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α藍的王女神廟,同步看着直播的雀藍雙手合十。
“終于……”
歡迎您歸來。
炎龍艦隊大本營,正在訓練的阿德萊和軍校生們全都停下了動作。
“是真的……”
“威利,她是真的。”阿德萊喃喃道,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崩塌了——威利,和安德莉亞王女之間,劃上了一個清晰的等號。
最難以接受的要數斯塔利軍校的衆人。
學生a:不是吧,威利同學是王女殿下?!
學生b:怪不得那麽強悍,還長得那麽像!
學生C:淦!開學的時候我還和尼達姆一起欺負過他,我瞎了眼!
學生D:樓上的,你在哪裏,我現在就過來打死你。
學生論壇一時間蓋起了高樓,大家都在讨論蔚梨的事情,大多數人覺得她是‘微服私訪’還有的說是體察民情,來卧底的。
校長辦公室,紅經緯看到直播畫面,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真是世事難料啊。一個你們都以為是王室私生子的學生,竟然是真的王女!一個大家都以為是轉世王女的假貨,竟然在王女本人面前被揭穿了,真是世事難料啊哈哈哈——”
一旁的紅彪怒了:“叔叔,現在還是笑的時候嗎?各路媒體都已經找上了門了!學校大門都快被推倒了,我們誰去解釋啊
“哈哈哈——”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南河星系的每顆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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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觀看星網直播的公民,都理所應當看到了那一幕。他們在一秒鐘的沉默後,開始不受控制地歡呼大叫,或是相擁而泣,或是不斷祈禱,整個星網都沸騰了,每秒鐘刷屏幾千萬下。
歡呼雀躍的是王女殿下歸來。
憤怒嘶吼的是竟然有人敢冒充作僞,還意圖傷害她。
就算這時候古牧座電視臺選擇切斷直播也已經來不及了,記錄下的視頻已經在一瞬間飛往了世界各個角落。
星盟諸首腦的會議室裏。
米路臉色黑得吓人,他猛地一把攥住想要往大門外逃跑的蘭登,把他提了起來,咬牙切齒道:“你竟然敢……”
蘭登回頭對上米路看死人一樣的視線,吓得整個人都呆住了。
“我沒有,我也不知道那是誰啊!”他大叫着,完全沒了平時紳士的做派,“我真的不知道,我……”
在蘭登雜亂無章的辯解聲中,米路忽然想起了從前。
塵封許久的記憶像鏽掉的鎖扣,啪嗒一下開了。童年的畫面走馬觀花一樣在他面前循環而過,像是一場無聲的黑白電影。
華麗寬敞的豪宅、永遠明亮着的水晶吊燈、日夜不停的歌舞酒會。
被諸人恭維、大腹便便的父親,只知道飲酒享樂、面目模糊的主母,幾個和陌生人差不多的血緣兄弟。
平日裏好的時候,米路最多被旁人忽略,可如果他犯了錯,迎接到的就是父親高高揚起的拐杖,還有主母厭惡的冷笑。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那根本看不清臉,只會唯唯諾諾哭泣的母親,會輕輕用手指摸他的額頭。
啊,僅僅因為他是個女仆的兒子。
他只是傑弗裏伯爵和燒火女仆的私生子。
記憶力裏的畫面都是灰白色的,裏面的人說的話、做的事米路都聽不見,當然鞭打的疼痛他也不在意。
并不是忘記了,而是他主動蓋上了封條,将這些【不值得回味】的過去丢進了垃圾回收處。
——畢竟這些人已經都不存在了。
後來等到傑弗裏伯爵死去,他再長大一點,被送去了王宮寄住。那些畫面就忽然有了顏色,仿佛春暖花開,萬物複蘇。
米路清楚地記得他下飛車的那天,大王宮的工人們正在修整地磚,青灰色的磚塊排列整齊,不遠處有一名少女在侍從們的簇擁下向他走來。
她穿着一身簡樸的衣服,連伯爵夫人的裙子也比她的華麗。可就是那麽簡單的打扮卻讓人挪不開眼,無論是她對侍從的笑容,還是頭發上編的小花,一切都在吸引他的眼睛。
衆目睽睽下,米路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應,他就那麽呆呆站在那裏,像個傻子。
直到領他來的管家小聲提醒:【這是帝國王女安德莉亞殿下,是當今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米路動作僵硬地想要行個紳士禮,這時才發現他的衣服太陳舊了,連領結都沒有打。
管家着急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催促道:【快點向殿下請安】眼看兩人越來越近,他漲紅了臉:【殿……】
少女笑了笑,沒有在意他的蒼白和窘迫。安德莉亞彎下腰看着他,随手将掉下來的發絲捋到耳後,聲音清脆溫和。
【沒關系,你今年多大了?以後就叫我姐姐吧】
這一秒鐘的畫面定格,永遠成為他心裏珍藏的照相。
此後十年,世間萬物,只有她是有顏色的。
【如果累的話,請不要猶豫找我說話吧。我會成為最忠誠的傾聽者,不管是早上、傍晚,還是午夜,我一直都會等您的】【姐姐,我為你種滿了一整個花園的向日葵】
【你喜歡的就是我喜歡的,我喜歡什麽不重要】
姐姐?姐姐……
你不能忘記我,你怎麽可以忘記我呢。
會場上,那些警衛員将大蛇艦隊牢牢包圍,甚至還拿出了高殺傷力的武器。
下一秒,觀衆席的民衆們憤怒了。
“住手!”
“蘭登滾出來解釋!”
不斷有人扔汽水瓶、花束、帽子或者別的什麽下來,還有好鬥的觀衆躍躍欲試要爬下來加入混戰隊伍。
一個獅子座的男性索性一把将不遠處的警衛員撂倒,張牙舞爪:“古牧座的混蛋,老子和你們拼了——”
白玉臺下,早已沒人去管尤朵拉。
加西亞和元奇将軍兩人守在蔚梨身邊,所有南河星系的士兵以他們為圓心,環繞成一個緊密相連的圓。
元奇摸到口袋裏的槍,滿頭大汗戰戰兢兢道:“事情怎麽變成這樣了,具體的我們回去以後再行讨論,殿下,這裏太危險了,不如您先和陛下一起離開古牧座吧?”
老頭的聲音柔和了180度,他哪裏會想到,大蛇艦隊裏一個操縱機甲的平平無奇軍校生,摘掉頭盔以後會是王女殿下!!是誰招募進來的,斯塔利軍校的師生都瘋了嗎?!!
蔚梨護着那對青鳥星的母子,她看着周圍虎視眈眈的一行人,搖頭:“不過古牧座可能不會放我們走呢。”
聚集的警衛員越來越多,像是北辰座那種和南河敵對的行星,也借此機會悄悄湊了過來。保不準這裏會發生一場大戰。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騷動。
“啊啊啊!”“救命——”不停有人發出痛呼。
衆人回頭,就見一道迅疾的黑影狂奔而來,暢通無阻一路撞翻無數的警衛員,把他們像保齡球一樣全都撞飛上天,成年強壯的男人就和天女散花一樣。
這是何等恐怖的戰鬥力。
副官皮克咽了咽口水,一咬牙掏出口袋裏的激光槍瞄準,一旁的加西亞忽然攔住他。
“指揮官?”
“是蕨星人。”
“?”
皮克一愣,蕨星人,哦,那激光槍根本就是無用功啊。
幾秒鐘時間裏,那黑色的影子已經把幾十名警衛員撞上了天,原本緊密有序的封鎖線被他硬生生殺出一個缺口。并且,人們發現他身後還跟着十多名黑漆漆的盔甲人,就是剛才方陣中走過的蕨星隊伍。
蔚梨定睛一看,恍然大悟。
啊這,不是那個奇奇怪怪、喜歡長在牆縫裏的鬥篷怪嗎?
她剛好還想問上次為什麽忽然消失,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他?
思考過程中,亞眠已經飛速奔至面前,他還是那副麻布披風的寒酸打扮,甚至不如身後其他蕨星人的盔甲硬氣,十分容易被忽視。
警衛員的隊長舉起手裏的鐳射/槍,唾沫星子亂飛:“你是什麽人!竟然敢公然襲擊武裝部隊,我給予你第一次警告,再不放下武器我就開槍了!!”
兩手空空·根本就沒有武器的亞眠:……
他高大的身體緩緩彎折下來,像個拉長版本的問號,瞧着十分自閉,渾身都是破綻。
蔚梨緊皺眉頭,然後,他頭頂的部分麻布忽然隆起一塊,“噗”的一聲蹿出一根樹枝來。
這一幕和以前如出一轍,真的的那個鬥篷怪!
她剛想要開口叫他躲到一邊去,這個時候亞眠忽然開口了。
“誰欺負她,我吃了誰。”
奇怪的口音完全沒有情緒波動,但聽在周圍一圈人的耳朵裏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亞眠口中的這個‘吃’,真的就是字面意義的吃。
他一動不動,腦袋頂那根長出來的樹枝并沒有生出葉子,反而是在幾秒後化身成了漆黑詭異的鋼鐵藤蔓。
誰也不知道那些藤是怎麽在一瞬間變成那麽巨大的,大到像是個小型的雲團,有些男人朝他們射擊,但是好像打在鐵塊上似的一點反應也沒有。
人們只能眼睜睜看着這黑漆漆的‘雲團’迅速移動,往那警衛員隊長的腦袋上一砸。
“砰”的一聲,這麽大一個男人,在一瞬間就不見了。
原地只剩一把鐳射/槍掉在地上,連一片衣角、一根頭發絲都沒有剩下。
幹幹淨淨。
片刻的沉默後,周圍的警衛員們沸騰了,恐懼占領大腦。
“啊啊啊,吃人了!”
“救命——這是個蕨星人——”
“呼叫支援,把轟炸機派過來啊!”
蔚梨站在原地瞠目結舌,那麽大個成年人,竟然就和原地蒸發一樣瞬間消失了,而且地上一滴血也沒有,難以想象亞眠到底是怎麽‘吃’的。
加西亞腳下一動牢牢擋在她面前,他肌肉緊繃,雙臂已經肉眼可見的覆蓋上金屬。
“殿下,暗棘族很危險,千萬不要靠近……而且,他還是蕨星的王。”
雖然不得不承認,但亞眠很強,整個南河星系的A級序列異能者,尚且沒有能贏過他的。
會場裏變成一團亂麻,觀衆們大部分都被吓呆了。古牧座的警衛員們四散奔逃,哭的哭跑的跑,一個暗棘族就相當于1.5臺A級機甲的戰鬥力,更何況這裏有十幾個暗棘族……外加一個暴走的蕨星之王。
蕨星之王相當于多少臺機甲的戰鬥力?不知道。
衆目睽睽下,亞眠吃掉那個男人之後就沒有動了,他頭頂長出來的藤蔓巨球很快解體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綠油油的小樹葉,還是新生的顏色,嫩嫩的,示好般迎風招展。
他身體佝偻着縮在麻布鬥篷下面,雖然看不到表情,但是蔚梨覺得,他就是在看她。
任憑身邊來來往往無數的人,亞眠和按了暫停鍵一樣一動不動。
一名被其餘蕨星人堵在角落跑不了的警衛員崩潰大吼:“你們全都瞎了眼,這個人是假的,他明明是個少年!他才是假的王女,我們的尤朵拉大人是真的——”他指着蔚梨大罵道,但是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一行人忽然在不遠處出現,他們走過的地方,所有路人和觀衆都退避三舍,主動讓出一條道路來。
人們回過頭,看向那群走來的人影:那是各個星域的帝王、元首、總統,而米路走在最前頭。
年輕的帝王腳步邁得很大,臉上并無笑意,他早已無法掩飾自己的不悅了。
“住嘴。”米路冷笑,“是誰說,我們的王女是假的,給我再說一遍。”
話音落下,四周寂靜一片,那名警衛員說不出話,面對那麽多星系大佬,直接被吓傻了。
“王女就是王女,不管什麽時候我都能認出來。”米路往前一步,走到蔚梨面前。
他神情激動,眼眸中似有波濤湧動,剛才的傲慢硬氣在她面前瞬間變成柔情似水:“姐姐,歡迎回來,我好想你……”
這還是第一個剛見面就這麽直接的。蔚梨不知道怎麽反應,冷不防被米路拉住了手。
“姐姐,你的手好冷,有哪裏受傷?”
“沒有沒有……”
這位陛下年紀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比她大不了多少,身材也是纖瘦型的,不比加西亞魁梧,但手掌卻熾熱又有力。
蔚梨掙了掙,沒掙開……
站在一旁看着的加西亞和亞眠兩人眼神都變了,所幸米路死死盯了她一會,自己放開了手,看起來好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
既然連南河現任皇帝都已經蓋章承認,越來越多的星系站了出來表态,大多數都是曾經和王女有過交集的,南河星系的友星。
“殿下,好久不見。”大熊座的将軍微微彎腰行禮,“很高興您身體健康。”
天蠍座的士兵收起尾針,站到了自己元首的身後齊刷刷行禮:“殿下,我們天蠍座願意出一份力。”
此刻,局勢已經逆轉不了。
古牧座費盡周折求來的星盟例會以失敗告終,元首蘭登自己也身敗名裂,注定在星盟裏擡不起頭。而他們抱的大腿蕨星也完全抛棄了他們,或者說蕨星一直也沒有成為過大腿。
那位蘭登自以為的強大底牌,此刻弓着背站在蔚梨身邊,腦袋上的小樹葉一搖一搖的,完全沒了剛才吃人的兇樣。
“哈哈哈。”獅子座的國王裏奧又不客氣地笑出了聲,“你們古牧座,還真是、額……廢物利用呢!”他用一口不太流利的星際通用語嘲諷道。
抱臂旁觀的天鶴座元首提醒他:“裏奧,這個詞不是這麽用的。”
“是嗎?在我看來就是廢物嘛。”
……
被人晾在一邊的蘭登臉色難看,他擡頭對上被衆人簇擁在中間的學生,或者說是王女殿下更為合适。
——那麽多年不見了,你甚至都不是從前的模樣。可是只要是你出現,我的計劃不論如何都會失敗,一塌塗地。明明我也是一樣優秀,明明我也很努力!可為什麽大家只看到你,永遠看不到我!
瞧見蘭登不甘心的眼神,陰郁的仿佛淬了毒的利劍,蔚梨皺了皺眉頭:“古牧座以後會怎麽樣?”
加西亞回答:“關于它們的獨立提案已經通過,古牧座依然是獨立星系,和南河不再有關系。只是未來關于王女的一切,他們都無權染指。還有雙方的貿易往來,我覺得陛下和諸位大臣都會仔細思量。”
米路哼了一聲表示同意。
加西亞道:“星盟一等星理事會也會調查此次事件,根據條例對古牧座進行處罰,畢竟元首蘭登不光虛假欺騙各星系,制作殿下的替身,還無理由虐殺兒童,這在星盟和平條約中是難以饒恕的。”
蔚梨點了點頭。
蘭登确實惡劣,但是在場犯罪了的還有一個人。
她看了看正彎腰緊緊挨着自己的鬥篷怪,他腦袋頂上那片綠葉還在搖擺,見她回頭,擺的更歡了。
——誰又敢挑釁蕨星的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