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1)
淩晨兩點左右,小張扛着攝像機蹲在酒店外面的草叢裏。屁股都已經被蚊子咬了不知道多少個包了,愣是沒挪動地方。
據他觀察,酒店周圍就只有這一個最佳蹲點位置,攝像機正對的地方,正是賀辭東的房間。
這消息還是好不容易挖來的。
同事在旁邊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算了,要不我們撤吧。我們今天的任務就是陸白,他估計早從其他地方坐車走了。這賀辭東的新聞更難挖。”說完還拍小張的背安慰:“沒事,你剛入行,慢慢來。”
“要不再等等?”小張還是有點不甘心,最近帶他的前輩回家陪老婆生孩子了,手裏不少資源都交到他手裏,他還是想做出點成績。
同事指了指遠處那扇窗戶,看起來已經困得不行,說:“現在都幾點了,依我看……”
“等等!”小張突然打斷他,整個人都緊繃起來,手忙腳亂調整機位。
同事也被他這幅樣子帶得緊張兮兮起來,不自覺壓低聲音問:“怎麽了?”
小張盯着鏡頭:“別說話,賀辭東出現了。”
同事聽他這樣說也跟着往鏡頭對準的方向看過去,酒店房間的窗簾并沒有拉實,的确能看見隐隐綽綽的影子。
同事剛想說拍到一個賀辭東也算不上什麽新聞,小張手裏的攝像機就快速響起一陣快門聲,伴随着他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急促的聲音說:“聯系報社,明天頭版,我們有大新聞了。”
鏡頭裏的畫面因為拉得太近顯得有些失真,但透過窗簾縫隙看見的側臉依然能清楚認出賀辭東,以前他身前的那個男人。
是陸白。
他們原本以為陸白已經走了,蹲賀辭東也以為會最多只會蹲到他或者今天和他一起出席的岑景。
沒想到會蹲到他和陸白。
陸白有靠山的傳聞流傳已久,這下算是徹底拍板定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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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裏賀辭東像是喝醉的樣子,而陸白一改往日在媒體面前的紳士俊美,從扶着人進門開始,就像是迫不及待想要發生點什麽。
外面看不清兩人具體表情,單看肢體,糾糾纏纏,好不熱情。
小張激動得臉頰微紅,看着鏡頭眼睛都不敢眨。同時心裏也隐隐期待着兩人速度能更快一點,一旦拍到更裸/露的照片,新聞詞條絕對大爆。
同事這會兒也是困意全消,一直問他:“怎麽樣了?拍到沒有拍到沒有!”
“拍到了。”小張一邊對焦一邊回答,結果沒隔兩秒,整個人卻突然僵住了。
同事發現不對,問他:“你幹嘛?”
小張慘白着一張臉轉過頭,說:“我剛剛……好像看見賀辭東把燃着的煙頭摁到陸白臉上了。”
同事顯然也愣住了,不過他不是小張這樣的新人,鎮定了會兒,反過來安慰他:“你還是見得太少,娛樂圈這些人前光鮮亮麗的偶像,沒幾個沒被金主虐待過的。不過……”他沉吟兩秒道:“只是沒想到賀辭東也有這方面的癖好,而且這麽狠,這陸白一開始出道靠的可就是他那張臉。”
小張半天沒再接話,臉色也并沒有因為同事的話而好轉。
他還有話沒說。
他不是傻子,到底是癖好還是單純致殘還是能分辨的,剛剛賀辭東好像還給了陸白一腳,那個力度,讓小張生出那種他們今天拍下的不是明星緋聞,而是一出謀殺現場。
同事還在催促他繼續拍。
他精神恍惚地再次把視線轉向鏡頭,正好看見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扯過窗簾,他恍惚能聽見那窗簾滑動的嘩啦聲響。
再聯想到躺在地上的陸白,頓時打了個冷顫。
同事:“哎,怎麽把窗簾拉上來,不會發現我們了吧?”
“……應該沒有。”小張遲疑兩秒說:“要不這新聞就不發了吧。”
同事狐疑地看他兩眼,把攝像機拿過去翻了翻照片說:“發肯定要發,不過這些照片夠了,有兩張能認出人來的側臉照,雖然沒有更親密的,但一看關系也不一般,又在酒店這種地方。你呀,立大功了,等着被主編表揚吧。”
“可……”小張還在猶豫:“不是說這賀辭東很厲害嗎?萬一告我們怎麽辦?”
“沒事兒。”同事說:“關于賀辭東每年新聞那麽多,他哪有那麽多閑情都管。再說,我們這娛樂報主要針對的是明星陸白,可不是他賀辭東。”
小張:“我……”
“你到底怎麽了?”同事問他:“剛剛不還一副雄心壯志?”
小張張了張嘴,最後到底是沒說什麽。
他想他一定是受了旁邊人總說賀辭東不好惹這樣的話的影響。
事實上,兇案不至于,但陸白也絕對沒有讨着好。
酒店房間裏,陸白躺着地板上被疼痛折磨得神情恍惚,似乎不敢相信剛剛發生了什麽。
對了,他的臉?!
他瞪大眼睛伸手去摸自己的側臉,然後被半邊臉麻木的痛覺刺激得手指輕顫。
視角前方是一雙程亮的黑色皮鞋。
鞋子剛剛碾過他的大腿骨,讓他一度懷疑自己腿要廢掉了。
房間裏的大燈從一開始進來就沒有打開,只留了床頭的兩盞臺燈。這樣陸白看不清坐在一角單人沙發的男人的表情。
但不管他是什麽樣子,都覺得不是早上在休息室,為了一個男人特地讓人去準備熱飲的那副神情。
并沒有人開口說話,陸白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
到了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在害怕。
怕得牙關都忍不住上下發抖。
他想了想自己做的事,買通酒會的酒侍者給賀辭東的酒裏下了藥,故意讓人引開岑景。
用自己拿到的鑰匙和門牌號,帶着賀辭東回到這裏。
直到剛剛,他都以為自己成功了。
賀辭東以為他是酒保一類的工作人員,找人問了問岑景的去向後,很順利回到了房間。
陸白知道他的确中了招的,跨進房間後不正常的呼吸,身體的溫度,都證明他在壓抑自己。
但陸白不明白,事情怎麽突然間就變成了這樣。
這個男人太可怕,陸白被甩出去的那瞬間甚至以為他會殺了自己。就連此刻,他隐在暗處都給人一種伏蜇野獸的直覺,而不是被人下了藥,應着本能,可以讓人随意擺布的家夥。
空氣中咔噠一聲響,賀辭東再次點燃一根煙。
他坐在沙發裏,像是終于抽神看了看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開口問:“誰讓你來的?”
不等對方回答,賀辭東又問:“你經紀人?還是公司授意?”
陸白怔了半分鐘,承認:“我自己。”
都到了現在,賀辭東要是有心不讓他好過,他再把鍋往公司頭上推,到時候豈不是兩頭不保。
“有勇氣,還算沒有蠢到家。”賀辭東評價。
他不再說什麽,陸白反而在這樣的沉默裏越來越忐忑,後背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終于,賀辭東像是看夠了他這幅樣子,在扶手上抖了抖指尖的煙灰,淡淡開口:“滾吧。”
陸白撐起上半身,心裏突然生出強烈的不甘。
他問坐在前邊的人:“為什麽?”
“什麽?”
“我不可以嗎?”陸白也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能這麽低聲下氣像一個毫無尊嚴的人,去問這樣的問題,他冷笑說:“同樣是爬床的,你當初也這樣對待過那個人嗎?”
賀辭東像是聽見了什麽有趣的東西。
“陸白是吧?”賀辭東表情晦暗不明,他問:“你知道你在問什麽嗎?”
“當然知道。”那股強烈不甘突然支撐着他往前挪動了一截,到了賀辭東的腳下。
見對方沒什麽動作的時候,他的一只手試探着搭上賀辭東的膝蓋,擡頭試圖去看清這個男人的表情。但他失望了,他在賀辭東毫無波瀾的視線裏勉強扯了扯嘴角開口說:“賀總,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們這種人。可我陸白能走到今天也從來不曾後悔,那個岑景能做的,我也可以,他不能為你做的,我依然可以。”
他邊說,手就沿着膝蓋緩緩往上。
男人的劣根性沒有人比陸白更清楚。
賀辭東這麽驕傲的人就算一時間對岑景上了心,願意低下頭去遷就他。
但是時間長了呢?
他能一直這麽對着一個男人?
陸白不信。
何況今晚的賀辭東喝過帶料的東西,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沒有人能拒絕得了送上門的免費的東西,何況是他陸白。
陸白的手眼看着就要搭上賀辭東腰間的金屬扣時,突然悶哼了聲。
手像是被一只鐵鉗制住了般,彎成扭曲的弧度。
賀辭東在陸白漲成紫紅色的臉色中沒有絲毫情緒變化,他說:“我原本打算放你一馬,看來這幾年你還是被你那個愚蠢的經紀人保護得太好,以至于養得你這麽不知天高地厚。”
賀辭東将人丢開,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
高揚接到電話的時候還愣了會兒。
“老板?”
“你人呢?”賀辭東問。
依然平平常常的語氣。但憑高揚這麽多年跟在他身邊的經驗判斷,老板心情很糟糕,非常糟糕。
他心想不應該啊,這次的活動岑景親自出面,他還很自覺的在今晚給了他們私人空間,吩咐周邊的人都不要去打擾。
這是怎麽了?被拒絕了?
短短時間,高揚心裏百轉千回,但嘴上依然恭恭敬敬道:“老板,我在回公司的路上,有文件落在公司了。”
“滾回來,十分鐘。”
真出事了!
高揚:“好的!馬上!”
那一頭高揚迅速調頭,一邊打電話問情況。得知今晚的确有男人進了賀辭東房間,但人卻不是岑景的時候,對着空氣暗罵了一句髒話。
這邊陸白并不知道自己此刻頂着一張有烙疤的臉,面目扭曲,跟熒幕裏那個包裝出來的偶像明星相去甚遠。
他是誰啊?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陸白。
從出道開始就萬人敬仰,無數閃光燈和粉絲圍繞的陸白。那麽多資本明示暗示,無非就是想和他睡,但他陸白也是挑人的。
他一路順風順水,什麽時候嘗過這麽被人拒絕的滋味?
就在這短短的空氣凝滞的時間裏,房門突然響起咔噠的聲響。
有人推開門。
清瘦好看的男人還穿着那身酒會的西裝,他手上拿着一盒什麽東西,看見門內的情況愣了幾秒迅速反應過來,開口說:“不好意思,打擾了。”
“站住!”
這道聲音卻不是賀辭東發出的,而是陸白。
他踉跄着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站在門口的岑景才勉強認出他是誰,随即看了一眼黑暗中坐着的人,挑了挑眉問:“有事?”
結果陸白還沒開口,賀辭東突然問:“你怎麽來了?”
岑景覺得他聲音不對,但也沒怎麽多想,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東西,然後朝賀辭東那邊扔過去說:“高揚走的時候告訴我說你喝多了,有些頭疼。找前臺拿的,只有這種。”說着又看了看房間裏的陸白,淡道:“不過我看你估計也用不着了。”
兩人說得旁若無人,岑景扔完藥正要回身,一道影子陡然朝他撲過來。
也就是一剎那的功夫。
陸白手裏不知道何時抓上茶幾上的那把水果刀,正抵在岑景的脖子上,他的面色有些扭曲,威脅地看着堪堪起身,眉間無比陰郁的賀辭東說:“賀總,別動,你一動我就不知道我能做出什麽來了。”
岑景一開始還有些狀況外。
他感受到抵在脖子上那把冰涼的刀刃,才恍惚明白過來這是爬床未果,憤然走了極端?
岑景用眼神示意賀辭東別動,仰着脖子稍稍退後說:“這本是一件小事,沒必要走到你死我活,何況你一個正當紅的偶像,何必自毀前程?”
“都他媽說了別動!”陸白越發把刀逼近。
岑景頓覺刺痛,一條細細的血線清晰橫列在他細白的脖頸,看起來尤為刺目。
賀辭東緊盯着岑景脖間的那把刀,看着陸白的眼神已經差不多像看着一個死人了。
陸白這次沒有慌,反而扯着嘴角沖賀辭東笑了笑,然後湊近岑景耳邊低聲說:“岑景,你看看我的臉,從剛剛開始我就知道我這次看走眼,惹了不該惹的人。不管有沒有你,我哪兒還有什麽前程。”
賀辭東:“放開他,這次的事我可以當做沒有發生。”
“哈。”陸白笑容越發大了,他發現自己似乎真的捏到了賀辭東的命門。
他原本以為岑景就是個爬床上位,就算和他有什麽不同,無非就是占據了一點先機,得到了賀辭東的注意。
但現在他不這麽認為了。
他內心的想法在看到賀辭東即使表現得再沉靜的表面下也掩蓋不了的那絲緊張有了一絲瘋狂的快感和愉悅。
不是不屑一顧嗎?不是看不上他嗎?不是覺得他髒又蠢嗎?
要是沒了岑景?他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陸白突然很想看看。
陸白勒着岑景退後兩步,看着賀辭東說:“可惜晚了,我就看不慣你們這些人高高在上的姿态。現在不是我求你,是你求我。”
賀辭東:“說,你想要什麽?”
“賀總既然這麽有誠意,我的要求也不過分。你在我面前跪下,像條狗那樣,就說二十聲對不起,我就考慮放了他。”
“可以。”賀辭東立馬應道。
他答應得太幹脆,反而讓陸白生出一絲遲疑。
他憑借的無非就是那股魚死網破的執念,在要求被輕易滿足後反而覺得不真實,他繼續道:“時渡的控股權呢?”
賀辭東:“給你。”
陸白發狠:“讓你去死也可以?”
“你放開他,我随你處置。”
陸白明明是占據優勢的一方,到了現在反而被逼得慌亂起來。
他大聲道:“少騙我!”他指着賀辭東說:“我沒那麽傻,真把人放了你會讓我好過?你先跪下,磕頭!”
賀辭東真把凳子踢後,往旁邊走了一步。
岑景臉都青了,厲聲:“賀辭東你他媽給我站那兒!”
他都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那麽生氣。
比當初被他從外地迷暈了帶回來還要火大。
“現在可沒有你說話的份兒。”陸白見岑景打斷賀辭東,扭曲道:“岑景,我也多多少少聽過你倆的事兒,你有在姓賀的那兒讨着什麽好嗎?發生那麽多,你難道不想看看這個男人狼狽的樣子?現在演深情,你是有多賤?”
岑景:“不好意思,我到底賤不賤用不着你來評價。我現在就是對莫名其妙遇上你這麽一個瘋子,覺得很苦惱,也很不高興。”
“我看出來了,你跟賀辭東根本就是一路貨色,狗眼看人低!”陸白的刀再次逼近,他說:“剛好,我前不久演了一個醫生,別的沒學會,卻能清楚知道一個人的大動脈在哪兒。你要不要試試被一個瘋子割斷動脈,死相凄慘的滋味?”
岑景眨了眨眼睛,語氣有些缥缈,輕聲道:“那你知不知道,真正的瘋子是不怕死的。”
一個死過不止一次的人,這點威脅真的不算什麽。
岑景的話剛落,陸白就感覺到他迎着刀刃上去了。一個從來沒有真的殺過人的普通人,本能上就縮了手。
就是這一念之差的同時,門被人從外面撞開,而不知道何時逼近的賀辭東,上手扭脫了他手上的刀,下一瞬間他整個人就倒飛了出去,剛好砸在沖進來的幾個保镖中間。
陸白狼狽地仰倒在地上,視線裏剛好見着賀辭東一臉驚怒地握着岑景的手道吼道:“你剛剛在幹什麽?!知不知道多危險?”
而對面的男人一臉平靜,看着他:“那你剛剛又是在幹什麽?賀辭東,你的尊嚴呢?”
然後陸白就被趕來的高揚迅速找人拖出去了。
房間裏一下子回歸平靜,像是剛剛的鬧劇根本就不存在。
賀辭東的手捏着岑景的下巴将他臉扭到一邊,借着光線看清他脖子上交錯的兩道血痕眼裏陰郁翻滾。
“命對你來說就這麽不重要?”賀辭東咬牙問他。這是從把岑景帶回來,賀辭東第一次對他發火。
岑景看了他兩眼:“我自己的命,是死是活都跟你沒關系吧?”
岑景說着手就去拍賀辭東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掌心剛剛貼上手腕,就感覺到了一片異于常人的體溫。
而此時賀辭東的眼底被怒火澆紅,掐着岑景的下巴越發用力,他開口道:“你把剛剛的話再給我說一遍?”
岑景皺了皺眉,看着他:“你怎麽回事?”
岑景說着反手在牆上按了一下,“啪”,房間裏燈光大亮。
岑景這才徹底看清了賀辭東的樣子。
賀辭東的臉有一絲并不明顯的暗紅,呼吸節奏也不對,眼神凝黑,因為被岑景氣得狠了,乍然大亮的燈光刺得他微微閉目。
“中招了?”岑景一語中的。
賀辭東呼吸一滞,頭偏向另一邊,語氣生冷:“沒事。”
他還在因為岑景剛剛的話生氣。
岑景見他的樣子,停頓兩秒鐘,率先妥協了:“行了,我道歉,剛剛不該那麽說。”
賀辭東轉頭看着他。
兩人才經歷了那麽一場鬧劇,一個不要命,一個在情緒壓抑下到了極點,都有些控制不住脾氣。岑景口無遮攔,長久以來的利刺尖銳而直接,專門照着賀辭東的心肺管子戳。
這都快成為一種條件反射了,實際上他自己也知道,這條命,賀辭東看得比他自己重。
兩人同時把那股緊繃的情緒壓下來時,岑景猝不及防往前走了一步,貼近賀辭東說:“說說你吧,上醫院,還是……”
賀辭東明顯一僵,表情略顯無奈。
“別招我,出去。”
岑景的視線往賀辭東身下一掃,那意思不言而喻。下一秒一雙大手直接蓋上了他的眼睛,賀辭東的聲音略顯低啞,“好了,夠了,我覺得你現在還是離我遠點比較好。”
岑景一把将他的手拿下來,挑了挑眉毛:“賀辭東,我根本不在乎這種事,你明白嗎?”
他對賀辭東本身就不反感,兩人也不是沒有過親密舉動。如果放在很久以前,岑景絕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松口,但是事情走到現在這一步,這種事發生的對象如果是賀辭東這個事實,對他來說,好像并不難以接受。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賀辭東眼神就變了。
他認真說:“岑景,最後給你一次機會,現在馬上從這個房間裏出去,”賀辭東的手指碾過岑景的唇,輕聲:“你知道的,我也不是開玩笑。”
岑景:“我覺得是你最好乘着我現在還有點耐心,過期……”
那股難以言喻的火熱,因為岑景的話徹底爆發,一路從小腹升騰到喉嚨,再也壓抑不住。
賀辭東貼近岑景嘴角的最後一句話是:“岑景,你自找的。”
……
***
窸窸窣窣的摩挲聲響,伴随着唇舌交纏的嗚咽,岑景壓抑的聲音在昏暗的房間裏突然爆發:“賀辭東……唔……你他媽是狗嗎?輕點!”
緊接着所有聲音都被推回喉管深處,換來更深更壓抑的粗喘。
房間裏的茶幾被撞了一下,上面的杯子煙灰缸碰撞發出清晰的聲響,兩道人影交疊着倒進寬大的沙發中央。
岑景頭發散亂,仰躺着眉尾染上一層豔麗的淺紅色,竭力揚起脖頸避免越來越深入的吻。
賀辭東舔舐過他脖子上兩道淺痕,擡頭看着岑景的臉說:“以後不能再做那麽危險的舉動,明白嗎?”
因為太近的距離,岑景臉上有些發熱和不自然。
賀辭東的手一點一點去解他胸前的扣子,每解下一顆就和他說:“跟你說話呢,回答我,嗯?”
這種被完全壓制的方位逼得岑景無處可躲,終于他忍無可忍一般,扯着賀辭東的領帶把人拉下來,自己同時仰頭吻上去說:“知道了,廢話真多。”
賀辭東輕笑了聲,抓着身下人骨節分明的手腕,再到十指緊扣,徹底把人籠罩在自己的身下,不給彼此間留下一絲一毫的縫隙。
賀辭東的吻輕點不一,從額頭,鼻尖,嘴角往下,再往下……
褲子拉鏈響起的聲音在這房間裏聽來隐秘而羞恥,岑景這段時間得到了充分的休養和照顧,身形也不像最初那般瘦削單薄。
燈光下肌膚有種瑩白的視覺沖擊,閉着眼睛臉側向一邊,嘴唇微張,手指在米白色沙發上抓出幾道明顯的白痕。
喘息越來越重,直到他像條瀕死的魚,上半身猛地向上彈起的那瞬間,大腿和腰際都發出一陣克制不住的輕顫。
一直注意着他反應的賀辭東快速起身攬住他的腰,把人拉向自己。在人還沒醒過神的時候攔腰抱起,直接往大床的方向走過去。
這一夜究竟混亂多久,岑景早就已經記不清楚了。
他只記得自己被人按在浴室的牆壁上從後方進入時,外面的天光已經隐約泛白。
浴室裏熱氣蒸騰,兩道交疊糾纏的人影在模糊的玻璃鏡中若隐若現。
岑景的聲音已經沙啞到不行,被身後之人逼得潰不成軍。
“夠……夠了,賀辭東……你他媽……到底是被人灌了多少藥啊?”那聲音斷斷續續連不成句,最後那個啊字因為一個深鑿被逼得尾音上揚,聽出幾分崩潰來。
賀辭東的手穿過前方人的小腹,越發把人扣緊,貼着岑景耳朵低語:“你比藥管用得多,不知道嗎?”
“太……太深了……嗯……”
被不知道是熱氣還是汗水打濕的頭發,因為岑景後仰的動作,緊貼着身後之人的肩膀。
眼前的白光一陣接着一陣。
岑景的思緒都開始變得恍惚起來。
又酸又麻又痛,他的手肘疲軟無力地擡起搭上自己的眼睛,試圖掩飾自己無處可逃的狼狽。
再被人抓下來,賀辭東一根一根吻過他的指尖。
他們在模糊不清的鏡子裏對視,像是能将彼此每一處細微表情都刻進眼底。
岑景從來沒有陷進過這樣的混亂當中。
剛來到這裏的時候沒有,掉進深海覺得一切到此結束的時候沒有,恍如夢境再次回轉到原點的時候也沒有。
這種和另一個人硬生生契合在一起的親密和疼痛,所有感官無限放大,像是沖擊進了他靈魂地底的最深處。
岑景聽見自己心上有什麽東西像是徹底裂開了。
是那層從最初來到這裏就裹住自己的戒備防禦。是那些在一次次誤解、對峙、錯過凝結起來的堅冰。是再次醒來可有可無,似近似遠的疲軟姿态。
他被這個叫賀辭東的人硬生生從深海丢盡岩漿,全身都燒灼滾燙起來。
身後的人并不肯放過他,一下進得比一下深。他像是狼終于叼住了獵物,随着動作一邊在他耳邊沉沉開口:“岑景,仔細感受我,記住我。從今往後,你要永遠記得,你不僅僅是為你自己活着,還有為我,我們是一體的。”
回應他的是岑景一口咬在他掌中的疼痛。
他用了不少力氣,嘴裏很快聞到了淡淡的鐵鏽味兒。
賀辭東并不躲閃,等到岑景主動松口以後,他的手指才猝不及防伸進岑景的嘴裏,随着身下的動作,配合着輕輕按壓着他的舌尖和上颚。
這個動作有種極致的色/情和控制欲感覺。
賀辭東花樣繁多,無師自通,岑景徹底成了砧板上的肉,由着賀辭東帶領,淹沒在無盡的浪濤聲中。
……
第二天的新聞頭版頭條,标題聳人聽聞。
《流量新星陸白深夜劇本》《淩晨出入“辰間”老板房間,陸白有背景果然不假》甚至還有《陸白淩晨秘會,和情人濃情糾纏至天明》這樣博人眼球的悚人标題。
重點是爆料媒體方那邊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一開始根本沒有拿出直接證據,而是放出了陸白深夜開着從地下停車場進去酒店電梯的視頻,後面剪切了一段搖晃鏡頭的酒店走廊,然後通篇文字敘述。
這一下,網上都吵瘋了。
畢竟陸白混跡的圈子不同,又是正當紅,随便一點行蹤就能引起大轟動的階段。
一些完全摸不着頭腦的粉絲還在四處亂撞。
“卧槽,營銷號也太不要臉了吧,再說一遍,陸白本身就是富二代,他用得着靠誰啊。”
“潑髒水也要有個底線,陸白這次不知道又擋了誰的路。”
“看了視頻我都笑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開局一張圖,內容全靠編嗎?麻煩有些八卦媒體有點底線行不行?”
粉絲都是神奇的生物,尤其是苡遜郏在網上罵戰的時候戰鬥力十個男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
粉絲一水兒地站在了陸白那邊,直接攻陷了經紀公司的官方微博,貼吧等社交平臺,讓他們主動維權不要整天只會在藝人身上吸血,什麽事都不幹。
淪陷最慘的當屬爆料媒體方,官方微博底下被罵盡祖宗十八代都是輕的,聽說報社公司那邊還被粉絲寄了死老鼠快遞,在門口和牆上刷油漆。
戰鬥力和行動力都堪稱一級。
短短時間這種情況愈演愈烈。
終于從早上發酵到下午的時候,媒體那邊給了具體回應,只在微博上發了兩個字:八點。
粉絲炸了。
這如果不是博人眼球,那就是媒體那邊有第二手證據。
粉絲這次紛紛跑到陸白的經紀公司團隊那邊去鬧讓他們不要裝死,要麽直接澄清,要麽就把造謠的告到底。
而此時的陸白正躺在一家私人醫院裏,對于網上的新聞一無所知。
經紀人急得都快把他的電話打爆了,都沒有聯系上他人。
“你們究竟想要怎麽樣?”陸白問坐在旁邊沙發上的人。
高揚聞言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表情冷淡,他說:“陸先生,你安心待在這裏就可以了,如果你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提。”
“我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從這裏出去!”陸白有些氣急敗壞。
高揚還是那副樣子:“抱歉陸先生,除了這一條。”
“你們這是非法拘禁知不知道,我會讓我的律師團隊告你們!我是藝人,你們知道我無故失蹤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嗎?!”
高揚不再理會他。
他是不知道藝人失蹤會有什麽後果,但他一定知道,這個時間要是去打擾老板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何況這姓陸的持刀傷了岑先生,怕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惹了多大的事兒,現在還在這裏頤氣指使,也是愚蠢得高揚都懶得應付他。
下面的人敲門進來遞給高揚一部手機說:“高特助,陸先生經紀人的電話。”
一旁的陸白聽見了,當下就嚷道:“電話給我!”
高揚眼神都沒有給他一個,直接按了接聽鍵,甚至開了免提。
“喂?你好,請問是賀先生嗎?”
高揚:“不好意思,我們老板正忙,如果你有什麽緊急的事情,可以交代我代為轉達。”
經紀人一改平日裏和別家公司對接時高高在上難以合作的态度,語氣谄媚而低姿态,開口說:“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晚上關于陸白找上賀先生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真的非常抱歉。網上現在鬧得太大,不知道賀先生願不願意坐下來,和我們共同探讨一下解決方案,争取将雙方的傷害降到最低。”
陸白一聽就愣了,問:“什麽網上的事情?”
高揚瞥了他一眼,對着手機說:“我想你們應該搞錯了,我們老板根本就不在乎什麽網絡流言。你們要是想保陸先生,不如去找找爆料媒體,興許比找我們有用。”
經紀人也不是個傻的,聽這話就知道沒戲。
但這件事不可能就這麽算了,對方咬咬牙說:“那賀先生難道也不在乎岑先生的感受和聲譽?”
高揚一聽,語氣就冷了八度。
他常年跟在賀辭東的身邊,對待某些上趕着往槍口撞的人,态度和賀辭東學了也有七八成。
“我勸你們最好搞清楚目前的狀況,陸先生持刀傷人,你們需要準備好律師做好把他從牢裏撈出來的準備。至于你們說的關于網絡上的新聞,我們老板興趣不大,并且我好心提醒一句,你們要是不想把陸先生送進監獄再也出不來,最好不要拿岑先生說事兒,你們招惹不起。”
電話挂斷的時候,不單單是電話那頭的經紀人蔫了,就連陸白,也在一系列震驚過後,沒了一開始的高高在上那股勁兒。
晚間八點,爆料號準時上線。
三十秒左右的模糊鏡頭當中,陸白爬床上位的事情徹底被坐實。
與此同時,衆人發現,這爬床對象卻不是大早上爆料的所謂賀辭東,而是一個在圈內出了名的投資人。
重點是人都已經結婚生子好多年,這種醜聞一出,一個小時不到就發聲明稱自己已經取得了老婆和家庭的原諒,并且暗指陸白勾引人成性,上位手段圈內人盡皆知。
***
岑景醒來的時候發現外面天是黑的。
這一覺沉而漫長,沒有混亂的夢境和紛雜騷擾,睡眠安靜而舒緩。
房間裏沒有開燈,浴室裏傳出嘩嘩的水聲,證明賀辭東沒有離開。
岑景側頭看了一眼窗外,酒店這麽高的樓層窗口,能看見城市夜晚的斑斓和彩色。
杯子是暖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