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廈将傾
因為出了淩開這個意外,淩未在京城多逗留了一天。
淩父淩母本來很擔心淩開是和人鬥毆才落了下傷,但是兩兄弟卻異口同聲地說是在路上撞的,淩家父母雖然無奈,但是怕兒子們擔心,也只能接受了這種說辭。
淩開受傷的第二天,老板就親自登門探望。
這一下,可把淩父淩母唬得不輕,賀朝陽上門是以老大下屬的身份,他們還不覺得什麽。可是淩開的老板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人物,這麽個大人物登門,淩家父母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其實比他們更無措的卻是淩開的老板。
經歷過比坐過山車還刺激的蘭庭事件,淩開老板在出了蘭庭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最可能接觸到這個圈子的朋友打探消息。
“賀二?”聽了他的介紹,那個朋友倒抽一口涼氣,“你竟然和賀二少拉上了關系?”
“不是我,是我公司的職員。”淩開老板抹汗道。
“那也不得了了,賀二對那個人怎麽樣?”
“挺好的,跟親兄弟似的。”
“這麽好的護身符放在公司裏,兄弟,你這次可是走大運了。”
“賀二到底是誰啊?”淩開老板還拎不清呢。
“京城四大家,秦賀蔣衛,秦家稱霸軍界,賀家是政界翹楚,秦家小太子又和賀二少是發小,你說賀二是什麽身份?”
淩開老板挂了電話,久久不能動彈。
怪不得老友說他走了大運,這可是京城最有權勢的太子爺,能和賀二拉上關系……我靠!老板抹了一頭的冷汗,直奔最好的中藥行,他要去給他的愛将買補品!
淩開老板的來意淩家父母不清楚,賀二可是心知肚明。
看他殷勤備至的樣子,賀二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就沖老板這樣,淩開在這家公司也幹不長了。
不過,這樣正中他的心意。
前兩天正思忖着怎麽給淩未弄錢呢,可巧就出了淩開這檔子事。淩未身份特殊,就算能借着炒股賺錢,這個數額也不宜過大。
淩開是自由身,從他身上着手最方便了。
思慮底定,對淩開老板的刻意恭維也就笑着受了,沒有顯示出任何不妥。
淩未看着他淡然自若的樣子,嘆了口氣。
自從見識過賀朝陽霸氣張揚的一面,淩未心裏可謂是波瀾起伏,很久都不能平靜。這才是賀朝陽真正的性格吧,跟着自己,真是委屈他了。
賀朝陽不知道淩未心裏已經萌生了退意,他又是給淩開看傷,又是幫着淩母下廚,飯桌上還陪着淩父喝起了小酒。
“哥,這個賀朝陽是什麽來路?他真的是你的秘書?”飯後,淩開拉着他哥到房間裏說起了悄悄話。
“他家裏很有背景,”淩未想了想,道:“可是他真的是我的秘書。”
“這麽牛X的秘書……”淩開咋舌,“你怎麽請到他的?”
哪裏是請到的,根本是随手招來的。
不想聽弟弟再打探下去,淩未笑道:“別管那麽多了,你好好養傷,下午我跟朝陽回江海。”
江海的氣候還像他們走的時候那麽宜人,快到冬天了,也不見寒冷。
因着淩開的事,賀朝陽提前給周惜暮打了個電話。
“你要往我這邊插人?”周惜暮奇怪道:“我以前求着你到公司看看你都不來,能讓你這麽上心的得是什麽人物啊?”
“既然是你問,我就跟你交個底,是我未來的小舅子。”賀朝陽得意洋洋道,這也就是惜暮吧,別人才不告訴他。
“小舅子?”周惜暮真的吓住了,“我嫂子是誰?”
“淩未啊,你不是知道嗎?”賀朝陽和堂弟一向走得近,有些事不能告訴長輩,但是不會隐瞞堂弟。惜暮是他的錢袋子,有些事還是提早做預防的好。
“淩未是男的。”他還以為堂哥開玩笑呢。
當初賀朝陽去江海,誰也摸不清他打得什麽主意,倒是私下裏跟自己露過口風,說是要追媳婦去。
可這媳婦是誰?
媳婦是他領導啊!賀朝陽是這麽說過,可是當時他那吊兒郎當的口氣在周惜暮聽來,跟玩笑話沒有兩樣。
可是現在,堂哥的玩笑話竟然是認真的?
周惜暮一時之間有點接受無能,他不是不能接受兩個男人的情愛,而是對賀朝陽投下的爆炸新聞需要時間消化。
這事事關親人,他不得不多費些思量。
“老三,接受不了?”
“那倒不是。”周惜暮很快平靜下來,“只是需要時間消化一下。”
“我就知道你行。”要是他大哥知道,還不定怎麽磋磨他呢。
“這麽說,是有譜了?”
這一刀真真切切捅在了賀朝陽的腰眼上,躊躇滿志的嚣張模樣霎時飛得無影無影,“哪有那麽快。”
你這八字都沒一撇呢,就讓我叫嫂子?
我倒是敢叫,人家淩未敢應嗎?
周惜暮無奈扶額,“哥,你得努力。”
“少跟我來這一套,”賀二惱羞成怒,“我小舅子的事?”
“就是我的事。”
年前這段時間,好消息不斷傳來。
工業園進展順利,等明天開春第一批生産線安裝完畢,豪邁摩托就可以進行試生産。
馮慶海的加工廠業已建設完畢,已經進入設備調試階段。
淩未經常到工業園去查看進度,對工業園的建設速度還是很滿意的。
“二期工程的進度怎麽樣?”淩未站在公路邊上,看着不遠處熱火朝天的工地,心情非常好。
看着一幢幢廠房一天天拔高,看着初具規模的工業園,那種新産業由自己手中誕生的自豪感,就是對他這一年來執政江海的最高贊譽。
不怪有些人愛搞政績工程,實在是那種踏踏實實的成就感,是每一個政界人繞不開的心結。
不過淩未想的卻不是高樓大廈,也不是工業園到底要建成多大的規模,一個地方的經濟發展,固然與硬件設施分不開,但是作為他自己,最高目标卻不是這些拔地而起的建築,而是人民群衆的生活水平是不是得到了提高。
讓治下的百姓能過上好日子,才是一個執政者的根本所在。
林越看着年輕的市長,笑道:“進度很快,津城那邊的企業在東南亞談成了個大項目,正在抓緊時間開工。”
淩未點了點頭,想着這片廣袤的土地逐漸被廠房覆蓋,江海的人民能借助這些企業過上更好的生活,不禁在臉上帶出了笑意。
賀朝陽陪在他身邊,看到他笑了,也跟着笑了出來。
“桂應高速那邊怎麽樣?”回到家,淩未随口問道。
“應州這邊進展很快,估計到年前,預計的地基部分應該能打好。”
“你說,年後房産市場真的會崩潰嗎?”淩未有些擔心道。
賀朝陽想了想,道:“海潤那邊越來越瘋狂,中央已經坐不住了。”
“真的?”
如果時間的軌跡與前世相同的話,那麽開春後,上面就要動手了。賀朝陽看到淩未憂慮的眼神,安撫道:“不關咱們的事,靜觀其變吧。”
淩未苦笑道:“怎麽可能,你不是說……”說着,指了指一號小樓的方向,那裏住着江海第一號人物劉雲起。
“不動他不行,”賀朝陽沉吟道:“先不說現在那邊老給咱們使絆子,就是三號那邊也說不過去。”
張軍為了女兒受辱的事投靠了淩未,而淩未許給他的好處,自然是拔除劉雲起之後空缺的市委書記一職。
開弓沒有回頭箭,房産泡沫一破,第一個要拿下的就是劉雲起。
“我不是說不動他,而是想問問你有多大把握。”
“七分吧,事在人為,我不好說太滿。”說着,賀朝陽給淩未端上盤小點心,“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我打幾個電話,今天吃飯晚一點可以嗎?”
“嗯。”淩未點了點頭,眼神有些複雜。
他是越來越不明白了,賀朝陽怎麽會對他這麽好。有了鐘點工之後,他的日子已經輕松了很多,于嫂很盡責,每天都幫他把家裏清潔一遍,衣服也都洗好晾幹。他曾想着讓于嫂連晚飯也做好,這樣就不用麻煩賀朝陽做飯了,可是不知道賀朝陽怎麽談的,于嫂竟然沒同意。
就這樣,賀朝陽還是每天過來幫他做飯,這一行為弄得整個常委院的人都有些詫異,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故意磋磨賀朝陽呢。
如果沒見識過賀朝陽霸氣的一面,興許他還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對方的服務,可是經過淩開那件事,他清楚的知道,這家夥簡直就是披了層貓皮的老虎,不管他裝得多麽溫順可愛,本質上他就是老虎,不會變成貓。
賀朝陽第一個電話打給了沈蔚。
接到他的電話,沈蔚都快哭了。“二哥,我還得堅持多久啊,整天跟那條破龍混一塊兒,小爺的格調都降低了。”
“海潤那邊你甩完了嗎?”
“早就甩幹淨了。”沈蔚正色道:“我只留了兩個障眼法唬弄那邊,不會有什麽損失。”
“那就好,黃大龍沒撤資吧?”
“沒有,聽說中央沒動靜,那家夥又投了兩千萬進去。”
“你跟他說撤退了沒?”
“我點了點他,但是丫簡直瘋魔了,不聽我的‘勸’”。沈蔚笑嘻嘻道。
“那就好,繼續吊着他。”賀朝陽沉穩道。
“好嘞,不過你總得給我個期限吧?這次的線放得可夠長的。”
“快了,最多兩個月吧。”
沈蔚倒吸一口涼氣,呲牙道:“這麽快?”
“我已經覺得很慢了。”
想像着樓市破滅之後到來的災難,沈蔚嬉笑的面色也沉靜下來,“好,我知道了。”
叮囑完沈蔚,賀朝陽第二個電話打給了周志雄。
“周哥,是我。”
“賀少。”周志雄沉穩道。
“劉三那邊怎麽樣?”
“去找了黃大龍兩趟,可能是沒談攏,出來就被兩個拿砍刀的盯上了。”
“劉雲起那邊?”
“我給他制造過兩次機會,但是他沒能近身。”
“那邊什麽反應?”
“呵呵,”周志雄輕笑一聲,道:“我是從出海的船上把他救回來的,這家夥差點就被裝麻袋沉海了。”
賀朝陽聞言笑了,“這下,他該死心了吧?”
“早死心了,我已經拿到了一些材料,不過還差個大的。”
“好,這事我讓秦烨來辦。”
周志雄毫不含糊,道:“那我等您的消息。”
賀朝陽一圈電話打完,見淩未盯着自己看,笑着扔下電話道:“看什麽?”
淩未搖了搖頭,有些恍惚。
發號施令果敢決斷的賀朝陽又和在蘭庭時霸氣側漏的賀朝陽劃上了等號,從他這些布局來看,他早就打算對劉雲起等人下手了,不然不會安排地這麽周密。如此說來,在自己到江海前,這個人的胸中就已經為今天描畫好了藍圖。
于是,自己是他選中的執行者?這麽說也不對,自己是他選中的前臺演員才合适吧?
淩未的眼神黯了黯,他自認到江海後已經很努力了,可是比起賀朝陽,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還差的很遠。
“怎麽了?不舒服嗎?”見淩未低垂下眼簾,賀朝陽擔心道。
“沒事。”
“剛剛還好好的。”賀朝陽蹲在他腳邊,摸了摸他的額頭,“不舒服?”
這個動作太親密,淩未側頭躲開。
賀朝陽不知道淩未的心思,以為他只是餓了,遂道:“先喝口水,我馬上去做飯。”
淩未低着頭,沒有說話。
賀朝陽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高高興興進廚房去了。
等廚房的門關上,淩未才緩緩地擡起頭來,眼神複雜。
伴着淩未越來越迷惑的心思,新的一年悄然來臨了。
這一年,開春就出了一件大事。
久未露面的一號人物,在賀老的陪同下,出巡南方。
一行人很低調,所到之處無不引起各方官員的高度關注,這既是一場考驗,也是一次機遇。
賀朝陽這一輩人微言輕,只能遠遠地觀望。
這一行下來,賀老的聲望又升高了一層,于賀家來說,着實不是件壞事。
但是賀朝陽關注的卻不是這些,他關注的,是海潤的房産市場。
據錢寧遞過來的消息來看,海潤的事經由這次巡查列入了政府會議,激烈博弈後的結果如何,将決定很多人的命運。
是叫停?是繼續?不僅賀朝陽懸着心,相信很多關注海潤市場的投機客的心也都懸着。
而這一天,并沒有讓賀朝陽等太久,就在賀老回京的一周之後,懸在投機者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于落下。
中央決定終止房地産公司上市,全面控制銀行業資金進入房地産市場。
一系列強力調控措施下來,虛假繁榮的海潤等市的房産市場猶如被釜底抽薪,連聲破裂的脆響都沒有聽到,就徹底垮塌下來。
而這場風暴波及的,不僅是海潤,一海之隔的應州同樣不能幸免。
就在無數投機者奔走哭號,甚至有人負債甚巨以致跳樓跳海時,這場巨變引發的博弈,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