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
（四年前）
“雨兒，今天是國分寺老夫人的生日，你可要安分一點。”伊集院財團董事長夫人警告自己的孫女。
“知道了。”小女孩長的明眸皓齒，可以預見到再過兩年就會變成一個迷人的上流社會的淑女，但她卻滿臉的不悅。
“國分寺家有兩位和你一樣大的小姐，你可要和她們好好相處。”
“真的嗎？在哪裏？”一提到玩，小女孩就兩眼發光。
“等一下，先去見過老夫人，不許胡鬧。”
“哦！”小女孩失望的垂下頭，跟在祖母身後，但兩眼不忘在四處搜尋着和它同齡的女孩子。
“雨兒，快問候老夫人。”
小女孩收了神，一拉裙擺，非常優雅的像面前的人行了一個歐式社交禮，“祝老夫人生日快樂。”
“好!好！真是一位出色的小姐。”國分寺老夫人贊許的說，從身後拉出一個穿着和服的女孩子，“繪裏子，快給伊集院夫人請安。”
小女孩機械化的回禮，說出的問候語，像是演練過好幾百遍。
“繪裏子，你要多像人家伊集院小姐學習。”國分寺老夫人顯然對繪裏子的表現很不滿意。
“別這麽說，雨兒剛從外國回來，很多禮節都還不懂。”伊集院夫人謙虛的說，“我準備讓她在日本學習，不讓她在跟着父母到處游學了。”
“哪裏，您的兒子、兒媳那麽出色，都是外交官，連您的孫女都是從小在外國長大，真是羨慕死人了。”
接着，兩位夫人開始一套又一套社交辭令，聽的小女孩直打瞌睡，無奈祖母在身邊，不敢出一點狀況。
“對了，不是聽說您府上有兩位千金嗎？怎麽只看到一位？”終于談到小女孩感興趣的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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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還有一個不懂禮節，笨手笨腳的，又是私生女，我不想讓她出來丢人現眼。”國分寺夫人輕描淡寫的說。
“啊！！！！”小女孩當下感到非常無聊，很明顯這個叫繪裏子的小姐是個只知道服從的人偶，完全沒意思。
“雨兒，不許胡鬧。”伊集院夫人輕斥。
“怎麽了，小姐為何如此失望？”國分寺夫人奇怪的問。
“哦！是這樣的，雨兒要在日本學習，想找一個同齡的玩伴一起學習。本來聽說您家有兩位小姐，想找一位做朋友的。”
“那很好啊！繪裏子和她同年，我從小就嚴格要求她，她們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的。”國分寺夫人不放過任何利益。伊集院財團雖不如國分寺財團強大，但是和政界的一些重要人物關系很好，對政界很有影響力，這點正是國分寺財團缺少的。
“可是我不喜歡她。” 小女孩毫不掩飾心中的厭惡。
“雨兒，你太不禮貌了。”
“沒什麽，小孩子嘛！”國分寺夫人笑着說，“繪裏子，帶伊集院小姐出去走走。”
小女孩不在意的跟在繪裏子身後，“伊集院小姐，我們到花園裏去走走好嗎？”
“随便啦！”
小女孩和繪裏子一起來到花園，繪裏子邊走邊認真的介紹着這座有百年歷史的老宅，小女孩打量着四周，雖然是晚上，但是一路上每隔三、四米就有一盞漂亮的燈，所以能很清楚的看到周圍的環境。走着走着，突然從樹叢裏傳來嘈雜的說話聲。
“伊集院小姐，我們往這邊走。”繪裏子也聽到了聲音，并且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指了相反的一條路。
小女孩看也不看繪裏子，一個人繞過樹叢，尋找聲音的來源。走了沒幾步，眼前忽然一亮，看到一條小路通往一幢三層的別墅，聲音是從別墅門口傳出來的，別墅的門開着，有幾個小孩子在門口争執。小女孩很有興趣的跑過去，走的越近，聽的越明白。
“我媽媽說，你媽媽是魔女，你和她一樣，也是魔女。”
“我媽媽說是你媽媽把伊集院夫人害死的。”
“你的眼睛是紫色的，是妖怪。”
被衆人指責的是一個身着白底印有紫色櫻花的和服，長發披肩，面無表情的女孩，漂亮的像個日本娃娃，看上去和小女孩的年齡差不多。
“你們那麽多人，欺負一個小女孩很過分呢！”小女孩走到女孩身邊，替她說話。
“她是魔女！”一個高個子的男孩說。
“她的眼睛是紫色的。”另一個胖胖的男孩子說。
經他一提醒，小女孩這才發現身邊的人有一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紫眸。“你······”小女孩突然呆住了。
女孩露出憂郁的眼神，透出對這個世界的不信任。
“你的眼睛好漂亮。”小女孩突然說。
兒衆人呆住了，女孩轉過頭奇怪的看着她，說出今晚的第一句話，“你是除父親以外，第一個不怕我的人。”
“為什麽要怕你？你不過長了一雙紫色的眼睛，世界上多的是金發碧眼的外國人，難道他們都是魔鬼嗎？一群無知的小鬼。”小女孩露出不屑的眼光，完全沒發現她自己也是個十二歲的“小鬼”。
幾個孩子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想想好象她的話也有道理。 “但是她的母親害死了我的母親。”繪裏子一直跟在小女孩身後，聽到剛才的對話，不甘心的說。
聽到繪裏子的話，小女孩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測，這個女孩就是國分寺老夫人口中“不懂禮節，笨手笨腳的私生女”，國分寺家的另一位小姐。
“笑話，沒憑沒據的，人家說，你就信，動動腦子好不好。”小女孩沒來由的，就是想幫助女孩。
“要不是她母親，我母親也不會難産死了。”繪裏子傷心的說。
“那應該怪你吧！誰叫你不願意生出來，才害的你母親難産，這怎麽能怪別人呢。”小女孩笑着說。
繪裏子一時語塞，女孩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雖然她很高興有人不怕她，還幫她說話，但她不能讓這個小女孩變成“魔女”的同伴，所以她選擇了拒絕。
“如果你們沒什麽事就請離開這裏，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我不想你們打擾到她。”說完就想走向別墅，想關上大門。沒錯，今天既是國分寺老夫人的生日，也是她母親的忌日，所以12年裏，她從沒有出席過她祖母的生日宴會。
一群小孩子馬上無趣的散開，繪裏子也不甘心的向宴會大廳走，只剩下小女孩還留在原地，“等等！我叫伊集院冬雨，可以和你交個朋友嗎？你叫什麽？”
女孩停了一下，還是把門關上了。小女孩尋着來時的路，失望的回到宴會大廳，正好聽到國分寺老夫人在斥責繪裏子：“你怎麽那麽笨，你知不知道攀上伊集院財團對我們有多大好處？以前沒有機會也就算了，現在這麽好的機會擺在面前，你就是求也要求到伊集院小姐和你做朋友。”小女孩心裏頓時有了個主意。
“國分寺夫人，請問有沒有見到我的祖母？”小女孩裝做無意間碰到的樣子，很有禮貌的問。
“恐怕剛剛走開了，伊集院小姐今天玩的開心嗎？”國分寺夫人立刻換上一副和善的嘴臉，關心的問，其技術之高超，讓小女孩欽佩不已，不愧是成精的老狐貍。
“今天真高興能受到您的邀請，不過我想回去了。”小女孩一點也不遜色，露出一臉歉意。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可不能讓到嘴的鴨子飛了。
“雨兒，你哪裏不舒服嗎？”伊集院夫人正好走過來，馬上擔心的問。對于這個僅有的孫女，她可是疼愛有加，寵的不得了。
“沒有，雨兒只是想回去了。”小女孩低下頭，掩飾臉上的笑意。
“不是你吵着要來的嗎？才來了沒多久，就想回去了？”
“本來是想來認識兩位小姐的，現在······我還要回去準備上學的事。”小女孩擡起頭，臉上是無法掩飾的失望。
“等一下！既然你不喜歡繪裏子小姐，今天在場的還有好幾位名門的小姐，你要不要去認識一下？”伊集院夫人不忍見到孫女失望的神情。
“其實我剛才見到一個女孩子······”小女孩頓了一下。
“是哪家的千金？”國分寺夫人激動的問，生怕一條大魚從身邊溜走。
“是在夫人的花園裏見到的，和我年紀相仿，住在一幢很好看的別墅裏。”小女孩故做天真的說。
“是紗依子！”國分寺夫人反射性的說。
“紗依子是······”伊集院夫人關心的問，只要寶貝孫女喜歡，就算不是名門千金也無所謂。
“她就是我說的那個私生女，她的身份低賤，恐怕不配和伊集院小姐做朋友。”話是對小女孩說的，但看的卻是伊集院夫人。
“這······雨兒，你是要跳級學習的，那位小姐跟的上嗎？”伊集院夫人有些遲疑了。能找個年齡相仿的朋友當然是好事，但要是為了這個耽誤了學習就不值得了。
一說到學習，小女孩也遲疑了，她不确定那個女孩能不能跟上她的學習進程。
看到小女孩的遲疑，國分寺夫人以為機會來了，不忘把繪裏子推出來，“是啊！繪裏子就不同了，她的成績一向優秀，老師們都認為她可以跳級讀高中。”
“恐怕還是不行，我是要跳讀大學的。”小女孩突然很喜歡看到國分寺夫人失望的臉。
“雨兒，我看還是去見見其他的小姐吧！”伊集院夫人适時解圍。但是國分寺夫人卻越來越着急。
“國分寺夫人，我很想和那位紗依子小姐交朋友，就是不做同學也沒關系，你可以讓我認識她嗎？”小女孩的話又給她帶來了希望。
“當然當然，如果伊集院小姐希望的話。”國分寺夫人招來傭人，“去把二小姐請來。”
“雨兒，我只是想幫你找一個可以陪你上學的好朋友，如果是你說的那樣，就沒什麽特別的了。”伊集院夫人不解的問。
“可是我覺得她很特別呢！”不知怎麽回事，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就覺得可以和她成為好朋友。
“哪裏特別？”在她這個天才兒童眼裏還有什麽是特別的嗎？
“她的眼睛是紫色的，看上去很憂郁，好象看透了一切，對這個世界不再眷戀了一樣。”為什麽那麽小的孩子就會有這種眼神？
“是嗎？”既然是雨兒看上的孩子就一定不普通了。
須臾，那個傭人又回來了，只是那個女孩并沒有來。
“小姐呢？”國分寺夫人有些生氣，每年她的生日宴會都不出席也就算了，現在找她來都不肯來，太過分了。
“小姐說今天是她母親的忌日，她想留在‘迷疊館’。”傭人戰戰兢兢的回答。“迷疊館”就是女孩住的別墅，也是女孩母親生前住過的地方。
“這······真是的。”國分寺夫人一時間無法下臺。
“奶奶！我們去找那個女孩子好嗎？”這句話雖然是在問伊集院夫人，實際上卻是對着國分寺夫人說的。
“雨兒，這是別人家裏，不可以随心所欲。”
“沒關系的，讓伊集院夫人見笑了，不嫌棄的話就跟我一起去好了。”國分寺夫人獻媚的說。
“那就麻煩了。”
一行人在國分寺夫人的帶領下，來到了“迷疊館”，來開門的是一個同樣穿着白色和服的女傭。
“二小姐呢？”一進門，國分寺夫人就不客氣的問。
“奶奶，你找我？”女孩從樓上走下來。
“你怎麽那麽不懂禮貌······”
“奶奶，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女孩。”小女孩故意小聲的說，卻恰好能讓國分寺夫人聽見。
“算了，你過來向伊集院夫人請安。”
女孩順從的走到伊集院夫人面前行禮、問好。這點讓小女孩很失望。她不應該那麽順從的。
“好漂亮的小姐。”确實比另一位小姐漂亮，眼神非常的與衆不同，并不像國分寺夫人說的那麽不堪。
“哪裏！不過是個不懂事的笨丫頭。恐怕她不适合······”國分寺夫人的話還沒說完，伊集院夫人就走到女孩的面前，撫摸着她的頭發問，“好漂亮的小姐，在哪裏上學。”
“私立皇學院東京女子學校。”女孩不卑不亢的說。
“那和雨兒一樣也是皇學院的學生呢！”伊集院夫人頗為意外，皇學院的學生不但出生高貴，而且必須是高材生。
“繪裏子也是皇學院的學生。”國分寺夫人不甘落後的說，“那丫頭讀的是新娘學校，沒什麽出息的，不像繪裏子······”
“你做我的同學好不好，我很喜歡你呢！”小女孩打斷國分寺夫人的話，拉着女孩的手說。
“雨兒！如果紗依子小姐跟不上大學的課程呢？”伊集院夫人有些遺憾的說，這個靈秀的女孩，她也挺喜歡的。
小女孩有些為難的看了女孩一眼，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在說：“你一定和她合得來。”終于她決定，“先試一下嘛！只是做朋友，就算不是同學也好。”
國分寺夫人見小女孩堅持要和紗依子做朋友，就換上另一張臉，慈愛的對紗依子說，“既然伊集院小姐一定要和你做朋友，那從明天起，你就和伊集院小姐一起學習。”然後轉身對伊集院夫人說，“不如讓繪裏子也一起上課好了，多一個伴會更好吧！”話中之意很明顯，如果不讓繪裏子一起上課，就不讓紗依子去。
“好吧！先跟一段時間，實在跟不上就別勉強。”伊集院夫人說。
“太好了！”小女孩開心的拉着紗依子說，“我姓伊集院，因為出生那天正好是冬天，又下雨，所以叫冬雨。”
紗依子就這樣強迫中獎的成了小女孩的朋友，但說實在的，她并不讨厭，相反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
事實證明，紗依子完全跟的上大學的課程，而且成績非常優秀，還有空餘時間學習外語。反而是繪裏子學的非常吃力，每天上完大學的課程後，還要請十幾個家庭老師補課。所以兩個月後，國分寺夫人不得不把繪裏子轉回原來的班級，但也對紗依子下了命令：“一定要讨好伊集院小姐。”
某天的午後，紗依子拿着自己做的便當，坐在大學中庭的草地上和冬雨一起吃午飯。紗依子才打開盒蓋，冬雨就大叫起來：
“哇！好好吃的樣子！”順帶露出一副非常破壞形象的貪吃相。
“伊集院小姐如果喜歡就請吃吧！都是我自己做的，就怕不合您的口味。”紗依子笑着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冬雨拼命往嘴裏塞食物，一邊還口齒不清的說着“好吃！好吃！”
“您喜歡就好了！”紗依子露出了認識冬雨以來，最真心的笑容。
“對了！你不要叫我‘伊集院小姐’，聽上去很別扭。”冬雨好不容易咽下嘴裏的食物，說，“你可以叫我‘雨’。”
“好的！雨小姐！”
“咳咳~~~~”冬雨差點被剛入口的果汁嗆到，“可不可以把‘小姐’兩字去掉？我們是朋友吧！？”
“這樣好嗎？”紗依子不确定的問。
“朋友之間怎麽可以那麽生疏，就這麽說定了，以後你就叫我‘雨’，這是你特有的。我就叫你······”冬雨考慮了一下，發現沒什麽特別的稱呼，“我叫你什麽好呢！？你有沒有什麽別的名字？比如昵稱什麽的。”
“有！我的母親是中國人，父親曾給我取過一個從母姓的中文名字。”紗依子回答，“我還有一個英文名字，是我的母親以前用過的。”
“英文名字太麻煩，你的中文名字叫什麽？”
“绫紫紗！”
“那好，我以後就叫你‘紫紗’好不好！？”
“好！”紗依子第一次覺得活着不只是為了自己，還有其他的意義，而這種感覺非常的好。
“那就快吃飯吧！”冬雨拼命地塞着食物，讓紗依子突然間也感覺到餓了！于是兩個人開始搶着吃便當盒裏的食物。
須臾，便當盒就見底了，冬雨吞下最後一口壽司，滿臉堆笑地說，“紫紗！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麽？”紗依子收拾着餐具，驚奇地發現冬雨基本上連碗底都舔幹淨了。
“能不能······以後······”冬雨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我們不是朋友嗎？有什麽就說啊！”紗依子在懷疑這世上還有什麽事能讓冬雨難以啓齒。
“那我就說啦！是你讓我說的。”冬雨一副施恩者的表情。
“說吧！只要我能做到！”這種被人需要的感覺真的很好。
“以後，你能不能幫我做每天的便當？”冬雨讨好的說。
“我的天······”
“怎麽了？不行嗎？我果然是強人所難了！”冬雨失望的說，一張俊俏的笑臉馬上垮了下來。
“怎麽會？當然可以啦！”紗依子不忍看到冬雨失望的表情，馬上解釋道，“我還以為你要我‘上刀山，下火海’呢！這麽點小事也讓你那麽為難，可不是我認識的雨。”
“那麽說你是答應了？”冬雨馬上變臉。
“是啊！反正做一份和做兩份沒什麽區別，你想吃什麽，都告訴我，我幫你做。”紗依子笑着說。
“如果我真的讓你去‘上刀山，下火海’呢？”冬雨忽然很想知道答案。
“那如果是我這麽要求呢？”紗依子不答反問。
“當然是盡我所能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啦！”冬雨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我也一樣！”
從這一刻起，紗依子就認定冬雨是這一生最好的朋友，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會放手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