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屠蘇酒
臘月将近,一年之初将要開始。日子過得飛快,眨眼間,陳若合穿越到永晏的小說中已經三個多月了。劇情并不是像永晏所安排的那樣發展,反而橫生了許多枝節,冒出了許多原本聞所未聞的人物:淩蘇盧,肖希直,阿寒……至于劇情,亦朝着不可知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了。
如果說這是一場夢,陳若合也會貪戀夢中溫暖而不肯醒來。因為此時此刻,幸福對于她而言簡直是唾手可及。
來年開春,大概便是她和雲海清締親之時吧。
“若合,我來幫你把燈籠挂上。”雲海清捧着紅色的紙燈籠,來敲陳若合的房門。除夕之前,紅燈籠已經挂滿了邛崃派的走廊和房檐。到了晚上,燈籠中放一盞小小油燈燒着,映得周圍積雪都是紅色的。陳若合可不覺得這等景象喜慶,反而挺恐怖的。
到底是要過節,就算邛崃派中也剩不了幾人,也都頗能感覺出些喜氣。陳若合十分好奇這時候的人都是怎麽過春節的。北宋尚沒有“春節”這等說法,皆管大年三十叫“除夕”,元月初一叫“元日”。京城裏大概就張燈結彩,衆人上街趕集湊熱鬧,十分繁華熱鬧,像邛崃派這等窮山僻壤,能挂上燈籠。辦些道場就很不錯了……
陳若合嘆口氣,坐在廊下,托腮看雲海清踩着凳子,将紙糊的紅燈籠挂在房檐下。
“何故嘆氣?”雲海清回過頭問她。
“沒什麽。”陳若合不願讓雲海清擔憂,便只是笑了笑。也許是大雪封山,讓人平白無故生出些凄涼孤獨的情緒,她有點想念穿越前的世界。那個世界有父母同學,好朋友永晏,在如今這個世界中,她只餘為其傾心的雲海清。
“你不必憂心,我會一直陪着你。”雲海清從凳子上跳下來,走到陳若合身邊,輕輕握起她的手,語調柔和沉穩。他好像知道陳若合是為什麽憂郁,卻從來不多問一句,只是承諾“我會一直陪着你”。
誰都沒教過他如何哄女生開心,而他又只是個十八歲的大男孩……此人情商之高,的确令人發指。
待雲海清挂好了燈籠,他就和陳若合在積了雪的邛崃派中漫步。年關無事,雲海清做大師兄的,難得也有幾天假期。陳若合穿越之前是南方人,不太常見到雪,看這白皚皚的一片裹了小樓和山頭,心裏也十分歡喜。雖說她有沖動團一捧雪塞到雲海清衣領裏,不過這路偶爾還是有一兩人經過的……算了,給他留一點面子。
到了正堂之前,陳若合的師父正蹲在門檻前,在桃木板上寫神荼、郁壘之類神明的名字,再挂到門前去。雲掌門在一旁無比肉麻地捧臭腳。
“賢弟的字,真是筆筆遒勁,入木三分。怕是王右軍再世,也會大為稱贊吧?”
“小弟不敢當,不敢當。賢兄的字勝我何止一籌……”
別說陳若合,就連雲海清也受不了這等惡心的相互吹捧,拉着陳若合就走了。不說別的,就是陳措那字,好好的漢字都被寫成平假名了,還好意思跟王羲之比……
廚房內,有女眷正拿着屠蘇泡過的酒分散給衆人,準備元日裏飲。陳若合覺得新鮮,本來還想請雲海清再仔細講講之類的事情,卻見雲子棠遠遠走過來,手中捧着個酒壺,腳步很急。她頭上的珠翠首飾都不見了,可能是因為匆匆忙忙做着什麽事情,連打扮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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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什麽事情讓她如此着急?茅房又不在這個方向,當然不太可能是內急。
雲子棠從遠處見了這兩人,連招呼也不打,把腦袋往旁邊一扭,就從另條走廊跑遠了。雲海清嘀咕着:“四師妹越來越不像話,等元日過了便要說她一說,由着她這般任性,豈不會委屈若合娘子?”
待二人辭別時,陳若合回到房中,方才和雲海清離開時沒有關門,不過因為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她也不擔心。走進屋裏一瞧,桌上放着個陶制酒壺,可能是哪個女眷送過來的屠蘇酒。陳若合揭開壺蓋聞了聞,由于浸了草藥之故,酒裏散發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她本來就不愛飲酒,再加上方才見雲子棠也捧着酒,雖然二者并無聯系,可她總感覺心裏有個疙瘩似的,便不打算碰這酒了。待誰要飲酒,便送去得了。
臘月二十八。下午時,大雪又漫天飄舞起來了。雲海清照例溜進陳若合房中閑話,大約是房中爐火太過溫和,雲海清覺得冷了,便将桌上的酒壺拿起來,準備飲酒。
“師兄……不要喝這酒。”陳若合攔了他一下,“這酒味道有點怪,要不我去別人房中讨些酒來與你。”
雲海清聞了聞說:“大抵是草藥放多之故?無妨,這般冷的天氣,你不要出去走動了。我胡亂喝一些就成。”
也不知什麽原因,陳若合就是不想讓雲海清飲下那酒,她不是神經質喜愛亂猜測的人,卻也在此時本能感覺有些不妥,然而她終究也不知說什麽理由,不讓雲海清喝那酒,還顯得她怪小氣似的。所以她只能默然看着雲海清将那酒斟出一小杯飲下。雲海清只喝了一口,皺着眉說:“味道确實有些不對。”
“快吐出來吧。”
“已經咽下去了。”雲海清露出調皮的笑容,吐吐舌頭。陳若合愣了半晌,就像看到了斯內普教授在她面前賣萌一樣,乍一下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見雲海清喝了這酒後并無異狀,陳若合也放下心來。或許是她真的多心了呢,這個時代,酒釀不好充其量也就是醋,哪有工業酒精勾兌出來的假酒,而且雲海清只是喝了這一小口,應該不會有事的。
兩個人又閑談了一陣。陳若合試探着向雲海清打聽有關寒娘子的事情。雲海清說,這寒娘子前日辭別了雲子義,向着東邊灌縣而去了。也不知道這大雪封山,山道中雪都快沒至腰間的情況,寒娘子是怎麽行路;更不用說一旦刮起白毛風,她又能躲在何處。
“這個阿寒當真不是常人,許是山魅所化,但三師弟非說其是湘女托生,我可說不過師弟。”雲海清笑言,平日在人前板着的那張臉柔情蕩漾,周身傲氣如冰霜遇上火炭般盡數消融。忽然,他身體一晃,勉強扶住桌子才沒有倒在地上。
“師兄,你怎麽了?只喝了一口酒便喝醉了嗎?”陳若合還有點奇怪,她以為是雲海清酒量不好。
雲海清将臉埋在臂彎裏,只是勉強沖着陳若合擺擺手,那手緊接着便像失了力氣一般頹然垂下,落在桌上。他的脊背繃緊了,過一會兒突然渾身戰栗。在跳躍的火光下,他的身影看起來有着說不出來的詭異。
“師兄?師兄?海清?”陳若合連叫了好幾聲,雲海清都不應聲,也不擡頭。陳若合覺得不妙,三步并作兩步跑到雲海清面前,倒吸一口冷氣,只見他的臉捂在衣袖下面,衣袖上被浸開了一大片鮮血,邊緣還在逐漸蔓延着,映在青色的外衣上,好像是一朵綻開的牡丹花。雲海清身體顫抖着,似乎是在壓抑極大的痛楚。陳若合硬是将他的臉扳起來,只見雲海清滿面是血,五官都被血所糊住了,就好像他的臉上有了無數的傷口,鮮血止不住地從那裏冒出來一樣。
落着雪的夜,整個邛崃派都被一聲尖叫所驚動了。
陳若合在走廊、院落、牆巷中一邊奔跑一邊大聲喊:“來人啊!快來人啊!”她甚至連外衣都沒有披,雪落在臉上,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
她的腦中只回蕩着雲海清滿臉是血的樣子。那副場景讓她有了許多難過的聯想。小說裏黑化的陳熾,死于非命的雲海清和陳若合……
直到她感覺和一個人迎面撞上,她搖晃了兩下,幾欲癱倒在地,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住肩膀。那人是她的師父,陳措。
“若合,到底出什麽事情了?”
……師父的聲音,這個時候,特別讓人安心……
邛崃派大弟子雲海清在除夕将至的時候,因為飲了一口屠蘇酒,導致面部血流不止。這件事聞所未聞,就算傳出去,也未必有人會相信。這個時代沒有工業甲醇勾兌的白酒,就算有,也不可能把人給喝成滿臉流血。
一定是酒裏面被加了些什麽東西。雲海清只喝了一口,就成這個樣子,臉上血流不止,不能言語,不能掙紮;若是多喝幾口,豈不會失血過多而亡?
陳若合難過地盯着那個陶制酒壺。裏面還滿滿地斟着酒,不祥的毒藥。要是她說服雲海清不要喝這個酒,也許就沒事了。這酒到底是誰送過來的呢?又是誰往裏面加了料?
雲子棠。陳若合首先想到的便是這人。她嫉妒雲海清愛上了自己,于是千方百計想要謀害她。雖然不知道雲子棠是從哪弄來這般奇怪的毒藥,但她的心腸實在是太為可怕了。她本來是想要殺陳若合的,卻不料那壺酒被雲海清誤飲了……關漢卿《窦娥冤》中也有類似橋段,陳若合理清楚邏輯順序也并不困難。
作者有話要說: 從明天開始,開始洋洋灑灑狗血大戲【好像之前不狗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