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喜歡
這個念頭浮上心頭,立刻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游昭,他怎麽看也不可能是這種人啊。
過了一會兒,小厮過來把碗筷都收走了。趙聞筝借着飯後消食的理由,把游昭推出去走了一刻鐘,天完全黑了,怕對方着涼,又回了屋中,說了一堆有的沒的,硬是又磨蹭了半個時辰。
游昭倒是沒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很樂意跟他說話的樣子,他說什麽都笑吟吟地聽着。可趙聞筝卻已不敢再逗留下去,怕自己的不良居心表露得太明顯,惹對方反感。
便只好強迫自己收起滿心的不舍,面上灑脫地跟人道別:“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明天想吃什麽?松鼠鳜魚吃不吃?”
——問一下對方要吃什麽,明天就又能順理成章地一起吃飯了。
游昭好似對他潛藏的心機一無所覺,溫聲道:“吃的,還是三哥做麽?”
“對,還是我。”趙聞筝又問,“拔絲山藥呢?還有松仁玉米?菠蘿咕嚕肉?”
“我都可以。”游昭的嘴角揚了起來,“但是這樣會不會太辛苦三哥了?”
趙聞筝擺擺手:“嗐,這有什麽……”
他本來想說“這有什麽麻煩的”,話到了嘴邊卻又心念一動,臨時改口道:“确實是有點麻煩。”
游昭:“嗯?”
“你看啊。”趙聞筝一本正經地說,“你說了要給我洗碗,但是你現在又不能幫我洗,那這些碗……”
“那就只好先欠着了。”
趙聞筝目光閃了閃:“只是欠着的話,嗯……你也知道,像那些錢莊放款時,都要……”
“要收利息。”游昭微微笑着,柔聲問,“那三哥打算怎麽收我的利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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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這麽配合我?
趙聞筝又有點心浮氣躁了,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貌似很純良且好說話地問:“你覺得呢?”
“嗯……”游昭沉吟片刻,“欠十次,多還一次?三哥覺得可以嗎?”
——三哥覺得很不行。
趙聞筝默默想,欠十次,怎麽也得還一個吻吧?十次吻臉,二十次親嘴巴,一百次就……
他猛地一擡手,搓了搓自己的臉,暗暗唾罵自己思想下流,然後以一種平靜的口吻,口是心非地說:“挺好的,我覺得這樣就不錯。”
真的該走了。
他四下看了看,随口叮囑道:“你睡覺前就不要再修煉了,韓藥師說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身體,其他的是其次。”
“我會的。”游昭乖巧地說,“我就在床上坐着冥想,什麽都不會做的。”
這話一下子又牽動了趙聞筝的心弦,他把視線移向了游昭的臉,腦子裏瞬間閃過明悟,心想,是啊,他總覺得游昭勤加修煉是因為心急,可他這個樣子,不修煉,又能做什麽呢?
同樣是各自去休息,他睡前可以看看書打發時間,可游昭呢?
他心疼了起來,脫口道:“別冥想了,我給你念書吧。”
片刻後,主卧室,安神的香袅袅彌散,各自簡單洗漱過的二人一躺一坐,燈火可親。
趙聞筝翻開随手拿來的書,默讀了兩行卻發現自己拿錯了。
《春秋劍法》。
這是能讓人睡前看的東西嗎?
他皺了皺眉,合上書,斟酌了一下措辭,開始信口講了起來。
他講的是在現世看過的美人魚的故事。
從未入過人世的小人魚愛上了海上的王子,救了他,用美妙的嗓音換了一雙人類的腿,忍着非人的痛楚走到王子面前,最後卻看着心愛的人和別人結婚,自己化作了海上的泡沫。
他坐着,游昭靠着床頭,聽他把這個陌生的故事徐徐道來,那嗓音溫柔極了,在逐漸寂靜的夜裏,自帶某種安撫人心的力量,故事亦是說得娓娓動聽,洋洋盈耳。游昭聽着聽着,不知怎麽就走起了神。
他昨天跟趙聞筝說的,他能聽人心音這件事,其實是真的。
但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聽到,只有當對方的情緒波動極其劇烈的時候,他才能聽到那人的心聲。
比如……
比如,他想起,昨天早晨聽到趙聞筝在心裏說,他想讓他能看到他。
而此刻,他聽着趙聞筝在身邊,用那低沉和緩的嗓音給自己說一個從未聽過的故事,感受着那一字一句裏流瀉出來的,月色般的溫柔,忽然就有了跟對方一樣的願望。
——他真想看看,現在的趙聞筝是什麽樣子。
他的臉上會帶着笑嗎?表情會很溫柔嗎?
他循聲往趙聞筝的方向側了側臉,試圖在心裏想象出對方的模樣。可他已太久沒見過“趙聞筝”這個人了,因此,他最終也只勾勒出了一個隐約的輪廓,五官神情,卻都模糊得很。
故事講完了。
趙聞筝喝了口水,低頭見他睜着雙眼,神情似有異樣,不禁問:“怎麽了?”
他講了一大串話,聲音有點啞了,但卻更顯得溫柔,些微的沙啞感,反而更撩人。
“沒事。”游昭有些心不在焉地,“三哥很喜歡人魚嗎?”
“嗯?”趙聞筝一愣,頗有點摸不着頭腦地說,“我還行吧,不過美人魚的尾巴應該很漂亮吧。”
游昭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淺笑:“漂不漂亮,得看了才知道。”
趙聞筝心想,這話怎麽說得跟我真能看到美人魚似的。
游昭說:“三哥,我想喝水。”
趙聞筝腦子沒轉過來,聞言順手就把手中的杯子往游昭的方向一遞,緊跟着才猛地反應過來,連聲道:“對不起我糊塗了,怎麽能讓你喝……”我喝過的。
話音戛然而止。
他瞪大了眼睛,僵硬地看着游昭摸索着抓住自己的手腕,低下頭,唇湊到杯沿,喝起了自己喝剩的半杯水。
那舉止真是一點也挑不出毛病,秀氣又斯文,濃秀纖長的睫毛低垂着,襯得那張臉像是一張寧靜的畫。
可趙聞筝只要一想到他在幹什麽,他的心就一點也靜不下來。
不僅心,還有被游昭輕輕抓着的手腕,甚至無人問津的耳後根,都一并“轟”的一下熱了起來。
我真不是在做夢吧。
趙聞筝當場呆住,簡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徒勞地試圖屏住呼吸。
相比之下,游昭可就自在多了,把他的水喝光了,擡頭對他笑笑:“多謝三哥。”
他的嘴唇上沾着水漬,水光潤澤,看起來就很柔軟……
趙聞筝逼迫自己移開視線,語氣直發飄:“那個,你喝的是我喝過的。”
喉嚨發緊,嗓音很幹,他覺得自己剛才是白喝水了。
“嗯……”游昭想了想,疑惑,“三哥會介意這個嗎?”
趙聞筝:“……”
他覺得游昭仿佛沒明白他的意思。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游昭的嘴唇,嘴裏說着不知所雲的廢話:“你不介意嗎?”
“我不介意呀。”游昭笑微微地,“倒是三哥你,似乎很介意的樣子。”
——我也不介意,但你真的不介意嗎?
趙聞筝在心裏回了一句,然後又默默罵了自己一聲傻逼。
他把杯子放回原處,重又坐下,深吸一口氣,鄭重道:“游昭,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也對我有意思?
不管了,普通自信也好,被拒絕也罷,他忍不了了,他必須立刻問清楚。
——可他心裏說得輕巧,想到被拒絕的後果,不免還是有些遲疑。
“我是什麽?”游昭問。
趙聞筝糾結,一時片刻地,沒再說話,只着了魔似的盯着游昭的嘴唇發呆。
游昭靠在那裏靜靜地對他笑,燈光下漆黑的眼瞳裏好像閃着細碎的光。
他說:“三哥,你不說話,我可要問你了。”
趙聞筝緊張得心神恍惚:“你說。”
游昭撐起身來,湊近了一些,微笑道:“上回我問你,你是不是想親我,你說不是。”
“——那現在,你這麽一直看着我,是因為想親我嗎?”
“……”
趙聞筝的呼吸一滞,一瞬間仿佛世間萬物都遠了。
在他暈眩的,空白的世界裏,他只能看到游昭微笑着的,誘惑着他的美麗面容,只能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一聲又一聲,跟他媽擂鼓似的,震得他耳朵都要聾了。
還有什麽好猶豫的,還有什麽好回避的。
管他什麽後果,心上人都這麽暗示了,是個人都得上。
他狠狠一閉眼,認命道:“……是。”
他又啞着聲音問:“你這麽對我,是不是……”
游昭擡起一只手,輕輕撫上他的臉,或許是因為看不見,拇指蹭到了他微張的嘴唇。
趙聞筝只好閉嘴。
游昭低聲笑了一下,直起身,那沾着水光的,紅潤動人的嘴唇,溫溫熱熱地吻住了他的。
一觸即分。
然後趙聞筝聽見他說:“我也是。”
話音未落,唇便再次被堵住。
趙聞筝腦子嗡地一下,當場當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