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愛不夠

第15章

嚴寒提出辭職，他那個遠親覺得莫名其妙，好不容易請假養病、考試，怎麽這會又不幹了。他沒同意，只說現在人手不足，讓再做段時間。嚴寒一走，他立馬給李梓楠打電話詢問情況。

不久前還擔心工作沒了，該何去何從。現在，卻主動放棄工作。嚴寒不由自主地笑了，他多希望李梓楠沒有表白，他們可以繼續當朋友，但他也知道這想法有多自私。以後的路在哪裏，回家？可是回家又能做什麽？他是家裏唯一的男丁，他不想讓奶奶擔心，也不想讓妹妹們不安，他是她們的依靠，是家裏的主心骨，起碼現在還是。還有自考，好不容易踏上這條路，要放棄嗎？

嚴寒停下蹒跚的腳步，握着掃把，看着綠化帶裏的小昆蟲在晨光裏飛舞，那透明的翅膀閃耀着生命之光。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逃不開世俗的糾纏，參不透人生的悲喜，他，終究也不過是這茫茫塵世裏一粒渺小的塵埃。

“嚴寒！”李梓楠的聲音喚醒了沉思中的嚴寒。

李梓楠一臉的焦急，眼神充滿困惑與痛苦，他幾近哀求地說：“別走，嚴寒！忘記我昨晚說的話，當我什麽都沒說，行嗎？我錯了！你別走，求你！別走！”

清晨的陽光灑在李梓楠身上，他一直是那麽自信，有活力，哪怕此時，臉上略帶憔悴，依舊是光彩照人。嚴寒想伸手觸摸他的臉，最後還是忍住，轉頭迎着陽光，一字一句地說：“你，沒錯。我，錯了！走，不為你，為我，自己！”

“為什麽一定要走！說實話，我不明白，不就是我喜歡你嗎，多大點事？我也沒要求你接受我。你有什麽話就直說，不喜歡我、讨厭我都行，讓我別出現在你面前，也可以！何必拿自己的工作開玩笑呢？再說，你不打算繼續讀書了嗎？那麽辛苦才開始，要放棄嗎？”

嚴寒沒有回答，工作他不想放，學習他不想放，可是，李梓楠他必須放！

李梓楠等着嚴寒表态，嚴寒最後的話讓他心灰意冷——嚴寒委婉地表示他接受不了男人之間的感情，希望李梓楠不要再出現。他相信沒有他李梓楠會找到更适合的。

嚴寒覺得自己很自私，很卑鄙，明明是自己不該喜歡對方，卻把責任推到對方身上。他沒臉再見李梓楠，他也怕自己總是去留意路過的車，去想李梓楠是不是坐在車裏。最後，他和同事更換了清掃路段。

東二號路兩旁種滿了白蘭，淡淡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這個季節落葉不多，更沒有果實，清掃起來相對輕松。中間隔離帶的羊蹄甲和大葉紫薇，繁花似錦，也讓嚴寒的心情明朗不少。

李梓楠偷偷地在遠處看着，飲鸩止渴般，越看越是放不下，舍不掉。

一場秋雨一場涼，十場秋雨要穿棉。南方沒有秋天，勿需等到十場秋雨，短短幾日，已經從單衣變成棉衣。

氣候的瞬間變化讓嚴寒沒有好全的支氣管炎加重，加上清掃時揚起的灰塵，即使戴上口罩，還是不停地咳，尤其是晨昏時分。李梓楠看着揪心，卻不敢輕舉妄動。他不知道迅速消瘦蒼白的嚴寒，有很大的原因來自于精神上的壓力。

李梓楠自己也不好，睡不着時不是借酒銷愁，就是打游戲通宵，人明顯憔悴。工作時心不在焉，朋友同事聚餐時也郁郁寡歡。整個人清減了不少，卻反倒使英俊的臉龐線條更分明，五官更深邃，舉手投足間一改往日的動感活力，變得慵懶随意。一時流言四起，各種猜測成了車行美女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李媽的生日到了。李梓楠回家也恹恹不語，客人來來去去，他只窩在自己的房間誰也不理。

“喲，這麽熱鬧！”李媽的小妹程蘭一進門就聽見寶寶哇哇哇哭個不停，“哭什麽呀，誰欺負我們家寶貝了？來，姨婆抱抱！”

“小姨好！”周歆從廚房出來，很乖地叫了一聲。

“小歆來了！在廚房幫忙呢，真不錯。”程蘭一邊跟周歆打招呼，一邊哄寶寶，可惜寶寶越哭越兇，“小櫻，快抱走，我實在沒辦法！”

“來，寶貝，我們不理姨婆，一點耐性都沒有！”李梓櫻接過寶寶，順手推了程蘭一下，然後使了個眼色，往書房去。

程蘭端着杯水，一會也跟着進了書房，順手把門掩上。

“什麽事這麽神秘兮兮的？”程蘭在李梓櫻身邊坐下，伸手逗弄寶寶的小手，“你爸媽吵架了？難怪進門就沒看見你爸。”

“瞎說什麽呀！我爸去拿預定的生日蛋糕。早知道你這會過來，就打電話叫你去拿了。”李梓櫻拿着奶瓶給寶寶喂奶粉，“是小楠！不言不語，自己關房間裏，整個人都瘦了，也不知道出什麽事？”

“失戀了吧！這年紀，很正常。”程蘭不以為然。

“他會失戀？向來只有他甩別人的份，誰不倒追着他呀！”李梓櫻壓根不相信，“事情好象不簡單，從沒見過他這樣。小姨，你去看看吧，打探一下情況。”

“你怎麽不自己去，我才懶得管那臭小子，對我向來沒大沒小的。”

“我這不是帶小孩嘛。再說他也是和你談得來，才會對你随便啊。”

“你媽啥意見？”

“我媽向來看不上他那些女朋友，她倒有意撮合小歆和小楠，不過我看小楠沒那意思。”

“呵，小歆那丫頭這麽幾年也沒打動那臭小子呀！”

程蘭敲了李梓楠的房門半天也不見反應，就直接推進去了。李梓楠戴着耳機，躺在床上假寐。程蘭毫不客氣的一把摘下他的耳機，就等着他跳起來。誰知李梓楠不但沒理她，反而被子一拉，把自己裹個嚴實。

“臭小子，幹嘛呢？有這麽對長輩的嗎？”程蘭去扯被子，卻扯不開，“出來吧，小心悶死了！”

李梓楠還是一動不動。程蘭也不理他，點了根煙對着他的頭部開始吞雲吐霧，耐心等待。

“出去抽，臭死了！”李梓楠能喝酒，卻不抽煙，所以受不了。他跳下床，把窗戶開得大大的。

“不行，外面有嬰兒！”程蘭也移動到窗邊，“什麽事把我們家小楠煩成這樣？說來聽聽，小姨我給你分析分析！”

“沒什麽！”李梓楠又躺回床上，戴上耳機。

程蘭掐滅煙蒂，扔進垃圾桶裏，走過去摘了耳機，“失戀了？誰家丫頭這麽沒眼力，放着大帥哥不要！”

李梓楠一聲不吭，側過身背對着程蘭。這下，真把程蘭給惹火了。

“臭小子，別不識好歹啊！瞧你這樣，還是不是個男人？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跟個小孩吃不到糖耍脾氣一樣，讓人瞧不起！”

李梓楠轉過身，一臉幽怨地瞪着程蘭。

“說你失戀，小櫻還不信！你看你那表情，整一個小怨婦似的，真丢人！”見李梓楠又要背過身子，程蘭也不再損他，“別這樣，好好說話行不？能幫的，小姨一定鼎力相助！”

“小姨，你怎麽還不結婚？”李梓楠想了一會，問了全家人都想問的問題。

“我結不結婚跟你沒關系吧！”程蘭愣了一下。

“你這輩子不打算結婚了吧？”李梓楠認真地問。

“喂，現在是在說你的事，不是我的事！”程蘭不高興了，“不會是你媽又派你當說客了吧！”

“不是！是我自己想知道！”李梓楠用眼神詢問程蘭，等着她回答。

“不知道，等遇到想結婚的人，自然就結了！”程蘭好象突然明白了一樣，笑着問：“你想結婚了？啊！不會是先上車後補票吧？那也沒事，雙喜臨門，你媽會高興的。”

“你想多了，小姨！”李梓楠翻翻白眼。

“那到底是什麽？你可真磨叽！”正如李梓櫻說的，程蘭确實沒什麽耐性。她在警隊搞刑偵工作，本就雷厲風行的性子，身邊又大部分是男人，越發的沒有女人的溫柔與耐性。

“小姨，怎麽判斷一個人是不是愛你？”

“愛的方式方法都差不多，你怎麽愛別人，別人也怎麽愛你。用你愛別人的思想行為去衡量別人，就八九不離十了。”

“如果對方說你會找到更适合的人，是不是對方不喜歡你？”李梓楠不太相信嚴寒說的不能接受男人之間的感情這事。因為他們擁抱過，接吻過，嚴寒并沒有反抗，也沒有表現出厭惡，尤其是生病以來，他們的肢體接觸更頻繁。嚴寒不是個有心機的人，李梓楠不相信嚴寒是在演戲，也不相信以嚴寒的聰明，會感覺不到什麽。但如果說嚴寒覺得李梓楠不是合适的對象，這倒是有可能。畢竟嚴寒總是有些別扭的自卑感，可能會覺得他們條件不搭。

“如果對方這麽說，倒不一定就是不喜歡，只能說對方也覺得你不是最适合的那個人罷了！”

“不适合，就不要再見面，斷得幹淨最好，是嗎？”

“也沒這麽絕對，不過快刀斬亂麻，總比優柔寡斷好，長痛不如短痛嘛！”

“那你幹嘛這麽多年了，還想着人家？”

“說什麽啊，臭小子！”

“難道不是嗎？也是你說不适合，所以才離開的，還離得遠遠的，老死不相往來，可是到現在還把人學長的照片藏在錢包裏！”

“竟然敢偷翻我錢包！你真是找死！”程蘭抓過枕頭，狠狠地照李梓楠的頭上打。

“是你那次喝多了，硬把錢包塞給我，讓我去買酒的！”李梓楠東躲西藏，“小姨，既然那愛，為什麽要離開？離開了，為什麽不放開，就當放了自己也好呀！”

“你不明白的。離開并不等于不愛，愛也不是就要在一起，明知不該愛，明知沒結果，又何必要糾纏，給對方一條生路不好嗎？”程蘭走到窗邊，掏出煙點燃，眼神迷離地看着窗外。

李梓楠突然沖出了家門，身後的一切熱鬧似乎與他無關，驚訝與追問更是與他無關，他的心，只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