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別怕,我這就帶你回去。”陸雲舟看他這個樣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然後皺起了眉。他剛從浴室出來,換了一身服務生送來的衣服,發梢還帶了一點水汽,結果一出來就到處都找不見葉霖,于是又到處找他。
陸雲舟原以為他不過是喝醉了酒,頂多發發酒瘋,幹點讓人哭笑不得的事,結果在當值的侍者的指引下來到這裏,就看到青年被這個Alpha逼到牆邊,軟軟滑下的畫面。那個侍者說了他是以為葉霖跟他手裏那張貴賓卡的所有者一起來的,所以才将他引到了那個房間外,這樣一看,這個Alpha應該就是他口中的邵軒,那個他喜歡的……好朋友了。
“邵軒?”陸雲舟挑了挑眉,臉上沒有葉霖所熟悉的那種溫柔笑容,如果讓他看到陸雲舟面無表情的樣子,一定會覺得自己認錯人了。
“陸雲舟?”不止陸雲舟有做過調查,邵軒也叫出了他的名字,臉上沒有了笑容。
這個人……與其說是個Beta,不如說更像是Alpha。如果他一早知道葉霖所謂的好朋友是這樣一個不同尋常的、簡直可以跟一般的Alpha比肩的存在,他就不會這麽放心地讓他們兩個單獨見面。
在陸雲舟身上,他感到了威脅。
“雖然不知道之前你們之間有過什麽事,但看起來現在不是什麽說話的好時機。”陸雲舟的目光有些暗沉,抱着葉霖站在原地,“小霖不舒服,我先送他回去。”
如果在平時,邵軒一定不會退步,但看着葉霖緊鎖的眉頭和蒼白的臉,他終究還是點了頭,眼睛看着陸雲舟,沉聲道:“我沒有對他做什麽,好好照顧他,如果需要聯系醫院或者醫生,你可以找我。”
“沒有這個必要。”陸雲舟幹脆地道,聲音有些冷,“我認識的人不比你少。”說完抱着葉霖,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邵軒皺了皺眉,站在原地沒有動作,這個陸雲舟……實在不像一個Beta。
離開薔薇會所的時候,葉霖的情況似乎已經有所好轉,侍者将他的車開過來,但為了保險起見,陸雲舟還是帶着他去了一趟醫院,聯絡了自己相熟的醫生來為他做了全面的檢查。
青年躺在潔白的病床上,額前的劉海有些濡濕,呈現出一種深深的褐色,看起來跟他原來的發色有些像。他現在看起來好多了,眉目舒展,仿佛身體裏的一切異常都已經消失——确實也是這樣,哪怕是拜耳星軍區第一醫院最先進的設備也檢查不出剛剛讓他那麽痛苦的來源到底是什麽。
“一切指數都很正常,大概只是受到驚吓或者Alpha信息素的壓迫,引起了體內的應激反應罷了。”
看起來年輕英俊的主治醫生看完檢查報告,拍了拍站在身邊的青年的肩膀,在眼鏡後露出了感慨的目光,調侃道:“倒是你,陸雲舟,搬了家以後這麽多年沒跟我聯系,現在一見面,除了問這個小朋友的事,居然一句別的都沒跟我這個老朋友說。”
“辛苦了。”陸雲舟将目光從葉霖身上移開,看向了自己的舊同學,對他微微一笑,“有時間請你吃飯,到時候再好好聊一聊。”
“也好。”英俊的醫生放下了搭在他肩上的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光腦,然後點頭示意道,“我還有別的病人,先過去了,有什麽問題再找我。”
“去吧。”陸雲舟點了點頭,看着他身穿白袍的身影離開以後,才拖過了椅子,在葉霖床前坐了下來。躺在床上的青年并沒有睡很久,在身體的異常消失之後,他很快就從深層次的睡眠中醒過來,睫毛抖動,睜開了眼睛,看向坐在床邊守着自己的人。
“醒了?”一直注視着葉霖動靜的陸雲舟見葉霖掙紮着要坐起,忙上前替他調整好枕頭的位置,讓他靠床頭坐着。先前的檢查結果出來,各項指标都沒有問題,他就算心裏還殘留着疑問,此刻在臉上也不會表現出來。
“我醒了……雲舟。”葉霖坐直了身體,嘴唇動了動,臉上還有哭過的痕跡,可是眼睛裏卻沒有陸雲舟印象中那種委屈又可憐的模樣,平靜得有些不像他。
“現在感覺怎麽樣,好些了嗎?”陸雲舟給他倒了一杯水,遞給他,然後在碰上葉霖的目光時,心頭滑過一絲異樣感,頓了片刻才問:“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事嗎,小霖。”
以葉霖的性格,如果受到他信任的人的背叛,對他來說肯定是很大的打擊,所以陸雲舟對他現在看起來有些異常的狀态感到擔憂。
“我記得。”葉霖捧着杯子坐在床上,點了點頭,低聲應道,“從頭到尾,清清楚楚。”
在薔薇會所發生的一切,邵軒自始至終的态度,包括自己被他的信息素壓抑到爆炸一般難受的感覺,回想着這一切跟自己之前在他面前的軟弱表現,葉霖的眼神一點一點地變得冷然。不管是邵軒還是自己,都難看得要命,真不明白自己以前怎麽會這麽表現得這麽懦弱,葉霖皺起眉頭,難怪永遠都在受別人的玩弄跟欺負。
從他躺在這張病床上醒來的那一刻起,身體裏就好像有什麽一直沉眠的部分跟着蘇醒了。
他轉了轉手裏的杯子,開口道:“雲舟,我跟他辭職了。”
“辭職?”聽到這句話,陸雲舟不能說不意外,眼前的人有多看重這份工作,他是最清楚的。就算是受了邵軒的刺激,按照他以前的性子,做了辭職的決定,這個時候應該跟自己掉眼淚才對——不過這樣也好,成長起來,才不會一直被傷害。
所以陸雲舟露出了一個微笑,安撫地揉亂了他的頭發:“辭職也好,在這裏工作這麽累,跟我回去那邊再找工作吧。有我在,我也會好好地幫你的。”
“謝謝你,雲舟。”葉霖只是應了一聲,沒有再像往常那樣高興地跟身旁的人說什麽,陸雲舟于是摸着他柔軟的短發,陪他一起坐着安靜了很久,最後聽到葉霖的聲音,有些低沉但卻十分堅定:“這裏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家裏至少有爸爸——還有雲舟你。”
他越說越堅定,雙眼直視陸雲舟,對他露出一個跟以往有些不一樣的笑容,“等過兩天我把公司的事情交接清楚了,我們就一起回去吧——對了,我怎麽會在這裏?雲舟送我來的嗎?我怎麽了,生病了?”
“沒事,不用怕。”像是受了蠱惑,陸雲舟忍不住傾身上前,将自己的唇貼上了他的額頭,一觸即分,然後眼裏閃過一絲意外,補救一般地伸手拍了拍葉霖的背,盡量自然地說道:“醫生說你可能是受到了刺激,身體産生了應激反應,所以才會暫時失去意識。”
察覺到好友嘴唇的柔軟觸感在額頭上停留了一刻,葉霖一時間有些呆住,捧着水等到陸雲舟徹底抽身開來,才如夢初醒地拿起了杯子,湊到唇邊掩飾一般地喝了一口,還差點把自己給嗆到了。
這個……雲舟大概只是想安慰一下自己,沒有別的意思。
陸雲舟退開一些,看到他睫毛輕顫,眼睛四處看的樣子,心裏頭的石頭落了地,那一絲尴尬也被唇邊的笑意沖淡。這才是正常反應,雖然葉霖很想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但還是被眼睛跟變紅的耳朵出賣,十分可愛。
他并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站了起來:“現在檢查過沒事,我們今天是要住在醫院再觀察一晚,還是回家?”
“哦哦,沒事了,那、那我們就回去吧。”葉霖聽到這句話連忙放下了杯子,掀開被子要從床上下來,“我們回去吧,我還要寫辭職報告,然後明天再去公司——”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在他低頭穿鞋的時候,陸雲舟那溫潤的嗓音傳進了他耳朵裏,“不用擔心。”
永遠都是這樣……葉霖低着頭,眼睛有些發酸,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永遠都是雲舟在陪着自己,對他說不用擔心。他應了一聲,擡起頭來,從床邊站了起來,對這樣永遠在支撐着自己的俊美青年笑了笑,說道:“我們走吧。”
“你要辭職?”
葉霖點了點頭,有些過意不去地對自己的上司鞠了一躬:“這段時間多虧您的照顧了。”
“別這麽說,你也是不錯的年輕人,不能再一起工作,我覺得有點可惜啊。”跟研究室裏勾心鬥角的下屬不一樣,作為所有研究員的頭兒,這位老先生有着非常不錯的人格魅力和職業素養,對待新來的後輩也不吝指點。
“不過如果能有更好的發展機會,年輕人還是應該去闖一闖的。”他在葉霖的辭職手續表上簽了字,擡起頭來,對他鼓勵地道。
葉霖有些慚愧地笑了笑,他哪裏有什麽更好的發展機會,就連從這裏離開,都是為了躲避邵軒罷了。他接過了那份辭職手續表,上面已經填上了好幾個相關部門負責人的名字,到這裏已經是最後一站了,盡管邵軒信誓旦旦地說着不會批準他的辭職申請,但實際上像他這樣的小研究員要辭職,根本勞煩不到總裁那裏去。
所以,即使邵軒之前說過那樣的話,估計一覺醒來他自己也忘了。
忘了最好,葉霖皺了皺眉,再和這樣的人接觸,自己只怕會忍不住想揍他一頓。
暫時壓抑下這種不怎麽讓人舒服的情緒,葉霖從室長辦公室出來,生出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還有着他自己也不想去管的失落。
他之前的工作都已經跟同事交接好了,畢竟是剛來總部不久,又是一直被邊緣化的小研究員,所以也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項目交到他手上,在跟邵軒走得比較近之後,同事裏甚至連仗着資歷叫他幫自己處理數據的人都沒有了,整天都空閑得很。
這樣空閑的生活,他其實是根本不可能過得慣的,葉霖在經過自己待了幾個月的研究室門前時停住了腳步,看着裏面穿着無菌服帶着口罩在忙碌的同事們,但因為邵軒總是會出現在他面前,帶着他去各種地方偷偷地說話,或者給他帶喝的東西,所以葉霖才忘了自己其實正在過着這樣的生活。
是時候該結束了,葉霖搖了搖頭,讓自己收回目光,人總不能永遠生活在這種不該屬于自己的夢境裏,這種夢境結束的時候,往往比任何美夢都要讓人感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