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庭院之中,蒙恬惴惴不安的等待着秦王的最後的裁決,雖然蒙恬不知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阿原未經允許便擅闖行宮內院,本來就應該是死罪,如果秦王真的怪罪下來,不但阿原性命難保,就連帶着蒙恬自己,也都難逃責罰,甚至……甚至還有可能拖累蒙氏一族。
想到這些可能性,蒙恬不由小心觀察起嬴政的臉色,卻發現嬴政只是定定盯着眼前的人,神情淡漠,并不能看出喜怒。
“王上……”
蒙恬再次開口,想再為阿原說些好話,但還未等他開口,嬴政便已經冷冷打斷他的話:“蒙恬,你先下去吧。”
嬴政的聲音很是平靜,聽起來并沒有生氣,蒙恬不由松了一口氣,但他還是有些奇怪,王上将阿原單獨留下,又是為了什麽,可王上心思的不好猜,也不能猜,在有些擔心的看了阿原一眼後,蒙恬也只能選擇躬身告退,戀戀不舍的離開庭院。
蒙恬走後,這庭院之後便只剩下了嬴政和阿原兩個人了,嬴政也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緒,他向着阿原走近了些,伸手擡起了阿原的下巴,細細打量着阿原的臉,過近的距離,似乎都能感覺到嬴政的呼吸。
這種感覺讓阿原有些不舒服,但他卻沒有選擇躲避,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裏,任由秦王細細打量着他,良久,他才聽見秦王輕聲在他耳邊問道;“蒙恬說,你想見孤?”
阿原點了點頭,恭敬回答道:
“聽聞王上雄才大略,有話想對王上說。”
嬴政眼中出現些許詫異,他饒有興趣的朝阿原看了一眼,笑着道:“外面冷,先生跟孤入殿再說。”
說着嬴政便拉着阿原到了庭院旁的一處暖閣,入了內室,嬴政脫去身上的厚重的衣衫,半倚在軟榻之上,他示意阿原與自己面對面跪坐着,問道:“先生有什麽話要對孤說?”
雖然阿原并不記得關于自己的事情,可天下大勢他卻絲毫沒有忘記,他知道,七國之中數秦國最強,六國雖然有心抗秦,天下大勢卻是難以阻擋的,不久之後的将來,必定有一個人會帶領着鐵騎一統天下,而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他面前的少年秦王。
想到這個可能性,平時一向冷靜的阿原,現在也不由激動了起來,淡漠的雙眸中閃爍着耀眼的神采,“自孝公以來,秦國勢力日益強大,後有惠文王,武王,昭襄王取漢中巴蜀之地,秦國先王,無不有席卷天下之志,及至今日,秦國國力漸強,六國漸弱,天下一統已為趨勢。”
聽着阿原回溯着秦國的歷史,嬴政的心情也不複平靜起來,再聽阿原說,天下一統已為趨勢,雖然之前嬴政确實也有同樣的想法,嬴政卻知道,一統天下并沒有那麽容易。就算六國實力再弱,秦國實力再強,以一國之力滅六國還是太過于困難,更何況,萬一六國統一起來……
嬴政想到不久之前的五國合縱,他悄悄瞥了眼面前的人,在心中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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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為有這人,五國合縱才最終促成,現在他卻已經忘記之前的種種,來到秦國告訴自己,秦國可以一統天下,這讓嬴政不禁在心中感嘆命運的神奇。
阿原見嬴政神情不定,以為他正懷疑自己所說的話,又繼續說道:“就算王上現在不相信,可終有一天,王上會率鐵騎橫掃六國,六國盡歸秦境,六國宗室皆為秦臣。王上将要開創的,是從來沒有開創過的盛世,王上所建立的帝國,将成為永恒,時代傳遞,直到千秋萬代。”
阿原一席話說完,嬴政悵然若失,久久不能回神。
一方面,他是為了阿原所說的話而動容,嬴政也曾經想過統一六國,但那個時候,這個想法還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可是現在,阿原卻将這個夢想展現在了他的面前,他告訴嬴政,你跟你的先祖不一樣,你跟別國的王不一樣,你将要去完成的,是一項獨一無二的偉大功業。這一席話,無疑為正處于迷茫狀态中的嬴政指引了方向。
嬴政想到了六年前的時候,同樣也是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這人出現在了自己面前,帶着自己回到了秦國,而現在,在他以為自己不可能得到這個人的時候,這個人卻又突然出現在了自己面前,終于願意為秦國謀事。
可嬴政心裏卻沒有欣喜,他稍稍坐起身體,撫上面前人的臉頰,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語道:“你真的……全都忘記了嗎……”
就算嬴政心裏清楚,他會選擇效忠自己,或許只是因為他忘記了之前的一切,可嬴政卻不願意去點破,他寧願他永遠不要想起。
“王上,你在說什麽?”
隐約聽見嬴政似乎在說些什麽,阿原擡頭問道,對上阿原的雙眼,嬴政的身體一僵,這才回過神來,他輕咳了一聲,重新跪坐回軟榻上。沉思片刻後,又繼續問道:“滅六國,一統天下,該如何去做?”
“分而化之,派遣游說之士,攜重金入六國,收買權臣為秦謀利,如有不願與秦結交者,暗劍刺殺,如此一來,不出十年的時間,六國自當從內部瓦解,到時候再派兵出關,取六國輕而易舉。”
像這種離間計策,秦國自張儀相秦之後便已經開始實施,可像阿原所說的,這麽大規模,大手筆的,應該還是頭一次,這樣大手筆的離間政策,所得到的成效,同樣也将是巨大的。
心裏這樣想着,嬴政的臉上露出了贊嘆的神色,但是很快,卻又面露愁色,嘆了口氣說道:“先生所言極是,不知先生可知秦國現在的形式?”
阿原低下頭,并不答話,在秦國的軍營待了那麽多天,對于秦國的形式,阿原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現在的秦國,嬴政雖有秦王之尊,但實質上的權力卻是掌握在了相國呂不韋和以華陽太後為首的宗室手中,就是因為考慮到了這點,阿原才只說說天下形勢,未說秦國之事。
畢竟,他也不想戳秦王的痛處,但阿原沒有想到的是,自己不願戳嬴政的痛處,可嬴政現在卻這樣直接問自己了,這讓他應該如何回答?
“先生不必避諱,直言便是。”
阿原擡起頭來,直視前方道:
“依臣之見,秦國之所以尚且保持穩固,正是因為有相國宗室兩股勢力相互牽制着,一方勢力壓過另一方,都不利已秦國的穩定。”
嬴政的眉頭微微皺起,他有些不悅的問道:
“你的意思是,我應當放任他們不管?”
阿原搖了搖頭,道:“王上應該先讓他們彼此牽制着,等待削弱他們的時機,然後再伺機行動。”
嬴政原本就是聰明人,聽阿原這麽一說,立即便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他激動的起身,握住阿原的雙手,欣喜之情難以言表。
“先生真是孤的商君!”
“不敢與商君相比。”
面前的這樣謙虛着,可嬴政卻知道,這個人絕對可以與商君媲美,從他在韓國的作為,嬴政卻知道他所擁有的是不世之大才,今日他所說的一席話,更沒有讓嬴政失望。
嬴政越發覺得,他能夠來到秦國,真是自己的大幸,秦國的大幸。嬴政知道,要想留住這人,必定是要用他。雖然能用這人,也是嬴政一直都希望的,但他現在卻不由有些犯難。
“我欲拜先生為長史,以先生之才,原本應當是相國,可先生應當也知道我的難處……”
嬴政的聲音有些低落,他的語氣不再像一位殺伐決斷的君王,反而像一位受了委屈的孩子。
聽到嬴政這麽說,阿原心中一陣感動,自己只是一個來路不明的無名小卒,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可秦王不但将長史之位給了自己,還這樣看重自己。思至此處,阿原趕忙表明忠心:“王上言重了,臣一定傾盡所能,為王上謀事。”
嬴政朝阿原看了一眼,晦澀不明的眼神,讓阿原感到有些不安。還沒等阿原弄清嬴政眼神中的含義,嬴政卻将他一把拉到軟榻之上。
阿原下意識的剛想掙紮,一陣天旋地轉後,他卻發現自己已經仰面躺在了那軟榻之上,自己的手腕卻被嬴政牢牢扣住,嬴政則緊緊壓在自己身上。
望着躺在自己身下的人,嬴政的眸色越發深沉了起來,他微微俯下身體,火熱的氣息就在阿原的臉側,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這樣嗎?那麽阿政,現在就有一事……想請先生去做……”
暧昧的動作和聲音,讓阿原瞬間明白嬴政到底是想要做什麽,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憤怒,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着,聲音也顫抖着:“大王,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臣子嗎?”
阿原的質問讓嬴政突然停止了動作,随後,他發出了一聲輕笑。
“臣子?先生忘了嗎?從前的先生不但是阿政的臣子,也是阿政的情人呢。”
說完,像是為了印證自己所說的話,嬴政低頭含住了身下人的嘴唇,急切的與他親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