的時候,搖晃感忽然停了。
何知草感覺自己被輕巧地放在了平面上。
他再次壯着膽子探頭看,發現自己連同背包一起被放在了一張金屬制的圓桌上,周圍環境看起來是一間住房——牆邊有很簡陋但整齊的竈臺和床鋪,牆壁包括地面都呈被塗漆過的灰黑色,頭頂有一盞簡易的聚能燈輕輕晃蕩。
啪!
一疊被加熱過的罐頭食物被扔到何知草面前,他下意識地一縮,耳邊傳來怪叔叔沒有多少溫度,但卻讓人異常安心的聲音:“餓不餓。”
何知草死鴨子嘴硬:“不餓!”
話音剛落他的肚子就很不配合地發出一連串咕嚕嚕的叫聲。何知草羞紅了臉低下頭,聽到頭頂傳來一陣微不可聞的輕笑。
“吃吧。”
怪叔叔的語氣放柔了些,但這絕不會降低何知草的警覺性!
奈何理性抵抗不了食欲。
他從背包裏爬出來,就這麽坐在桌面上,伸手去夠阿薩斯給他的食物,下口前想起何知樹曾經教育過他,在接受別人饋贈的時候要說謝謝,并且要記得人家将來有什麽困難也要幫回去。
這個叫知恩圖報。
想到爸爸,何知草今天幾次三番掉下豆子,好不容易幹涸起來的眼眶又有要紅起來的趨勢,他現在好好的還能吃到東西,可是爸爸怎麽樣了呢?何小草嗓子啞啞地對阿薩斯道:“謝謝叔叔。”
才吃上一口,何知草就皺起了小臉。
這東西很難吃,難吃到了極點,跟爸爸做的天差地別。
但他是個有禮貌的孩子,怎麽可以在接收饋贈之後又反過來嫌棄它呢?已經食欲全無的何知草只好一面小口小口的抿,一面轉着眼珠打量怪家夥的家。
他發現屋子裏擺着一臺飛行器。
何知樹至今沒有在家裏添置飛行器,雖然他這些年早就已經克服了恐高的問題。但是讨厭飛行器的本能已經深入他的靈魂深處。寧肯每天早上去擠鏽跡斑斑瀕臨倒閉的飛行大巴也不想獨自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天空馳騁。
何知草是認得飛行器的,在身邊大人的帶領下他從小坐到大,知道這東西能飛,能飛得很快,能轉眼就飛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他的小眼睛唰地亮起來!
有了這個,他就可以去找爸爸了!
一想到這個他立刻扔下難吃的食物就往飛行器上跑,也不問問它的主人同意與否。三下五除二爬上去之後一把拍向啓動按鈕……當然你們知道的,小孩子的手根本連飛行器的把手都抓不牢,怎麽可能平穩駕駛呢?
于是何知草駕駛的飛行器只在空中懸浮了兩秒,就如同一頭脫缰的草泥馬一樣一頭撞上了房子的天花板,而他本人也在驚慌之下松開手,往下墜落。
撲通一聲掉在地面上翹首以待的阿薩斯懷裏。
“再敢亂動東西,我就把你扔出去。”
怪叔叔毫不留情地威脅道。
奈何這棵小草天生有些吃軟不吃硬:“我要去找爸爸……”
跟自己目前衣食父母叫板的下場就是被對方殘忍無情地扔出門去,而且在他面前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吃飽了飯精氣神十足的何小草毫不氣餒地趴在門口,嘤嘤嘤地撓着門:“叔叔……讓我進去吧……我要去找我爸爸……”
阿薩斯暫時沒有去理睬他,不一會兒那撓門和嘤嘤嘤聲就停了,他詫異地回頭,看到那棵不死心的小草又一次從虛掩的窗口爬了進來,就快要夠到他的飛行器。
阿薩斯生平頭一次生出一股無奈感,走過去一手把何知草撈起,一手搖了搖剛才拿的治療噴霧,在何小草的患處噴了幾下。
那些觸目驚心的紅腫立刻消失。
他把何小草放回地面上,說:“你不會開,就別亂動。”
何知草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想找我爸爸去。他的飛船出事了,爆炸了,他把我放進了那個……逃生艙。”
阿薩斯:“超新星爆炸嗎,你的逃生艙在哪?”
何知草:“……在外面!距離這裏八百零八步!”
阿薩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舉起背包轉身朝着何知草拍了拍:“進來。”
何知草不想進去。
阿薩斯:“外面有很強的電磁輻射,進來,我帶你去找你爸爸。”
阿薩斯肅然的臉上有種令人感到信服的威懾力,何小草懷疑地看了他兩眼,最終還是聽話地鑽進了背包,只露出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阿薩斯把他的頭按下去,問:“你叫什麽名字?”
何知草想起他爸爸叮囑過,在外面跟陌生人接觸不能随便告訴他真實信息,于是大聲說道:“我叫小草,我爸爸叫大樹!”
怪叔叔突如其來地笑了起來,令何知草有些摸不着頭腦,怎麽他的名字聽起來很好笑嗎?
這時,颠簸了一路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殘酷交通環境的滾滾終于突破了何知草的口袋逃出生天,順着背包的縫隙就鑽了出來準備逃之夭夭。
被在嚴陣以待外面的阿薩斯一把掐住,他把這只不住掙紮的老朋友提到眼前,挑起眉意外地道:“多年不見,你越長越肥了。”
滾滾驚恐地抖了一抖。
……
另一方面,何知樹正蹲在還維持墜落原樣的飛船上,一點一點把何小草離開前留下的零食和玩具整理起來。
什麽巧克力啊,小蛋糕啊,水果軟糖啊——肯定都是何爸何媽給他買的,就算小草平安無事回來了也不能還給他,多容易蛀牙啊。
何知樹木然地往嘴裏扔了一塊草莓軟糖。
還有小黃這只大布偶,那是何小草最喜歡的玩具,每天晚上睡覺都要抱着。
何知樹已經察覺到自己目前的情緒有些不穩定,擔心何知草的安危占據了很大一部分,同時也因為他們目前的處境非常不樂觀。
都說星際船長有很大一部分人到中年就會被禿頭星人所同化。
——他怎麽覺得自己現在的發際線就已經開始岌岌可危了呢?
在F級死星上搜尋到能源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這種星球的代名詞就他喵的是岩石,塵沙,和他喵漫無邊際的荒涼。
除了自行找到能源離開這裏之外他們還有一個獲救的方法。
往這裏最近的空間站發送求救信號。
但全因為那場坑爹的超新星爆炸,求救信號被完全幹擾。
以他們目前現在二十四小時亮如白晝,連太陽升空下落都看不出來的狀況來看,這種現狀可能還要持續兩個月左右。
伊萬毛遂自薦說他能試着屏蔽求救信號周圍的電磁輻射,抱了一堆工具在極度傾斜的駕駛室裏席地而坐,嘿嘿嘿嘿地說沒想到自己也能派的上用場。
伊萬輕輕調試着屏蔽設備:“我以前是個黑客。”
何知樹:“……看不出來。”
大高個的卷毛男有些不好意思:“是吧,我體格長成這樣我媽說應該是因為我家祖上有一代混入了阿奎林人血統。不過我弟弟妹妹都跟我長得不一樣。”伊萬得意地道:“屏蔽幹擾信號這種活兒對我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就是沒試過屏蔽這麽長距離的。”
一談起擅長領域卷毛男的舌頭閥門就開始失靈,得啵得啵得啵地在何知樹耳邊獻寶一樣講起了關于黑客領域的各種轶事。
何知樹一面認真地聽着,時不時嗯個一聲,或者擡手在手腕上的智能終端上做個筆記什麽的。
十分鐘後正在辛苦調試的卷毛君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家船長貌似有些心不在焉。
“船長?”
何知樹被驚醒般睜大了眼睛,一掌拍在操縱臺上,呵斥道:“少說話,多做事!”
伊萬:“……”
船長你怎麽了是你穿越了還是我穿越了!
事實上誰也沒穿越,從警報開始到遭遇超新星爆炸,整艘飛船就只有何知樹一個人知道何小草的事情。所以他難免顯得有點焦躁但還沒影響到其他船員。
何知樹船長陰沉着臉,決定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雖然外面的空氣看起來也不怎麽新鮮。
伊萬有些茫然地看着船長的身影在船下漸行漸遠,記吃不記打地湊到同在船艙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