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漂白

第67章

“程先生,洪先生來了。”助理接了個電話，悄悄地走近自己的老板身邊,小聲的通知他。然後神色繃緊的站在一旁等着吩咐。

程亦錦站在“白晝”二樓議事廳的玻璃窗前，身體挺直的站立着,旁邊放着座椅也沒有坐。偌大的議事廳還有十幾個黑衣配槍保镖,都肅穆直立着，因為自家老板身上散發出來的恐怖壓抑氣息而都不敢大聲喘息。

程亦錦已經來到“白晝”兩個小時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被他調來的人已經把整個十七層的俱樂部翻了兩遍。可是,他要找的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程亦錦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鐵青來形容。他面對着窗外一點點降臨的夜幕,頭一次感受到這種失控到令他恐懼的地步。

沒有人知道此刻他內心的煎熬，他一度以為自己已經很強大,無堅不摧。可是不是的,他有一個弱點,一個別人只要輕輕一碰他就痛得要死的軟肋。那就是——林笙。

從他知道林笙消失到現在，已經快到三個小時了，這三個小時，他派了所有他手底下能動的人手去找。這每一分每一秒，他痛苦得都如同有人拿着刀片一刀一刀的剜着他的血肉……

“白晝”是‘青幫’的地方，現在是程亦錦的姐夫，也就是洪威的管轄範圍。

在洪威的地方，他的人丢了。洪威卻以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遲到了兩個小時才過來。而且，剛剛有手下傳來消息，說跟蹤洪威的車曾中途跟丢了十幾分鐘，再跟上時，洪威已經不見了……

洪威的貼身保镖幫他叩門，外面有人通報。

洪威走進來的時候臉上挂着淺淺的笑。

程亦錦面無表情的轉身，沒有人知道他的心底醞釀着怎樣巨大的風暴……

程亦錦的人在門口攔住洪威的人，不讓他們持槍進入。洪威的人也不妥協。雙方在門口僵持着。

洪威率先一步跨進來，閑庭漫步似的，語氣也跟着慢悠悠的說道：“都是自己家人，弄得這麽緊張幹什麽？程大少爺不喜歡，你們就都在外面等着吧。”

這話是對着他的下屬們說的，卻是說給程亦錦和他的人聽的。而且，“程大少爺”幾個字，怎麽聽怎麽略帶諷刺。

洪威的手下聽話的都退到門口，卻不離開，也不讓門關上，必須保證洪威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內。

要是擱在平常，程亦錦可能笑出聲來。嘲諷的笑。

但是現在，他什麽心情都沒有了，他滿腦袋都是林笙，更加擔心林笙的安危。他現在只要林笙平安無恙，誰要是敢他一根汗毛，他弄死那人的心都有……

“林笙呢？”程亦錦廢話沒有，開口就問道。

“林笙？”洪威裝蒜的說道：“那是程大少你的人吧？怎麽跑來找我要啊？”

不知道為什麽，程亦錦從最初第一眼見到洪威起，就非常非常的不喜歡這個人。盡管幫裏上上下下很多人都說洪威好，洪威和藹，仁義，對下屬真的像是對親兄弟一樣。但是程亦錦一看他的笑容就覺得虛假。

沒有原因的，洪威身上就是有一種令他厭惡的氣質。

此刻，程亦錦一點跟他繞彎子的心思都沒有。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他現在就能把槍口頂在洪威的腦袋上逼他快說。

程亦錦陰沉着臉：“人是在你這裏不見的！”

“在我這裏？這可不是我的地方，這裏是青幫的地方，要是嚴格算算，這裏算是你的地方也不能算是我的地方，因為程大少你才是青幫的繼承人，而我洪威就是個給青幫打工的。況且，你也知道，你的人不見的時候，我并不在這裏啊……”

洪威一字一句的，斯文俊秀的臉上始終挂着笑容，可是說出來的話，就連手下的人們都聽得出是在挑釁了。

“而且，你的人都那麽大了，也是成年人了吧，怎麽能說不見就不見呢，沒準是他出去放放風……程大少爺你不至于情人走到哪兒都跟着吧，那樣不如給他栓根繩走到哪裏都牽着……”

洪威話音未落，程亦錦已經跨前一步，拿槍抵在他的腦門兒。

程亦錦的動作太快，等洪威的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程亦錦的人擋在門外。兩方人馬端着槍逼視。氣氛緊張得一觸即發。

洪威也是個人物，被程亦錦的槍抵着額頭，居然面不改色，還笑吟吟的樣子，只是那雙黑色眼眸底下的陰郁，只有他自己能看清。

他洪威這輩子，雖然還沒有站在那個最頂峰。但是從來沒有人敢拿槍頂在他的腦門兒，這樣威脅他的生命，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洪威臉上笑着，心裏想的卻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恥辱，最大的不能忍都是程亦錦你給我的，終有一天……很快，我就會讓你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程亦錦猩紅的眼睛盯着洪威，輕輕的，但是非常又威懾力的說：“問你最後一遍，我的人在哪兒？”

手槍上膛的聲音在悄然無聲的室內脆生響起。所有了解程亦錦的人都知道，他這不是吓唬洪威，而是真的能開槍。

洪威不是傻子，程亦錦身上的殺氣讓他瞬時肌肉都繃緊了。他的人現在都被擋在外面，而且，就算是程亦錦現在就開槍殺了他，又有誰敢替他報仇或者怎樣？程亦錦是程宇的兒子，是青幫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在這一刻，洪威突然有些後悔。他的這個計劃确實如程可欣所說，不穩妥。只是，他心裏有一個結，有一股氣，讓他只想用這麽激進而有效的方法激怒永遠高高在上的程家大少爺。

洪威的手在身體兩側緊緊握成拳頭，他看着程亦錦瞳孔細微收縮的那一刻，剛要張口……

一首著名的西班牙歌劇的序曲突然在程亦錦身上響起。

流暢低沉的樂曲在氣氛緊繃的偌大空間響起，卻是洪威的救命符。

程亦錦一聽到這樂曲聲，臉色就變了。

這是林笙喜歡的一部西班牙歌劇的序曲。是他單獨給林笙設置的來電鈴聲。

程亦錦把手機放到耳朵邊，林笙的聲音傳過來的一瞬間，他的整個人才像是又活過來一樣。

程亦錦的手指緊緊抓着手機，控制着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跟平常一樣：“你怎麽樣？”

“我沒事兒……”林笙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你去哪兒了？現在在哪兒？”程亦錦懸着的心放下一大半，他這才漸漸放下指着洪威的槍口。沒有注意到，洪威的眼神一閃，長長的在心裏舒了一口氣……

對于程亦錦來說，他終于找到人了。對于洪威來說，林笙的這通電話算是救了他一命。

“快到家了。回來再說吧……”林笙說完，放下電話。

程亦錦沒工夫善後，他剛剛還拿着槍指着洪威，下一刻已經帶着人風馳電掣的走了。連一句歉意的話也沒有。

洪威的人這時候才進來，他的親信在他身邊，都有些惱火，但是誰也沒膽子去攔住程亦錦。

洪威含笑看着程亦錦離去的背影，眼神中的陰郁慢慢積聚，像是毒蛇一般盯着獵物……

林笙在回來的路上給程亦錦和高敬軒他們打完電話報平安後，就撥打了家庭醫生的電話。

程亦錦沖進卧室的時候，家庭醫生剛給林笙做完全身檢查，血液裏的藥液成分還需要拿回去檢測，不過看林笙的狀态，應該不會有大問題，剛剛被注射的應該就是單純的迷藥成分，沒有毒品成分。至于林笙身上的痕跡……

家庭醫生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但是有些話還真挺難開口。

“林先生，您還有別的地方需要我幫您看看嗎？如果別的地方傷到了，更需要檢查……”家庭醫生試探的輕聲問道。

“不用了。”林笙從床上爬起來，從旁邊拿來傭人準備好的柔軟棉質家睡衣套上，臉色有些難看。他當然明白醫生的意思，因為這一身的青青紫紫，一看就是他林笙被怎麽樣了。

“那好，那您要是還有哪裏不舒服，随時叫我過來。”醫生收好東西，剛準備出去。

卧室的門被大力推開，程亦錦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滿臉的焦急。

看到家庭醫生的時候，程亦錦臉上的焦急一下子凝住了，他一下子沖到床邊：“你怎麽了？”

林笙的睡衣扣子還沒來得及系上，白皙的胸膛上斑斑點點的痕跡直接印入程亦錦的眼睛。

程亦錦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他僵在哪裏一動都動不了了。

林笙遞給家庭醫生一個眼神，他就會意的出去并且從外面幫他們關上了門。

一顆一顆的從下面往上扣上睡衣的紐扣，扣到上面數第二顆的時候，程亦錦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沒事兒，真的。”林笙開口說道。

“就是看着吓人，連塊兒皮兒都沒破……”林笙看着程亦錦，認真的說。

程亦錦抓着他的手的力道很大，林笙的手都被他捏疼了。但是他不敢說什麽，因為程亦錦的表情太吓人了。

林笙順着程亦錦的眼神摸了摸脖子上的一塊兒咬痕，低垂的眼眸深沉了一下。

“誰幹的？”簡單的三個字，卻是從程亦錦的牙縫中擠出來的一樣。程亦錦的表情相當可怕，又夾雜着心疼，好像林笙只要說出那人的名字，他下一秒鐘就能去殺了那人。

“我當時看不見……眼睛被蒙着……”林笙淡淡的開口，眼神有些閃爍。

他沒有撒謊，可是也沒有把知道的都說出來。因為程亦錦的情緒現在不太穩定。

程亦錦抓着他的手足足有三四分鐘，手背上的青筋明顯的凸漲出來，直到林笙覺得他的手骨都要被攥裂了，他才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一口氣。再緩緩的睜開眼睛的時候，拉滿紅血色的眼底深沉銳利，卻已經平靜下來。

“寶貝兒，你放心……”程亦錦把他的手拉到唇邊輕輕地深吻，一字一句的保證：“傷害你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我幫你抹藥。”程亦錦脫了外套，拿起剛剛醫生留下的藥膏，坐到床邊輕輕地說道。

清涼的藥膏塗在林笙的後背，本來也不疼。林笙感覺程亦錦的手在碰到他的睡褲的時候停下了。

林笙趴着一把自己的褲子拽下來，頭埋在枕頭上，聲音因此聽起來有點悶悶的感覺：“告訴你沒事兒了你還不信。自己看吧……”

林笙嘟嘟囔囔的，但是他心裏是心疼程亦錦的，所以才自己脫了褲子讓程亦錦放心。

程亦錦從背後俯在他身上，抱住他的腰，輕輕的在他耳邊說：“對不起，寶貝兒，讓你受苦了……”

“我先送你出國吧，我們把這邊的事情都放下，等我處理完幫裏的事情，我們就再也不回來了……”程亦錦在他耳邊輕輕地說，語氣輕柔得更像是誘哄。

“你現在就能走？”林笙開口問道。

“……”程亦錦沉默了一下。林笙也知道答案。

“我也不能走。”林笙客觀理智的說道：“不能說走就走。而且你那邊的事情也沒處理完，我們不至于因為這麽點小事兒就吓跑了。以後我們都注意點，這次的事情，你……別誤會誰，有可能，是別人故意做的陷阱，讓我們往裏跳……”

“我知道……”程亦錦的聲音有一絲微不可查的陰狠：“但是誰傷害你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林笙翻過身，跟他正面對着，有些欲言又止。

“你知道是誰對不對？”程亦錦問。

“……”林笙不知道該怎麽說，最後歸結為一句：“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你是不是懷疑今天來找你的那個女人？”

程亦錦的瞳孔縮了縮，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你們青幫現在亂成什麽樣子，情況到底怎麽樣，但是我想說，別讓人鑽了空子，挑撥了你……”林笙遲疑的說道：“我覺得，是有人不想讓你跟那個女人結婚，才抓了我陷害？”

“我本來也不會跟除了你的任何人結婚。”程亦錦馬上抱緊他。

“但是別人不知道。”林笙蹙着眉，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說出來了：“我覺得，這次可能跟洪威有關……”

程亦錦抱着他的手緊了緊，問道：“你怎麽知道？”

林笙回想到當時有人故意讓他聽到的像是今天早晨那女孩兒的聲音，還有他們故作聲張的一系列事情……但是他們怎麽也不會想到一點，就是不管怎麽掩飾，下了迷藥又迷住了雙眼，他還是能一瞬間認出那個人就是洪威……

估計就連洪威自己也不知道，當他壓在林笙身上制造這些痕跡的時候，林笙早就知道他是誰了。

因為，畢竟兩人上輩子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

林笙不知道他應該感謝洪威對自己的感情，還是該覺得惡心。因為如果他們真的找另一個人這樣對自己，自己根本分辨不出來。

不過這些，林笙當然不會告訴程亦錦。

“我聽到些聲音，像是那個白天那個女人的，但是在那種情況下，他們讓我混亂聽覺是很容易的，後來，又那麽輕易的放了我……”林笙頓了頓說道：“那女人的聲音可能是假的，洪威……卻假不了。”

他現在，對洪威一點感情也沒有。甚至，還對他做得這些惡心的事情感到可恥。

林笙不知道今天程亦錦拿槍指着洪威的那一幕，仍然叮囑道：“不過你別沖動。”

“放心……”程亦錦漆黑的眼神深沉得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他怎麽會沖動呢，只要林笙安然無恙的在他身邊，他就有的是耐心，但是，膽敢動他心肝兒的人，洪威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洪威”這個名字在程亦錦的嘴裏反反複複的咀嚼着。程亦錦現在覺得，自己之前給洪威的印象是不是太軟弱可欺了？以至于才讓他真的覺得，這樣一次次的在老虎臉上捋胡須，也是件挺好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