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愛不夠

第4章

短暫的相處，嚴寒卻已投影在了李梓楠的心田，總在不經意間重複播放着：他的手，他的腿，他說話的語調，他走路的姿勢，他吃飯的樣子，還有他柔和的微笑，幹淨的眼睛。

三天了，李梓楠一直想再去看看嚴寒，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理，反正他也沒多想。可惜除了兩次試車經過，他一直沒找到時間，中午總有這事那事，傍晚下班要麽開會，要麽同事約去吃飯。

“楠哥，坐這！”中午的食堂很熱鬧，小陸看到李梓楠打了飯走過來，朝他揮了揮手。

“不了，你們吃！”

“拿着飯，上哪去啊！”小陸嘀咕着，一旁的小立子不以為然的說：“是我也不呆在這吃，你看斯柯達那幾個花癡，從楠哥進來就星星眼，冒出好多粉色泡泡，看了都沒胃口！上海那邊倒是比軟淡定。”

李梓楠提着飯盒，牽了小電驢開始沿街找人去了。

嚴寒還是在那棵橡皮樹下，看來那是他的午休點。他還是右手饅頭，左手書，只是旁邊多了一個塑料水杯。看到李梓楠過來，嚴寒笑得很安心，好象是終于給等到了。

“這麽熱，還擔心你回去了呢！”李梓楠用手摸了摸石階，“你不覺得燙嗎？住得遠，所以沒回去？”

嚴寒搖搖頭，李梓楠笑着坐下來，從保溫袋裏拿出飯盒，“我來吃午飯，不介意我坐這吧？”

今天李梓楠是有備而來的，雖然他不确定能否找到嚴寒，但萬一就找到了呢，所以他在食堂多打了兩份菜。

“食堂阿姨看我帥，多給我打了不少菜，一起吃吧！”李梓楠掏出便攜式餐具，把勺子塞給嚴寒，“吃吧，我吃不完這麽多的！”自己拿起筷子旋好，大口吃起來。

嚴寒看着李梓楠，了然一笑，說：“我，吃飽，了。你，吃。”

“又沒讓你吃飯，菜吃不飽的！”李梓楠瞪着眼說，“你就吃那麽點，能有體力幹活嗎？”看嚴寒開口想說什麽，李梓楠搶着繼續說，“別廢話！叫你吃個東西這麽難嗎？我這大熱天的跑來，你怎麽也得做出盛情難卻的樣子呀！”

嚴寒拿着勺子，一臉的為難。李梓楠也不多說，夾了一些茭白炒蛋放在勺子上：“試試，我們食堂難得做出幾個象樣的菜！”

就這樣，李梓楠一邊吃飯一邊給嚴寒布菜，嚴寒也一邊吃着饅頭，一邊默默地把菜吃了。吃完後，李梓楠拿出兩罐冰可樂，一罐遞給嚴寒。嚴寒搖搖頭，拿起自己的水杯，李梓楠也不強迫他，把可樂扔回袋裏。

李梓楠随手拿起那本高三數學課本翻看，嚴寒左手撐着樹幹，慢慢站起來。

“你做什麽，我幫你？”李梓楠伸手想扶嚴寒。

“沒事，我，行。”嚴寒站了一會，慢慢拖着右腿走到清潔車邊，他從那個灰色購物袋裏掏出一個紙包，再挪到李梓楠面前，“給，你！”

李梓楠接過紙包，心想不會是送他的禮物吧，會是什麽呢？他心裏有點小期待，拆開一看卻感覺象被潑了一盆冷水。

“什麽意思，這是？”李梓楠冷冷地說，“天天揣着這錢，等我來呢？”

“本，不該，要！”嚴寒慢慢的，卻堅定地說，“你，付了，醫藥，費！請，吃飯！錢，給你。或，還，那人！”

“有病！要還你自己去還，我不認識那女人！”李梓楠把錢塞回購物袋裏，“還以為我們除了肇事者和受害人關系，朋友算不上，也算相識一場，沒想到你還分得這麽清楚！”

“我們，沒，有，交集！”嚴寒看着李梓楠，認真地說。

“交集！哈，數學看多了吧！”李梓楠嗤之以鼻，“你怎麽不說平行線呢！”

李梓楠跨上小電驢，揚長而去。

嚴寒再次擡頭看着斑駁的陽光，看似一個世界，光影交錯間卻又分明是兩個世界。光是光，影是影！

“多大點事，還要算得這麽清楚！不就那麽點錢嘛，什麽人！心疼錢！舍不得去醫院！TM還要還人！有病！撞人賠錢，該拿就拿！想那麽多，屁用！還沒交集，交個毛線！”維修部的人都不知道上哪混了，正好給李梓楠發洩的空間，他一邊罵一邊恨恨地踹牆邊的輪胎。

“幹什麽呢，阿楠，抽風啊！”阿四從洗車處轉過來，莫名其妙地看着李梓楠。

“抽你妹！”李梓楠順口就罵了，罵完才覺得自己過分了，“對不起，四哥，不是故意的，抱歉！”

“算了，誰沒個心情不好的時候！”阿四拍拍李梓楠的後背走了。

一個下午，李梓楠都心裏窩火，莫名的煩躁，繃着臉，讓人不敢靠近，身怕無辜受害。下班時，阿四約了幾個人，叫李梓楠一起去吃飯。阿四是車行的老人了，大家有事，經常會找他商量。李梓楠知道阿四大概是看他中午那樣，才叫他吃飯，所以也慢慢放開，跟大家有說有笑，一喝喝到淩晨一點半才到家。

簡單沖了個涼，李梓楠就趴床上了，睡着前迷迷糊糊的滿腦袋都是嚴寒那雙眼睛，那認真的表情。“也許，我和他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李梓楠不知不覺地嘆了口氣。

手機鈴聲把李梓楠從深睡中死命拉扯出來，他伸手夠床頭的手機，剛接通，還沒說話，裏面就傳出興奮的聲音：“小楠，小楠，你姐生了！”

“什麽啊？媽！”李梓楠反應不過來。

“你姐生了，男孩，7斤2，你當舅舅了！”

“媽，現在幾點啊？”李梓楠煩躁地搓搓腦袋，他覺得他好象才剛睡着。

“快5：30了，我說臭小子，你怎麽聽着這麽不耐煩呢！”

“媽！我昨晚半夜才睡下。你就不能等天亮了再打電話嗎？”

“現在天就已經亮了，太陽都出來了！再說這種事當然第一時間通知了！你什麽态度，怪媽吵醒你了？”

“沒有，媽！恭喜你升級當外婆！”

“你現在自己住，本事了，沒人管你，天天鬼混到三更半夜……”

“媽！我明天下班就去看我姐和可愛的外甥。你幫我先跟姐和姐夫說恭喜啊！”李梓楠在他媽開始念叨前，趕緊把電話挂了。

李梓楠一天都頭疼，看來心情不好真不能喝酒，越喝越慘。傍晚下班，他搭了同事的順風車往市醫院去。老城區與新區還是有一定距離的，坐公交車都得1個多小時，更何況騎個小電驢，所以即使在同一個城市，平時李梓楠也很少回家，反正回家就被念，能躲就躲。

病房裏可熱鬧了，幸好是單人房，不怕吵到別人。李梓楠的姐姐李梓櫻正半躺在床上喝湯，她老公周哲明坐在旁邊陪着；李爸李媽和親家讨論着接下來的月子計劃；周哲明的小妹周歆也來了，在嬰兒床旁邊和月嫂一起看寶寶。

李梓楠一進去，周歆第一個反應，“楠哥！你可來了，快來看寶寶！”李梓楠心裏哀嘆一聲，他真是不會應付這個女人！

周哲明是李梓櫻的大學學長，高了兩屆，他們在大學裏就談戀愛了，畢業兩年後結婚，可惜一直沒小孩。李梓櫻随了李媽當老師，只是她是中學老師，李媽退休前是小學老師。周哲明現在已經是電力公司的中高層領導，前途無量。他雖然是北方人有點大男子主義，但對老婆那絕對是捧在手心上的。今年李梓櫻也30歲了，所以這個寶寶真的是千呼萬喚始出來，把兩邊家庭給高興壞了。

周歆是周家最小的，上面兩個哥哥，周哲明是老二。她高三畢業大學考到隔壁市，現在已經大三了。因為離家遠，平時節假日經常上二哥家，而李梓櫻和老公節假日必回娘家吃飯，所以周歆也跟着到李家。周歆嘴甜，會來事，李梓櫻姑嫂關系好，李家也當她半個女兒疼。

“伯父，伯母好！”李梓楠跟周爸周媽打招呼。

“好，好。小楠真是越來越成熟穩重了！有兩年沒見了吧，真是一表人才啊！親家好福氣呀！”周媽愛憐地撫着李梓楠的手臂，說得李媽心花怒放。

“這小子現在翅膀硬了，不聽話，整天就知道瞎混。大學畢業一年多了，跟哲明當年實在沒法比，都沒小歆懂事。”李媽看着兒子，嘴裏說着不好，眼裏卻滿得好。

周歆拉着李梓楠看寶寶，東一句西一句地扯。在長輩眼裏，覺得倆人很登對，只是誰也沒點破，畢竟感情這事得年輕人自己決定。

“小楠，晚上回家睡吧！這麽晚了回去也不方便！”李媽見兒子要走，趕緊說。

“不了，明天早上起不來，現在回去還有車。”

“那叫你爸送你吧。”李媽還是不放心，李爸站起要送。

“叔叔你送阿姨吧，楠哥我送。嫂子的smart最近讓我開，我方便。”周歆好不容易逮住機會，那可不能放過。

一路上，周歆噓寒問暖，關心身體，關心工作，李梓楠只覺得聒噪。也不能說周歆不好，只是李梓楠就當她是妹妹，其它沒感覺，所以對周歆的情感，實在沒法回應。

李梓楠為了避開周歆，沒再上醫院。但三天後李梓櫻母子回家，李媽打電話叫兒子一起去看寶寶，李梓楠再不去也說不過去，只好跟着李爸李媽上周家。

“來，寶寶，讓舅舅抱抱你。”李媽把寶寶放李梓楠的臂彎，“小心點，別太用力。”

寶寶吃飽睡足，睜着眼睛，呆呆的眼神對着李梓楠，似看非看。看着那黑黑的眼珠子，抱着嬰兒柔嫩的身體，李梓楠腦海裏突然閃過那對幹淨清澈的雙眸，白皙綿軟的手腳。嚴寒的影象不可抑制地在李梓楠的腦海裏翻轉，旁邊周歆的絮叨成了耳旁風。

沒有交集可以創造交集！如這新生兒一樣，一切重新開始，剛剛開始！李梓楠的心情豁然開朗，微笑慢慢爬上臉頰，周歆看得臉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