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40
申城的夜晚霓虹閃耀,燈光璀璨。江風從沒有關緊的窗戶口吹進來,帶來一絲寒意。周母終于清醒了過來,看了眼來電顯示,捏了捏眉心:“哦,恪初,什麽事?”
這些年,他們母子倆對話的語氣已經冷淡到如同陌生人一樣。周母在周恪初的面前從來不會掩飾她的厭煩、野心以及目的。周恪初後來總結,這也可能是他們愈來愈生疏的原因。
“這周末我來申城,有話跟你談,到時候希望你不要出國旅行。”
“要談什麽?”周母下意識便問,但轉念想到前天看到的那份娛樂小報,心底便有了底。
“行,你過來吧。”一下就挂了電話。
周恪初關了手機,屏幕黑了下來。夜色重重,月光凄迷。九月份的夜風慢慢吹進來,恒溫的屋子裏無端添了些冷意。
周恪初站在客廳裏,手裏拿着一杯伏特加,心底開始一點點沉下去。今天早上,當年在美國照顧霍明朗的女傭跟他說過的一些話始終回旋在他的腦海裏。
形容枯槁,眼神呆滞的霍明朗是什麽樣子的。他簡直無法想象。在他的記憶裏,七年的霍明朗鮮活地如同一朵太陽花,七年後的霍明朗冷漠堅強,高傲清高如同水中的蓮花。他從來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歲月裏,她所經歷過的苦痛與磨難。
因為太深刻與太疼痛,所以選擇逃避,選擇遺忘。她自己給自己一條生路,所以成為了與之前完全不一樣的人。
周恪初喝光了杯中的最後一滴酒,緩了一會兒,終于往樓上走。
到了卧室門口,門自動從裏面開了。周恪初一擡眼就看見滿臉淚恒的霍明朗站在了他的面前。沒有開燈,那麽暗,可是她挂在臉上的眼淚在樓道裏的光下卻那麽亮。
亮到周恪初這些年來第一次覺得害怕,從心底深處湧上來的害怕。
“你、你去哪了?”霍明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尤其是看到周恪初之後,眼淚流得更多。她現在的人格,依賴性極強,可是安全感卻極差,“我以為你走了,不要我了。”
她的手在發抖,眼淚還在流,一滴又一滴。
“我不會走的。”他畢生的談判功力,巧舌如簧的能力在這一刻并沒有幫到他,周恪初突然覺得自己嘴笨得只會說一句話:“我不會走。”
身體快于思想,他立刻抱住了霍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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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明朗兀自難受,他溫暖的指腹拭去了她的眼淚。她心裏開始漸漸好受了些,終于不再哭了。
“以後不準你不聲不響就走。”
“好。”
回答得太容易,脫口而出的話就像是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一樣。霍明朗心裏微微一顫,周恪初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她不知道,在她的眼淚面前,她說什麽,即便是要讓他去死,他也心甘情願。
周恪初一下子就扛起了霍明朗,她趴在他的肩上,重新躺在床上之後,她便自覺地在周恪初的懷裏找了個位置。
霍明朗開始越來越依戀周恪初,就好像這個世界上,她只認識他一個人一樣。吃飯的時候,恨不得一起用一雙筷子。
周唯一乖乖地坐在餐桌另一側,眼觀鼻鼻觀心,戳着盤中的面包片。自家媽媽一點都沒有關注他,這個事實,不禁讓他難受地緊。他吸了吸小鼻子,有些賭氣地說:“我吃完了,我要去上學!”
霍明朗這才好像看了他一眼,考慮了一會兒說道:“我送你去吧。”
周唯一的臉一下子就放晴了,大眼睛一邊看着他爸爸的反應,一邊機靈地喊萬歲!
小朋友只要滿足一點點,就能很開心。周恪初點了點頭,叮囑他們:“路上小心。”
霍明朗開了車庫裏的那輛黑色雪佛蘭,放眼整個車庫,大概十多萬的車也就這一部,霍明朗對着周唯一道:“你爸爸也還是有點品位的,沒有太過招搖。”
“是媽媽你有品位。”
霍明朗被這稱呼弄得一愣,但一想昨天跟周唯一的約定,便拍了拍他的頭:“我還沒嫁給你爸爸啊。”
“提前叫也是一樣的麽。”周唯一不由分說:“快點,媽媽,我上學要遲到了。”
上了路,霍明朗覺得自己腦中好像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她怎麽走。明明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從來沒有走過的路,卻那麽熟悉,都不用周唯一指方向,她自己早就知道。
周恪初開着車一直在默默地跟在他們後面。早上八點鐘,霍明朗準時将周唯一送到了學校門口,她一同下車,周唯一便親了親她的臉頰,叮囑道:“晚上也要來接我啊,不要忘了哦。”
“再見。”霍明朗朝她擺擺手。
周恪初躲在學校旁邊的牆角,車開在了一個街區之外。這個時候他手機響了起來,一看居然是孫燈。
“喂。有話快說。”
孫燈嘻嘻笑了一下:“周恪初,你怎麽這麽無情。真不好意思,我現在就在你旁邊呢。”
周恪初向四周望了望,根本沒有發現孫燈的身影,他立刻便要挂電話,那邊卻好像知道他的動作,連忙道:“我可是在霍明朗旁邊!她好像變傻了,是麽?”
“你派人跟蹤我們?”周恪初聲音驀地冷下來。
“我只是關心你。”
“你到底想幹什麽?我奉勸你,現在立刻從霍明朗身邊消失,不然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麽事來。”
霍明朗看着周唯一的身影越來越遠,轉身要走的時候,一個穿着高級套裝的女人攔住了她的去路,她伸出手:“我是孫燈,老朋友見面,是不是該喝個茶?”
老朋友?霍明朗搖了搖頭:“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她下意識地就往四周看,心底裏面迫切地希望周恪初在此時就出現,因為她突然間覺得有些恐慌。
孫燈趾高氣揚,像是挑釁一樣對着電話那頭說道:“周恪初,別怪我沒有給過你機會。”
周恪初一下子就挂了電話,馬路上因為他的橫沖直撞,喇叭聲四處想起。霍明朗茫然地望了望,就看到了從遠處奔過來的周恪初。
就像是蓋世英雄,身披五彩霞光,來到她的面前。霍明朗心裏微跳,可是頭卻還是一絲絲疼起來。這種疼,慢慢地開始深入骨髓,幾乎一點點要将她啃得骨頭都不剩。
她腦海中的一些畫面,就像是久遠的記憶一樣,在她面前來回地跳動,可是每每當她去要抓點什麽的時候,那些畫面便一下子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她開始心慌氣亂,周恪初一把就抱住了她的頭,在她的耳邊說道:“朗朗乖,不要想了,疼就不要想了。”
不要想,他說不要想。霍明朗這麽告訴自己。
孫燈哼了一聲,尖利的聲音勢要戳穿這假象:“霍明朗,你真的不知道了?我是孫燈,當了周恪初将近十年的未婚妻。”
未婚妻?誰是未婚妻?霍明朗問自己。
“啊!”霍明朗再也承受不住,一把推開了周恪初,瘋狂地跑起來。周恪初一時不察,被推得倒退幾步,他連忙追了出去。
“周恪初,你看看清楚,你的朗朗可是個瘋子!瘋子!”孫燈開始笑起來,她這笑聲随着風傳到周恪初的耳朵裏,久久不能消散。
霍明朗畢竟嬌小,周恪初追了五分鐘之後,把人追到了手。霍明朗渾身發抖靠在周恪初的懷裏,他們沉默地走回了車裏。
周恪初清清楚楚地看着霍明朗在發抖,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深深地打敗了他,他從未覺得人生中居然會有這麽挫敗的一刻。
他将車裏的溫度調高,霍明朗在他的懷裏漸漸累了,好一會兒之後,她問道:“初初,我是不是生病了?”
心在那個時候被人捅了一把,鮮血直流。周恪初聽到霍明朗又說:“你不說話,那我一定是生病了。”
“我大概忘了很多人很多事,是不是?還是我是精神病?”
霍明朗在他胸前蹭了蹭:“我想早點好起來。”
周恪初心頭大震,他一下一下慢慢地拍着霍明朗的背:“一定會好起來的。”
“周末我要去一趟申城,你乖乖待在家裏,好不好,一一也陪着你。”
霍明朗靜着,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你去吧。還有……一一,他是不是我生的?”
周恪初看着她的側臉疲累而安靜,掂量着胸膛裏的那顆跳動的心,最終還是決定說實話。
“是的。”
霍明朗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好半天才說:“啊,看來我真的生病了。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生病了。我總以為自己剛剛從美國放假回來。”
“我是真的生病了。”她又重複了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默默地發上來,今天還是睡得晚啦。
PS:祝姑娘們節日快樂,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