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百家
晴天白日裏暖陽融融,光景分外明媚。
李眠溪領着姜桓進城,一路走着被套了不少話,這小少年還毫無察覺,興致勃勃地找話題聊。
“學長姓姜,莫非是出自望川姜氏一族?”
姜桓:“什麽族?”
“……”
姜桓笑吟吟地欣賞周邊風景,道:“走着無聊,講講吧。”
李眠溪苦了臉,直接從須彌戒中拿出了一卷書遞給他,書卷上印着“歷史”兩個大字,出版方正是“華夏學宮”。
姜桓道:“小朋友,随身帶着歷史書?這麽認真的麽。”
李眠溪回道:“學長別取笑我了,因我這一門功課學得最差,考試沒過關,回去還得重考呢!您若讓我講氏族,我怕将您帶溝裏去,不如您自己慢慢看……”
姜桓笑了笑,翻開書卷。
史書記載的最初,這個地方并非叫起源之地,而被稱為“魔王之境”,九天十地,萬界輪回,皆以魔王為尊。
然而魔王無故消失了,再也沒人見過他。
姜帝取而代之,建立九重天闕,驅逐打壓魔王部下,将其趕到了最後的安歇之地——四無奇境。
所有人都猜測魔王隕落在了姜帝手上。
但其後,姜帝也失蹤了。
失去共主的九重天闕與四無奇境爆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天境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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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源之地被打得支離破碎,仿若末日降臨,兩方為了延續血脈傳承,終于止戰休養生息。
“帝王”隕,百家争。
“天境之戰”落幕,無數氏族興起。
望川姜氏、重陵葉氏、商南吳氏、蘭溪林氏、晉陽李氏、陰都季氏……各自秉承先輩,重建道統,占據一方,形成百家割據之勢。
因望川姜氏為姜帝正統,重陵葉氏乃魔王後裔,兩者又隐隐為各氏族之首。
然而氏族強盛至此,卻未能一手遮天。
"帝王”之後,四君登頂。
四君殿一出,無人敢試其鋒芒。
“元君,戮君,鬼君,隐君。”姜桓随意念出四君之名,合攏書卷,抛給李眠溪,“怎麽,你說的那位‘道君’沒有位列四君嗎?”
“論年歲,論資歷,清徽道君自然不比四君,不過他卻是最特殊的‘第五君’。”
“第五君?”
“正是!”李眠溪抱着書,一臉憧憬,說話的時候眼睛裏都閃着光,“道君并非氏族出身,四歲時親人俱亡,小小年紀便徒步三天三夜,拜入華夏學宮。初時,師長們因他品貌出衆、勤勉有加而格外喜歡他,卻也一致認為他天資有限,連最簡單的術法都學不會,為此遺憾許久。”
“學宮十六年,任外界如何嘆息,道君只愛在書樓內,靜靜觀書。”
直到第十七年,早已被封印的九重天闕與四無奇境突然發生劇烈震蕩,引燃了“天境之戰”的隐患,無數空間碎片像刀子一樣滾落,破壞了數不清的屋舍,也收割了數不清的性命。
甚至連天都被砸出了一個窟窿。
四君殿聯合氏族,翻閱古籍,煉出了一塊“補天石”,卻因缺少至關重要的一環而無力回天。
就在天塌地陷之時,華夏學宮書樓內驟然亮起一道璀璨光芒,直沖天際——竟有人道韻通神,碎裂神魂融入“補天石”中,補足了缺失的一塊!
修道三千,神魂鎮天。
“那人便是清徽道君了。”李眠溪道:“也是在那時,所有人才知道,并非道君天資有限,反而是太過驚才絕豔。無論他年歲如何修為如何,境界竟已堪比四君,以至學宮的師長們都看不透他了。”
這樣下去,未嘗不是另一個姜帝。
可惜那般輝煌無限的未來,他頭也不回地舍棄了。
如流星劃過天際,縱然閃耀諸天,也不過短短一瞬的絢爛,韶華未過,就隕落了。
元君贊他“赤子之心”,隐君只嘆“慧極必傷”。
學子高呼,氏族争頌。
“第五君”之名,天下共舉。
“……道君終究被衆人合力救了回來,只是病得奄奄一息,連普通人都不如,卻有萬家萬戶奔走相告,自願為他供長生位,日夜為他放祈安燈,只期盼着道君能平平安安,長命百歲呢!”
這世上多少天之驕子,或是因家世顯赫為人豔羨,或是因天賦卓絕為人誇贊,或是因容色驚人名傳天下……倘若失去這些外物,仍能被世人敬仰,那這個人無疑是真的值得。
“講得不錯,若你考試考這位清徽道君,想必是能得滿分的,”姜桓微微颔首,道:“不過你能不能看着點前面的路,這是帶路還是撞牆呢?”
話音剛落,李眠溪就“哎喲”一聲,捂着腦袋直吸氣:“姜學長,您應該早點說的……”
“嗯?”
“學長我錯了,您往這邊走。”
李眠溪小少年費解地抱頭嘆氣,姜學長分明脾氣很好又樂于助人,為什麽自己一看他就犯怵呢?
穿過繁華街道,喧嚣聲漸漸遠去,擡頭看去,遙遙可見一片成群的藥廬隐在長橋對岸的青山綠水間,古樸雅致。
未走近,便先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藥香。
“林家主修醫道,他們家上上下下都是出了名的溫柔和氣,這五年來也是多虧了他們幫道君調養身體。”
正說着,迎面就走來了幾個年輕人,俱是服飾一致的白衣木簪,背着裝滿草藥的竹簍子,腰間懸着玉壺墜,清雅之極。
百家氏族如華夏學宮一般,皆有自己的标志,蘭溪林氏便是以“玉壺”為象征,取自“懸壺濟世”之意。
李眠溪整整衣衫,端正容色,執禮上前:“諸君安好。在下華夏學宮弟子李眠溪,與學長一道前來拜見清徽道君,請通傳一聲。”
那幾個林氏子弟目光在他二人腰間玉符上一轉,露出笑來,回禮道:“原來是兩位學子,不用如此見外,請進。”
穿過長橋,漫過溪石,沿途瞧見不少藥圃,不少林氏子弟跟老農似得挽着袖子,鏟土澆水,臉上灰不溜秋的也不在意,種寶貝一樣在那守着。
“少酌,藥采回來了嗎?”有人招招手,喊了一聲。
林少酌笑着将竹簍遞給其他人,叮囑了幾句,這才獨自領着姜桓二人繼續往前。
他生得俊雅可親,看着只比李眠溪稍大幾歲,卻顯得格外沉穩。
“咦,原來你就是林家少酌!聽說你在外救了許多人,學長學姐們游歷時亦受你恩惠良多,常在學宮誇贊你呢!”李眠溪十分驚喜道。
“行醫救人,醫者本分,”林少酌聞言一笑,溫聲道:“少酌只是秉承族訓,當不得贊譽。”
轉過彎,便見十裏杏林,風拂葉搖,花落如雪,擡頭時,廳堂近在眼前。
“咦,門怎麽關着?”林少酌快走幾步上前。
姜桓道:“等等。”
手剛伸出,忽有一股濃烈的陰冷氣息穿過門縫,直沖門面而來,林少酌連忙後退,險險避開,卻見陰氣如影随形地追上來!
世人皆知,林氏一族是出了名的醫者,最不擅長動武鬥法。
李眠溪瞬間拔劍出鞘,擋在林少酌身前,一劍将之斬碎。
“少酌哥哥!”旁邊有個小姑娘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邊跑邊急道:“先別進去,師兄師姐們在救人呢!”
“二小姐,”林少酌蹲下身子,攬住小姑娘往前倒的身子,免得她摔傷,“裏面出什麽事了?”
那小姑娘約莫七歲,紮着雙丫髻,生得清秀可愛,正想說什麽,瞥到林少酌額上有一塊泥印,像是采藥磕上的,便先拿出小帕子幫他擦了擦。
“是吳二公子,剛被人送過來的。送他過來的兩位吳家哥哥說他本是來給道君哥哥送琴的,結果路上不知怎麽中了邪,狂性大發,見人就砍……我剛看了一眼,怪吓人的。”
李眠溪問道:“大小姐呢?”
林冬靈道:“長姐不在,給道君哥哥煎藥去了。”
這時,姜桓忽然看了一眼門內:“壓不住了。”
“什麽?”李眠溪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哐啷”一聲,前方廳堂就那麽炸開了。
“哇呀!”
“外面的躲開!”
四道人影倒飛出來,重重地摔在地上,砸出一地塵土。
“林逍師兄,若瑤師姐!”
林少酌與林冬靈去扶人,李眠溪則是沖上去攔住了朝這邊張牙舞爪撲來的少年。兩名吳氏子弟傷得不輕,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就急忙叫道:“別傷了我家二公子!”
姜桓見他們着橙黃衣袍,頭戴金冠,撲面而來的華貴之氣,腰間懸着的玉墜形似異獸,大抵便知曉了他們來歷。
有錢有勢,商南吳氏。曾有人評斷“天下財力若有十分,商南盡占七分”,雖略為誇張,卻也能從中窺見一二。
不過姜桓更感興趣的是他們家的“禦獸之道”,書上記載:天境之戰中,商南遭禍,衆人紛紛棄城逃亡,吳氏先輩死戰不退,一人獨守一城,時人皆不看好,誰知他禦百獸而退萬敵,一夕之間名動天下。
場中兩個少年交鋒,未過幾招,李眠溪就落了下風。
姜桓:“哎,菜雞互啄。”
他們二人一個劍術精妙卻毫無經驗,一個神志不清,出手毫無章法,完全看不出什麽名堂跟底細來。
李眠溪:“姜,姜學長您別站着不動啊!我要不行了!”
“年紀輕輕說什麽不行,”姜桓笑了笑,懶散地倚在一旁,道:“左三,退一,跳,左二,退三,回身往前,別退,用方才那招。”
李眠溪聽他話,指哪打哪,竟越打越順手,但來不及順勢鎮壓,陰氣纏身的吳二公子突然爆發,強橫地勁氣扇得衆人東倒西歪,只見他眼中泛起森藍的幽光,仿佛野獸遇到合心獵物,飛快地沖了出去。
“那個方向……”
“糟糕!”林少酌護着林冬靈在地上滾了一圈,腦中靈光閃現,驚出一身冷汗:“他肯定是沖着道君去的!快攔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