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變化
出了皇宮,謝長風低聲道,“岳父今日怎想起進宮了?”
林靖城沒好氣的道,“你幹下這等破事,我能不來給你善後?!”
謝長風撓了撓腦袋,幹巴巴的道,“那日我只是想讓太醫診斷傷勢重一些,哪想到……”
“若非如此,陛下可沒那麽輕松的放過你。”林靖城搖搖頭,“最近在家裏老老實實的喝湯吃藥吧。”
謝長風咳嗽了一下,“那個為我診斷的東宮太醫……”
“你說老任啊?”林靖城嘿嘿一笑,“那小子以前從軍當軍醫,好幾次都是我将他從賊人手中搶回來的,欠我好幾條命呢!”
謝長風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任太醫願意幫他。
“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畢竟都十多年的事情了。”林靖城悄聲叮囑,“你別往外亂說,知道嗎?”
“知道了。”
“回頭開了咱家庫房,拿些好東西給老任送去,這次若非他派人知會我,你就等着被陛下揍吧!”
謝長風忙不疊點頭,“是是是。”
“其實即便你不出這馊主意,我估計陛下也不會找你的麻煩了。”林靖城又嘆了口氣,“最近太子的表現實在太搶眼了,比陛下都搶眼。”
謝長風沉默了。
他握緊拳頭,暗自反省,若非他做出這等不靠譜的事情,祁淵也沒必要如此鋒芒畢露。
不過……他又傻乎乎的笑了。
他為他展現如此風華,是不是說,他心裏也是有他的?
謝長風和林靖城帶着一位禦醫和大批藥物離開了皇宮。
打聽到這個消息的人都不可置信,謝長風救了太子丢下皇帝這件事短短幾天就傳遍了整個京城,就這樣皇帝陛下還沒任何責罰,還給了禦醫和極品藥材?
宣明帝真是……太仁善了吧?
陰差陽錯,因招降楚王時宣明帝給私印的舉動,再加上謝長風無罪并受到嘉獎,讓朝臣都認為宣明帝是個仁厚之君,本來因謀逆而動蕩的朝廷竟詭異的平穩了下來,一時間無數贊頌宣明帝的奏折風一般沖進禦書房,宣明帝剛開始還有些驚訝,等到再次上朝,看着朝下諸臣,他陡然心生明悟。
直到如今,他才真正的得到了朝臣的認同。
勳貴敬他不責功臣,清流贊他心胸開闊,即便是謀逆之臣,也心生僥幸,祈求宣明帝的寬恕,坐在高高的皇位之上,宣明帝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清醒。
治大國若烹小鮮,為皇為帝,從來都沒那麽簡單。
祁淵疲憊的坐在書房,揉着太陽穴。
自從謝長風安然離開皇宮,并未受到任何懲罰後,祁淵才算松了一口氣。
不枉費他這些日子四處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下一步,父皇就會将謝長風調走了吧?
祁淵愣愣的,想起謝長風蒼白如紙的面容,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聲音,“殿下,太子妃求見。”
祁淵回神,“讓她進來。”
傅氏帶着女官走了進來,女官手上端着一碗剛煲好的老參湯,“殿下,剛煲好的參湯,您用一些吧。”
傅氏将湯放在桌上,擡手讓女官退下,祁淵嘆了口氣,“昭兒那沒事吧?”
傅氏搖搖頭,笑盈盈的道,“昭兒并未受驚,地動叛亂剛發生,葉右衛就帶人過來護衛了,我想着崇文殿是殿下平日讀書所在,若是有何閃失就麻煩了,是以直接帶着昭兒以及大姐兒來到崇文殿東廂暖閣,葉右衛帶人圍了崇文殿,除了半中腰謝統領來找太醫,再無他人來過。”
祁淵點點頭,他之所以看重傅氏,不僅因為傅氏是他嫡長子的生母,還在于傅氏是神隊友,叛亂發生時能做出正确舉動,要知道一般婦人可想不到這一點。
“只是謝統領的傷勢……”傅氏微微蹙眉,“他為救殿下遭此大難,我琢磨着是不是尋些上等藥物和藥方賜下去?若是能治好,也不枉費他一番忠心。”
祁淵一呆,“傷勢?他怎麽了?”
傅氏詫異道,“殿下,您不知道?”
她以為太子早就知道了呢!
說來也有趣,當時在場的人有葉右衛,任太醫,傅氏,祁淵派在傅氏身邊的暗衛甲三(就是第一天被謝長風胖揍的暗衛之一),以及尚且年幼的祁昭。
祁昭什麽都不懂,他出身皇室,自然知道不能亂說話。
傅氏身為太子妃,怎能議論這等……啥啥啥的事情呢?所以傅氏也沒說。
任太醫後來出宮聽了謝長風的豐功偉績,以為謝長風是故意的,再加上是他診斷出子嗣艱難的,更不會說出來。
至于葉右衛,他也是一個男人,不能啪啪啪實在太過苦逼,本着同是男人,兩人又沒什麽仇怨,就将這事咽進肚子裏了。
而暗衛甲三……他倒是将這件事告訴了暗衛老大甲一——是的,甲一和乙二護持在陛下身邊,假死躲過了叛黨,還活蹦亂跳着。
甲一知道後連忙告誡甲三忘記此事,“你忘記謝統領對殿下抱着什麽心思嗎?經此一事,謝統領也許性格大變,這事若是由你告訴殿下,恐怕你小命不保啊!!”
——看看當日太白酒樓爆腦袋的叛黨吧,死的太慘了。
謝長風再倒黴,收拾一個菜鳥暗衛的能力還是足夠的!
甲三恍然大悟,立刻對天發誓他什麽都不知道。
至于李太監之所以知道,完全是因為林靖城拜托他在禦前進言,除了這幾人,滿朝文武竟再無人知曉謝長風和任太醫幹出的烏龍事。
也所以,祁淵也不知道。
此刻聽到傅氏說的如此嚴重,他心下一急,“到底怎麽回事?”
傅氏一呆,為何殿下這麽着急?
她小心翼翼的道,“聽太醫說,謝統領失血過多,氣血受損,而且受傷的地方太……”她有些尴尬,主要這事從她嘴裏說出來,怎麽感覺那麽怪?
“今後,恐怕,恐怕在子嗣上有些艱難呢……”
傅氏說完就小心窺探祁淵的神色,就見祁淵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有驚訝,有不可置信,有慚愧,還有幾分失魂落魄,最後甚至浮現出幾分喜色?
恩?喜色?
傅氏腦海拉緊了警報弦,她輕聲道,“殿下?”
祁淵咳嗽了一下,“我要去見父皇。”
說完,他揚長而去。
背後,傅氏微微眯眼,思索起來。
謝統領身有頑疾,若是謝夫人孤寝難眠,殿下趁虛而入……
她深吸一口氣,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她轉身,回到自己寝宮,吩咐女官。
“我記得庫房裏還存着好些鹿鞭鹿茸?都打包給謝統領送去,還有之前太醫院送來的那壇虎鞭老參酒,我嫁妝裏帶來的五百年的野山參,還有……”
她說了許多藥品吃食和好幾張宮廷秘傳的壯陽方子,都讓女官賜了下去。
在家裏養病的謝長風接到這些東西時囧囧有神,太子妃給他弄了這麽多啪啪啪的好物,難道要用在太子身上嗎?
他覺得自己太無恥了!
——不過再無恥,該用還是要用嘛!
謝長風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自從知道謝長風子嗣艱難後,祁淵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先是驚訝,再是羞愧,最後心中竟浮現出幾分歡喜。
——是不是這樣一來,謝長風和林氏就會和離了?
這個念頭一出現在腦海,祁淵就無比羞憤,他覺得自己太無恥了。
即便謝長風真的鐘情于他,可若是因此無嗣,那百年後謝家香火将由誰繼承?
而且他是為了救他才患頑疾,自己卻因此欣喜,實在是……
祁淵為如此卑劣的自己而痛苦。
不過比起痛苦,他更想快點見到謝長風。
這個時候,他已經完全忘記自己之前的态度和想法,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謝長風會不會因此而憎恨他?
祁淵面見宣明帝,臉色難看至極,“今日兒子才知道謝統領居然患了頑疾,父皇,兒子實在心下難安,想出宮看望他,還請父皇準許。”
宣明帝看着忐忑難安的祁淵,板着臉,“你為君,他救了你是應該的。”
只要想起那句‘我是東宮禁衛統領,諸葛震才是皇宮禁衛統領啊’,宣明帝就胸悶,再說了,他已經施恩于謝長風,自然不願意祁淵再去安撫。
“地動過後,恩科在即,你莫要再想別的瑣事,知道嗎?”
祁淵心下一冷,他低頭,手指緊緊攢起,幾要刺破手心。
理智告訴他,他此刻應該告退,可情感上卻還想再試一試。
“謝統領為東宮禁衛統領,他為救兒子才遭此大難,兒……”
話說到一半,祁淵擡頭,随即驟然停止。
宣明帝的眼神無比冰冷,他悠悠的道,“哦?然後呢?”
“兒子,兒子想着……若是不能探望,就想賜些上好藥物和方子給他,畢竟他的長子已經過繼,膝下只有一女……”
祁淵磕磕巴巴的說完,後背全濕了。
宣明帝淡淡點頭,“恩,朕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
祁淵搖搖頭,緩緩退下。
站在禦書房外,祁淵突兀意識到,父皇變了。
或者說以前尚且是父王,而如今,是真的成為父皇了。
作者有話要說:所有人都變化,有的變好,有的變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