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陸知秋下了樓, 敲開餘念的房門。
開門時,小姑娘身上還穿着典禮上的禮服裙,幾縷碎發貼着側臉, 眼睛濕漉漉的,柔軟的睫毛上沾着淚水, 看上去委屈又可憐。
一束光自頭頂打在她身上, 勾勒出單薄而瘦削的身影,像尊一觸即碎的瓷娃娃。
陸知秋不自覺放輕聲音:“念念,你還好嗎?”
餘念吸了吸鼻子,揚起一個笑:“哥哥, 我很好。”
唇角的笑容與臉上的淚痕形成對比, 刺眼的很, 男人忍不住蹙眉,擡眼望向少女身後的行李箱:“你在收拾行李?”
“啊?是啊,”少女回頭看了眼,“我想回魔都了。”
她擡起眼, 望向他:“哥哥對不起,不能在上京陪你了。”
“說什麽對不起?”陸知秋捉住她的手腕,觸感一片冰涼, “想回魔都就回,哥哥陪你。”
餘念一愣, 沒想到他是這個反應:“不用了,我一個人回去就好——”
陸知秋:“你讓我怎麽放心你一個人回魔都?”
餘念閉了閉眼。
又來了。
因為她是小孩子,所以不放心她獨身出行。
“我已經不是小朋友了, 我可以一個人的,”她睜開眼,執拗道,“哥哥,你不用擔心。”
以前餘念喊哥哥時,語氣裏滿是欣喜與崇拜,如今卻只剩脆弱與無力。
她已經開始向不可抗拒的現實妥協,選擇了逃避。
陸知秋看着她,态度很堅定:“不行,我陪着你。”
“……”
餘念拿出手機,給他看了機票信息:“我訂了今晚的航班。”
然後調出購票界面:“航班已經賣完了,你怎麽陪我?”
陸知秋垂眼,沉默了一會。
就當餘念以為他已經妥協時,聽到他沉聲道:“這不是問題。”
男人拿出手機,調出一個電話號碼——
“最短時間內把私人飛機調到上京,送我回上海。”
餘念:“……”
萬惡的資本主義。
私人飛機起飛需要提前一周進行申報,如今臨時調動,還要一段審批的時間。
好在今晚航班不多,航線也充足,那邊給來消息說一定能起飛,讓陸知秋耐心等待。
男人挂了電話,走進門,将西裝外套披到餘念肩頭。
“去換身衣服吧,”他說,“換完再理行李。”
餘念在洗手間換了身便服,卸了妝,擡起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額角的碎發被打濕,貼着面頰,眼底已經幹燥,眼眶卻依舊通紅。
她輕輕嘆了口氣:“……好沒用哦。”
小姑娘在衛生間裏待了大半個小時,才磨磨蹭蹭出來收拾行李。
陸知秋坐在沙發上,只能看見她的背影,寬松的帽衫包裹着瘦小的身軀,長發挽起,露出纖細的脖頸,如同優雅的天鵝,美麗又脆弱。
餘念不高興,陸知秋也跟着煩悶起來,下意識想抽煙,拿出煙盒,剛咬入齒間,才反應過來。
男人低低地“啧”了聲,将整包煙扔進紙簍:“這事怪我。”
餘念動作一停,回過頭:“什麽?”
“是我不好,讓宋琦一次次接近你,”男人半張臉隐在黑暗中,聲音很沉,“宋琦那邊我會解決,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這種情況。”
餘念抿了抿唇,牙根有些酸澀:“沒事的,她以後不會再來招惹我。”
她剛才對宋琦的那番話是認真的,女人但凡有點腦子,都不會上來自讨苦吃。
更何況宋琦的目标是陸知秋,餘念打消那些念頭,就不會再有利益上的沖突。
三小時後,飛機抵達上京,餘念拖着行李與陸知秋一起去了機場。
與客機不同,私人飛機裏的座位不多,餘念挑了個沙發坐下,陸知秋坐到她旁邊。
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聞,薄荷香混雜着紅酒的氣息,溫柔又缱绻。
餘念忙了一天,晚上又大哭一場,整個人累的不行,靠在沙發上昏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餘念被一道手機鈴聲吵醒。
睜開眼,窗外是漆黑的夜空,她聽見陸知秋輕聲開口:“喂,爺爺?”
“知秋啊,睡了沒?”晚上十一點,陸老爺子依舊精神抖擻,“爺爺和你說個事。”
男人掃了眼身邊的小姑娘:“爺爺,我這邊不大方便——”
“好,你沒睡,那爺爺說了啊,”老爺子全當沒聽到,“知秋啊,你年紀也不小了……知夏那邊相親宴已經排滿了,要不要爺爺給你也安排幾場?”
陸知秋:“?”
“我相親?”他壓低聲音,“您老人家沒吃錯藥吧。”
餘念其實已經醒了,只是還有點迷糊。
聽到“相親”二字,她心頭一跳,清醒過來。
“爺爺已經替你安排好了,姑娘你肯定認識,阮家的女兒阮安安,”電話那頭,老爺子樂呵呵道,“你和他哥關系不是挺好的麽?”
不等陸知秋反駁,老爺子又說:“我覺得挺好,親上加親,就這麽定了,改天你們見一面。”
說罷直接挂了電話。
陸知秋:“……”
适逢身旁的小姑娘動了動,揉着眼坐起來,他偏過頭:“吵醒你了?”
“沒有,”餘念猶豫了下,還是沒忍住問,“哥哥,你要相親了?”
男人掀起唇角,極為嫌棄的模樣:“老爺子閑的沒事幹,禍害完陸知夏又來禍害我。”
餘念:“……”
餘念:“那哥哥要去嗎?”
陸知秋:“去個屁。”
說罷,男人撥通一個號碼。
“阮程,是我。”
“哎,陸爺,我正想給你打電話,”阮程很是激動,“大晚上我妹不給我清靜,吵着嚷着要找你,出啥事兒了?”
電話那邊一陣嘈雜,有人接過電話:“知秋哥。”
陸知秋“嗯”了聲:“安安,最近還好嗎?”
阮安安是阮程親妹妹,比阮程小三歲,偶爾會和阮程一起來聚餐,與陸知秋、江聞的關系都不錯。
“知秋哥,陸爺爺和你說了相親的事兒嗎?”阮安安哀嚎一聲,“我媽剛才來我房,說安排了我和你相親……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陸知秋說:“我知道。”
阮安安有些懊惱:“這事都怪我,我前段時間談了個高中生,比我小個五六歲吧,還沒成年,結果剛牽上手就被我媽發現了。”
陸知秋:“……”
阮安安:“我媽她老人家接受不了,我說我老牛吃嫩草,還逼着我分手,給我安排相親。”
男人的語氣有些無奈:“你這不是胡鬧麽?”
“高中生怎麽了,小弟弟單純有活力,我喜歡的很,”阮安安滿不在乎,“反正我是不會分手的,問題是怎麽瞞過我媽。”
“你打算怎麽辦?”陸知秋問。
“我媽說,如果我不相親就停了我的卡……沒錢我怎麽養小奶狗,”阮安安說,“知秋哥,你能幫我個忙,和我單獨吃頓飯嗎?”
“我哥會把咱倆吃飯的照片拍下來,然後發給我媽,這事就這麽解決了。”
阮安安要求提的不過分,她又是阮程的妹妹,大家平時關系不錯,這個忙自然要幫。
何況受益人不止她一個,有了照片,陸知秋也好向陸老爺子交代。
“行,時間和餐廳你訂,”陸知秋說,“到時候發我手機。”
餘念擡起頭,怔怔地看着陸知秋,目光定格在他的手機上,張了張口,想問些什麽,卻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她很想問陸知秋。
你不是說好不去相親嗎,怎麽還是答應去了。
是因為對方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你才二十五歲,為什麽這麽急着找女朋友。
你就不能等等我,等我長大。
我真的很喜歡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餘念很想将自己的那份喜歡告訴陸知秋。
可是她不敢。
聽筒裏女人的聲音年輕好聽,帶着欣喜:“那就這麽說定了,不見不散!”
陸知秋淡淡“嗯”了聲,挂了電話。
他放下手機,側過臉:“還困不困?”
餘念鼻子一酸,眼底泛起澀意。
她微微仰起頭:“不困了。”
陸知秋看着她,輕笑:“怎麽睡了這麽久,眼睛還是紅的?”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小兔子。”
動作很自然,像在哄需要關心的小寵物。
餘念心跳的很快,幾乎要跳出胸膛。
她用盡她畢生的勇氣:“你要去相親嗎?”
“嗯?”陸知秋垂下眼,“是啊,怎麽了。”
餘念喉頭一梗,幾乎忍不住要啜泣出聲。
她咬着唇,顫抖着聲音:“……沒什麽。”
餘念想起她第一次到白夜堂,見到陸知秋,男人背對着他,整個人陷進沙發,指尖的煙草即将燃到盡頭。
他和黑暗幾乎要融為一體,身旁空蕩蕩的,看起來那麽孤獨。
和她一樣。
那時候,她就想成為陪伴在他身邊的人。
但無論她如何努力,最後還是無法跨越那條年齡上的鴻溝。
他已經二十五歲,已經到了娶妻成家的年齡,找一個适合的姑娘,談一段戀愛,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她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說一個“不”字。
餘念沉默了很久。
呼吸聲越來越重,最後還是忍不住流淚:“哥哥。”
聲音很輕,卻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陸知秋愣了下,扯過兩張紙巾:“怎麽哭了?”
餘念接過紙巾,胡亂擦着臉,她想堅強點,在男人面前不那麽丢臉。
眼淚卻越掉越多,浸潤了整張紙巾,吧嗒吧嗒掉在手背上。
“念念乖,有什麽事告訴我好不好?”陸知秋無措地拍她背,放輕聲音,“馬上就到魔都了,哥哥帶你回家。”
餘念擡起頭,抓過身邊的包,從裏面拿出一張卡——是陸知秋給她的那張。
她強忍着情緒:“哥哥,這個還給你。”
陸知秋動作一頓。
“外公外婆馬上要回魔都了,讓我搬去和他們一起住,我同意了,”餘念流着淚,聲音很輕,“哥哥,我馬上就要走了,謝謝你這段時間照顧。”
她把卡放到男人手心,連同着自己的那份喜歡,一起還了回去。
曾經餘念覺得,喜歡一個人,只要去全力追逐,一定會有好的結果。
她的心就好像那本空白筆記本,日日夜夜,一筆一劃,被“陸知秋”這三個字填滿。
後來她發現。
有很多東西,光靠喜歡,是無法觸及的。
在時間面前,她無法做出改變。
暗戀是屬于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她從未擁有過他一秒
卻感覺失去過他千萬次。
作者有話要說: 飛機上有WIFI 秋秋打的是微信電話
接下來劇情會有大跨越 不想拖着大家 所以字數會多
評論區發點紅包吧~
感謝在2020-03-05 20:53:48~2020-03-06 13:49: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清卿 10瓶;十裏桃花開 5瓶;發條橙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