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武林大會(五)
重新翻回樹上坐着,對那雪山道人,他實在是一個眼神也欠奉,這貨真的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嗎?
林德勝他們能夠讓這樣的人參加……還真是足夠抗壓啊,想想這樣的人站在擂臺上……
那場面……
殷落痕忍不住撫額,将這些詭異的場景從腦海裏剔出去。
第一場擂有天訣和季不寒的,殷落痕記得這兩人的對手實力只能算是平平,所以他們兩人的獲勝似乎沒有什麽出奇的。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樣,他以為天訣很厲害,可是他遲遲沒有解決哪個對手,看上去倒像是很艱難,最後擊敗對手的招式也只是平平無奇。相反的是季不寒,這人是俠客風範,本來以為他會給自己的對手留些情面,可是,他卻偏偏讓所有人都震驚了——只用一招,只是拔劍一指,速度快到驚人,直接就将對方震懾住,劍指其喉骨,幾乎封喉!
第一場擂,季不寒理所當然地最先結束,而收尾的卻是貌似艱難取勝的林雪藏。
殷落痕看得無語,這家夥分明就是在藏拙,那天跟他動手的時候那實力,根本不比季不寒這種差,可是現下卻打得各種艱難,真是挺能夠裝的!
“那林三公子,武功還真不賴啊……”頭頂上雪山道人感嘆了一句。
殷落痕心頭一動,總覺得這雪山道人其實也不簡單啊。他假意反駁他,道:“他打了那麽久才贏,季不寒一劍定江山,那才叫做厲害吧?”
雪山道人“嘿嘿”笑兩聲,意味深長地看着殷落痕,“季不寒自然是厲害的,那一劍就算是江湖上成名的老怪來了也不一定能夠躲得過,可是——我看那病林三卻是在藏拙的。”
嘿,這老貨,倒是很清楚。
殷落痕只是繼續笑:“看不出你這還看得很清楚啊!”
“道爺我在江湖上混了這麽多年,閱人無數,這點都看不出來,早被那些人扮豬吃虎忽悠無數了。哈哈……”那雪山道人說罷,得意地拈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笑了起來。
殷落痕鄙夷,“下一場就是你了,不去準備嗎?”
“對付他們,還不用,一會兒再去。”他刮了刮自己的頭發,只不過那頭發卻更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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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單看皮膚,這雪山道人年紀是不大的,不過這年頭鶴發童顏的都是怪我,江湖上駐顏有術的人是不少見的,所以殷落痕也沒覺得這家夥變态什麽的。不過——這家夥給他的印象也就兩個詞:猥瑣,邋遢。
那邊的鼓翹了起來,剛剛還因為上一場擂臺戰而沸騰的圍觀江湖人士都安靜了下來,又一場激戰要開始了。
那雪山道人嘴巴裏嚼了兩下,也不知是在吃些什麽,他看到自己的對手上場了,才從樹上一躍而下,幾個起落之間就極其猥瑣地落到了臺上。
殷落痕看得嘴角抽搐,這是個什麽世道啊,這樣的人也來參加武林大會……
他翻開自己的名冊一看,忽然之間就笑抽了——如果雪山道人贏了今天的兩場,明天就有可能會和林硯青碰上,不知道林硯青遇到這樣的人會不會崩潰?
他正幸災樂禍呢,某位已經十分艱難地從場上下來的人卻是已經告別了恭維他的人群,走到了樹下,縱身一躍跳了上來,就坐在他身邊的樹杈上。
“你來了?”他随口這麽一問。
天訣剛剛打完一場,似乎心情很好。
在剛剛那一場上,他是逗弄着自己的對手,雖然看上去是他很艱難,可是只有他的對手才知道天訣的實力到底如何。
“剛剛你看到我的那一場了?”天訣拿起他的衣袖,看着那沒有半分印花,摸上去也有些厚實的料子,忽然之間覺得殷落痕其實是個保守的家夥。
“看到了,真難看。”殷落痕哼了一聲,似乎是很看不起他,“我還以為你準備大發神威,一舉震驚整個江湖呢。”
“現在本座要低調。還不知道陸蒼茫現在在哪兒呢。”說起陸蒼茫,那才是天訣的心腹大患,“你那邊的事情都聯絡好了?”
“嗯,放心。”殷落痕轉頭朝他一笑,表情淡淡地,看上去就跟天邊那稀薄的雲氣一般。
天訣忍不住也笑,“你還真是夠自信,就不怕出問題。”
“雖然本座偶爾賣賣蠢,可是裝起來那也是一等一地厲害。”他故意自稱為“本座”,聽上去也的确是有那麽幾分魔頭的味道了。
天訣忍不住大笑起來,捂着肚子,笑得整根樹枝都在抖。
殷落痕咬牙,“需要這麽誇張嗎?”
天訣笑了一會兒才停下來,然後幫他理頭發,說道:“似乎是需要的。”
殷落痕還沒想到說什麽呢,一晃神又看到他眼神變淡了幾分,有些讓他看不懂。天訣聲音壓低了,像是嘆息一般:“真好。”
“什麽?”不僅是看不懂他的眼神,而且聽不懂他的話。
殷落痕懷疑自己是賣蠢賣多了,所以真的變蠢了。
“沒什麽。”天訣眼角餘光一晃,忽然看到擂臺邊上出現一個熟人,頓時皺眉,卻接着剛才的話道,“我們的線報沒有探到陸蒼茫的行蹤。萬骨門剛才跟洗愁谷的人遇上了,我現在脫不開身,你去看看。陸蒼茫不在那兒,不過可能在五湖莊。”
陸蒼茫沒跟萬骨門的人在一起?
殷落痕的眉頭緊緊地擰起來,以陸蒼茫那出神入化的武功,混到哪裏去都不值得驚訝,只不過他如果真的要對天訣下手的話……
“好了,別擔心了,林德勝那老頭子找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出去的時候小心些,不要胡亂插手萬骨門和洗愁谷的争端。”
天訣握了一下他的手,趁着他不注意在親了他一口,然後跳下去,很快消失了。
殷落痕覺得這感覺怪怪地,他跟天訣,現在這到底算是什麽關系?他自己都迷惘了……
眼光落在場上,那雪山道人的手腳倒是很幹淨利落,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看上去總是那麽猥瑣——殷落痕覺得自己這是先入為主的印象留下的結果,搖了搖頭不去想,也跳下了樹,轉身就出了五湖莊。
他看着街邊那熱鬧的賭坊,已經開出了各種各樣的賭局,天訣當選的賠率一直是最高的,現在倒是越來越高了。很多人不看好林三公子,這賠率反而是越發地高了。
殷落痕興致來了,直接走進去,看了半天,發現每一場擂臺戰都設了賭局,現在雪山道人那一場的結果還沒下來,能夠押注,他随手就丢了五兩銀子下去。接着就走向了賭坊櫃臺那裏,伸手一敲桌子,問道:“爺上次丢了包裹在這兒,你們老板呢?叫他出來給我找出來。”
那臉色青黑的漢子擡頭犀利地掃了殷落痕一眼:“什麽包裹?”
“裏面裝了三文錢。”殷落痕大大咧咧地說道。
那漢子點頭,“我記得,你跟我來。”
于是殷落痕跟着他去了樓上內堂。
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地,在城西的破廟附近,萬骨門跟洗愁谷的人似乎已經開打了。
天訣當初說落痕山莊的勢力完全消解,那完全是騙他的,那個時候的殷落痕還不值得相信。
現在天訣幾乎已經将自己的底牌全部翻給了殷落痕,甚至由他出面聯絡落痕山莊的舊勢力。
城西,破廟。
殷落痕慢慢地走近了,果然看到前面是有兩撥人在對峙,他悄悄摸到廟後面去,然後躲在了房梁上——他的輕功,才真的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現在的殷落痕,只要不遇上江湖上超一流的高手,自保還是無虞的,所以天訣也敢讓他來。
下面的兩撥人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兒已經多了個梁山君子,他們正保持着劍拔弩張的氣氛。
萬骨門的人一向是穿着喪服一樣的黑白顏色的衣服,而洗愁谷則沒有定式,只是袖口上都有一只小小的爐鼎圖案,乃是洗愁谷的标志。
殷落痕知道陸蒼茫當年反叛洗愁谷的事情,對洗愁谷其實是沒什麽好感的,能夠将那些無辜的少年做成藥人,這樣殘忍的手段,也活該被陸蒼茫針對了這麽多年。
萬骨門領頭的人殷落痕見過,就是上次熄風城杏林醫館前面的時候,他發現拿了他的天訣的那個人。
不夠洗愁谷這邊的人殷落痕卻沒有見過,打頭的是一男一女,一看就是奸夫淫婦,那男的相貌平平,應當是被稱作“小毒手”的程曦,那女子妝容妖豔,一聲水綠的衣裳,看上去倒像是洗愁谷有名的媚三娘。
殷落痕細細數了數人數,頓時覺得不妙,這萬骨門的人似乎少了些啊。
當下便聽那媚三娘嬌笑道:“憑你們這點人跟我們洗愁谷鬥簡直就是找死,還是快把你們的門主找來吧,讓三娘我好好疼他,呵呵呵……”
說罷,她掩唇嬌笑起來。
在梁上默默看着的殷落痕頓時就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過殷落痕對她說的話其實也很感興趣,陸蒼茫到底現在在哪裏呢?他等着聽萬骨門的回答。
萬骨門那領頭的聞言直接一聲冷笑,拔出了刀,便罵道:“臭娘們,上次就是你出手害了我門主十餘弟兄,今天,便要你血債血償。”
啧,這哥們兒真是沉不住氣。
那媚三娘一聽也冷了臉,“上次你萬骨門殺我三十餘人,這筆血債,今日便要你們血償,我倒要看看,沒了陸蒼茫,你們能翻出什麽浪來!”
當下,那媚三娘往腰上一抽,殷落痕差點以為她是要脫衣服,結果她從腰上抽出了一條鞭子,直接淩空一抖就開打了。
殷落痕忽然有些不是滋味,這女人長得也漂亮,就是蛇蠍心腸,如果她脫衣服的話,他倒是不想插手這閑事的。
只可惜,殷落痕還欠着陸蒼茫人情,只可惜,他對洗愁谷完全沒有好感。
動起手來,洗愁谷畢竟還算是名門正道,本來帶來的人就要多一些,現在占上風也是正常。
殷落痕只是看着,陸蒼茫看樣子真的沒跟他的門人在一起。
他手裏翻着幾個銅板,看着下面一邊倒的戰況,內心正在找理由說服自己,良久,他還是在心底對自己說道:“算了吧,畢竟還欠着陸蒼茫的人情,要看着萬骨門這一幫人全折在這惡心的洗愁谷手上實在是折磨,還是幫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