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火車慢悠悠的停了下來,有些老舊的站臺冷冷清清的,三三兩兩的旅客提着行李下了車,站臺邊上也零星有幾個接站的。杜言注意到那個戴着眼鏡的男人并沒有跟着人流下車,他只是默默的坐在位置上,低着頭,似乎被什麽問題困惑住了。再擡頭望向窗外,眼中慢慢的都是不可置信與迷茫。
杜言沒心思理會他,反正也不關他的事情。拖着行李背着包就從車廂走下來,之前幫他提過包的列車員注意到杜言手裏的兩個袋子只剩下一個了,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原來那麽重的一個袋子裏裝的竟然都是吃的?而且這小子都還都吃完了?!這才多長時間?那麽多東西,就算是個壯漢也有些勉強吧?
“兒子,這裏哎!”
杜言走了沒幾步,遠遠的就看到母親白蘭朝着自己招手,白蘭打眼看着杜言背着包拖着箱子的樣子,心裏直嘀咕,知道的這是她兒子回家探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解放前家鄉發水災出來逃荒的呢。
“媽,你怎麽來了?不是說天氣熱就別來了嗎?我能找到地方。”
走到白蘭邊上,杜言把行李箱放下,兜頭給了白蘭一個熱烈的擁抱,白蘭先是紅了眼圈,随即一把扭住杜言的臉頰,硬生生牽起一塊肉皮來。
“你這臭小子!都多長時間了也不知道回家一趟?你爸和我還念叨着呢,也不知道你那點良心是不是都喂狗吃了!自己在外邊樂和,留我們兩個老梆子在這裏兩看兩相厭,孤單對寂寞。”
“老媽哎,這都哪是哪啊!”杜言一疊聲叫着疼,估計他這老媽最近又看什麽悲情倫理劇了。上次不是和老爸說了,別讓老媽看這些。
到底白蘭還是心疼兒子,松開了手。杜言捂着耳朵一臉的委屈,“媽啊,我那是在工作,要是現在不努力,将來都得喝西北風去!媽哎,你就別氣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對了,我爸呢?”
“怎麽着?回來一趟還得列隊歡迎?”
“我哪敢啊……”
“有你不敢的嗎?”白蘭一瞪眼,順手拉過杜言的行李箱,拉了一下,硬是沒拉動,“兒子,你箱子裏裝的是什麽?怎麽這麽沉?”
“沉嗎?我不覺得啊。”
杜言拉過箱子,輕輕松松的就提了起來,看得白蘭目瞪口呆。
“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力氣這麽大了?兒子,你別不是被公司炒了跑去工地砸石頭了吧?”
杜言正拉着箱子往前走,聽到白蘭這話,險些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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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兒子我沒那麽不濟好吧?我哪能被炒啊,前些日子剛升職加薪呢。”
“瞧把你能耐的,你這麽有能耐,都二十四了,怎麽也不見找個女朋友?我和你爸還等着抱孫子呢!”
聽到白蘭提起這個話題,杜言立刻低着頭閉上嘴,拉着行李箱悶頭往前走。白蘭跟在他身後,只能看到前邊遮住了杜言大半個身子的行李包“哎,你走那麽快做什麽?!你知道路嗎?今年這幾條路都翻修過,還推倒了不少老房子……”
母子倆一邊走一邊說着話,杜言插科打诨的到底是把話題給岔開了,再糾纏下去,估計得有自己好看的。孫子?他到哪裏去給老媽弄一個孫子出來?他壓根就不喜歡女人,難道去偷個孩子給老媽嗎?
出了車站,杜言又碰上了早上的情景,連續攔了幾輛出租車,司機都是瞄瞄杜言的行李之後就直接一踩油門,蹿出去就不回頭,到後來有個司機下車試着拎了一下杜言的行李,搖搖頭,“小夥子,你這包裏裝的別不是石頭吧?你這生意我不拉,這要是裝到後備箱裏,我這小車立馬就得進修理廠。”
到了最後,母子倆沒辦法,還是給在家裏的杜言老爹打了電話,杜老爹正在鍋裏煮着排骨呢,結果太座大人一通電話回來,把煤氣一關,圍裙一甩,鎖上門,騎着家裏那輛小三輪就去了車站。杜老爹看到杜言的行李也吓了一跳,他這兒子不是把那邊的東西都搬回來了吧?
杜言二話沒說,把箱子和背包往小三輪上一放,結果車子直接呈九十度直角倒立在當場,然後只聽噼啪噼啪幾聲響,可憐的小三輪散架了……
杜家三口人都張大了嘴巴愣愣的說不出話,旁邊偶爾路過的也當熱鬧看了,這拍電視呢?
“兒子,你還記得早上坐的那輛三輪是什麽牌子嗎?等着我讓你爸也去買一輛,可真結實啊……”
到了最後,杜言沒辦法,攔了一輛出租讓老倆口先回家,他自己在後邊拖着行李慢悠悠的走回去。好在這一帶變化雖然大,路名都沒變,門牌號也是好找的。
當天晚上,杜老爹在廚房忙了個熱火朝天,做了一桌好菜,都是杜言喜歡吃的。杜言在房間裏整理行李的時候就聞到香味了,忍不住抽抽鼻子,肚子又咕嚕嚕的叫了起來。他最近特別容易餓,明明剛吃過了不少東西,可過了一會,肚子又開始叫了。
白蘭走進來看着杜言攤了一床的東西,就幫着把杜言帶回來的衣服挑揀出幾件折好放到衣櫃裏。這個房間裏的東西有一部分都有些舊了,像是那張掉了漆的四角方桌,就是杜言上小學的時候,他外婆鎮子裏一個老木匠給打的,經久耐用,這麽些年了依舊結實,比起市面上現在在賣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只是那桌子四角的花紋有些奇怪,白蘭卻也沒多在意,只當是那個老木匠別出心裁想出的花樣罷了。
“兒子,先別忙活了,你爸飯都做好了,先去洗洗吃飯,這些東西等着我幫你整理。”
“恩。”杜言答應了一聲,把手裏的東西放下,拉開放在一邊的背包,從包裏拿出兩個細心包好的袋子,“媽,這是給你和我爸買的幾件衣服,還有,”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存折,“這是孝敬你們的,我還給我爸帶了幾瓶好酒,等着吃飯的時候開一瓶……”
白蘭靜靜的聽着,看着杜言,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兒子總是在外地不回來,也就是在電話裏能經常聽聽聲音,她也知道孩子小時候遭過罪,心裏留了疙瘩,杜言外婆臨走的時候拉着她的手叫孩子的名字,可卻沒一點怪罪的意思在裏邊。他們老倆口搬到縣城以後,日子閑下來了,可總是想兒子,能不想嗎?原本杜言上邊還有個姐姐,可卻沒杜言的運氣,到底是……“媽?”杜言看到白蘭只捏着手裏的衣服發呆,叫了一聲,“你怎麽了?”
“沒什麽。”
白蘭按了按眼角,拿着杜言給他們兩口子買的衣服,卻把存折又塞進了杜言的手裏,“兒子,你的心意媽知道,這個,你還是自己收着,留着當老婆本吧。”
說完轉身走出去,奔着廚房就去了,“老頭子,兒子給咱們買的衣服哎!快來試試……你這一手油呢,擦擦去!”
當天晚上,杜言捧着飯碗吃下去半鍋的米飯,桌子上的菜幾乎都進了他一個人的肚子。白蘭看得直皺眉,杜老爹卻笑呵呵的一個勁給杜言夾菜,“看這孩子,喜歡吃就多吃點,等着明天我去早市再買二十斤排骨,回來都給你煮上!瞧這瘦的,二十多的大小夥子就這麽點斤兩,得好好上上膘。”
杜老爹是正宗的北方人,還是當年下鄉的時候到了這裏,後來認識了白蘭,成了家,也就留在了這裏。
“老頭子,你當是你在生産隊養豬呢?還上膘!”
杜言正往嘴裏扒飯,聽到這番話,嘴裏的飯一下子就嗆到了氣管裏,咳嗽了幾聲,灌下去大半碗水才緩過來。
當天晚上,杜言撐得直在地上打轉,還是杜老爹給他找了兩片消食片吃下去才算好了一點。白蘭看着杜言捧着肚子坐在沙發上,見到茶幾上的西瓜還想伸手,一巴掌打掉了他的爪子。
“還吃?!肚子不怕撐破了?”
杜言撓撓頭,嘿嘿笑了幾聲,到底是搶了一塊小的幾口塞進了肚子裏。
白蘭也拿他沒辦法,只是在杜言消食的時候才和他商量着去小鎮給他外婆上墳的事情。杜言沉默的聽着,到最後點點頭,雖然一想起要去那個鎮子心裏還有些打鼓,可人都回來了,也就不再想那些七七八八了,想也沒用。
等到杜言消完了食,杜家老倆口就催着他去睡覺。等明天休息一天,後天就坐船過去。當天可能還回不來,估計要在那裏呆上幾天。
第二天一早,杜言早早就醒了,梳洗過後去廚房做早飯,剛把粥熬到鍋裏,就聽到門鈴響,怕把老倆口吵醒了,連忙幾步跑到門口,來開裏層的門,隔着外層的防盜鐵門說道,“誰啊?”
“我。”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杜言一激靈,擡起頭,看清楚站在眼前的男人是誰之後,整個人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