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
滔天浪聲在沉靜空間回蕩,震響着耳膜,久違的金眸随碧濤隐現,發絲飛揚,點綴着屬于大海的深邃釉藍,絢爛得迷惑了他的視線。
「主人,主人……」
絲絲斷斷的喚聲,輕柔得像情人在耳邊的低聲呢喃,張玄心房劇跳,猛地睜開眼睛,轉頭四下茫然張望,發現自己正靠着牆蜷縮在地上,回廊深長幽靜,泛着慘淡的亮。
他怎麽會在這裏?那幾個僵屍怪物呢?
張玄扶牆搖晃着站起身,頭很暈眩,他下意識地擡手摸摸頭,手指很幹淨,半絲血跡都沒有。
記不起剛才發生了什麽,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沒死。
張玄嘿嘿笑起來,他就說嘛,自己天生行運,身邊又有招財貓保駕護航,怎麽可能有事?兇手,對,他得趕緊去告訴招財貓關于兇手的事……
前面傳來急促腳步聲,張玄擡起頭,冤家路窄,來人竟是陳昱,陳昱也看到了他,一怔之下,立刻飛奔過來,揪住他頭發,惡狠狠地道:「該死的,我一直在找你,原來你藏在這裏!」
「喂,你不覺得現在這種行為很不體面嗎?」張玄剛醒過來,全身乏力,掙脫不開,索性放棄反抗,懶懶問道。
「老子還有更不體面的事要做!」
陳昱說着話,又一拳頭擊過來,鐵拳狠狠打在張玄小腹上,他痛得彎腰靠在了牆上。
靠,不死不代表他不會痛,偏偏現在沒力氣還手,為了減免皮肉之痛,他忙叫道:「停停停,有話好好說……」
「老頭子死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老頭子?張玄還沒明白過來,頭發已被陳昱扯住,狠狠往牆上掼。
「萬華是我們陳家的,沒人能奪走!你們害死了老頭子,你們也別想活!」
「誰是老頭子?」被狠撞了幾下,張玄頭暈得更厲害,竭力掙紮着問道。
好吧,他知道跟歇斯底裏的人無理可說,可也得讓自己受的傷害有些價值吧。
「就是那個插藥管的老頭,他是我父親!」
私自調轉航線,進入死亡海域的行徑被發現,陳昱只能将祭祀儀式提前,他剛才跑回來找父親,準備施行活祭法術,卻驚恐地發現他已經死亡,而且死得慘不忍睹,張玄也不知去向。陳昱沒空理會被關在木棺裏的楚歌,立刻轉去尋找張玄,他費了那麽多心思,連家人的命都賠上了,現在家業財富就在唾手可得時消失殆盡,讓他如何能不瘋狂。
「我們本來計劃是讓聶睿庭來的,好逼聶翼那老狐貍吐出真相,為什麽你們要來?還千方百計阻止我們求財!」
陳昱怒喝中拳腳不停,張玄無力回擊,只能任由他暴打,喘息道:「你用活人做祭,還是自己家人,就不怕遭報應?」
「報應?哈哈,別跟我說報應這玩意兒!當年老頭子用我大哥祭神,不是也快活過了二十年嗎?跟我來!」
陳昱拖着張玄向前走,張玄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忍不住問:「你要帶我去哪裏?」
「去祭海!」
張玄和陳昱現在在郵輪最底層,除他們之外再沒別人,陳昱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張玄,既然他毀了自己的一切,那就把他作為祭品供奉給海神吧!船已駛進死亡海域,他絕不會放棄,白家和楚家看來是指望不上了,他得靠自己,哪怕是讓郵輪上所有人一起來做陪葬。
陳昱抓住張玄沿緊急通路向上走,郵輪颠簸得很厲害,人在底艙,感覺更明顯。走到一半時,張玄趁陳昱不注意,突然向他猛撞,陳昱穩不住重心,從螺旋梯上摔了下去,張玄趁機向上急奔,只聽到下面傳來一陣慘呼,跟着是扣動扳機的聲響。
子彈打在前方的樓梯欄杆上,激起一連串亮花,張玄忙閃身躲避,倉促間被階梯絆倒,陳昱沖了上來,揪住他頭發向扶梯上猛撞,罵道:「想殺老子,你還嫩了些!」
剛才張玄出其不意攻擊,陳昱要不是練過功夫,在跌落時及時抓住了扶梯,只怕早一頭栽到樓梯底層,一命嗚呼了。即便如此,頭還是撞在樓梯棱角處,額頭劃了道深口,鮮血迸流,染紅了那張扭曲猙獰的面孔,
「你會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
撞擊中,冰冷語聲從張玄口中吐出,他擡起頭,冷冷盯住陳昱,一瞬間,陳昱恍惚看到對方眼中一閃即逝的金光,詭異而冷酷。
他愣了一下,手竟不由自主松開了,但随即回過神,破口大罵:「好,看我們誰先死!」
瘋狂掩蓋了額頭磕破的疼痛,陳昱随便用袖子抹去流下的血,舉槍頂住張玄的頭,揪起他向前猛拖。槍口冰冷的觸感在頭側蔓延,張玄沒再反抗,任由陳昱拉着向上走,一直走到甲板上。
外面陰翳如夜,海天由暴雨連成一片,灰暗雲霧随雨翻卷,浪濤擊打着船身,發出低沉咆哮,豪華郵輪在濤海中顯得異常渺小,搖斜着在漩渦中掙紮,試圖躲避海水對它的吞噬。
後背被用力推動,張玄猛一踉跄,撞到了前方船舷上,他回過頭,閃電劃下,映亮他蒼白面容。
「跳下去!」陳昱不再靠近,只用槍對準張玄胸前,威逼冷喝。
「你逼我跳海,對你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面對黝黑槍膛,張玄顯得很淡定,冷眼看陳昱。跟自己相比,他似乎更狼狽,持槍的手在不斷發顫,狠戾掩藏不住內心的恐懼,那只不過是困獸猶鬥時的不甘。
張玄唇角泛起玩味的笑,淡金輝芒在眸中閃爍,令湛藍雙瞳透出異常妖異的光彩,淡淡道:「你很快就會發現,計算千遍,到頭來不過是一抹塵沙,半點兒都抓不住。」
「住嘴!」
根本沒把陳昱的恐吓放在眼裏,張玄依舊悠悠道:「沒有祭品,海神不會跟你簽訂契約,你将失去所有,財富、女人,還有,生命……」
「我說住嘴!」
張玄道出了陳昱心中最恐懼的事,槍口一挺,就要扣動扳機,張玄卻越過船舷,身子一翻,落入翻騰激湧的海中。陳昱沖到船舷前,探頭向外看,但見海面漆黑如墨,已将他完全吞沒。
「便宜你了!」祭品死了,所以海神才會發狂,卷起這麽大的風浪,現在他已經把肇事人祭海,海神一定會原諒他的過失。
陳昱口中喃喃咕哝着,轉身奔去駕駛艙。
聶行風和左天還在機輪底艙,駕駛艙現在只有掌舵的二副和在旁邊暫作副手的江笙,突然看到一個滿臉血污的人沖進來,手裏還拿着家夥,江笙吓得嗷的大叫一聲,二副聞聲轉頭,頭側已經被一支冰冷利器頂住。
陳昱稍懂駕船,看航行控制器顯示便知船已轉航,他将海圖掏出來,扔到二副面前,冷聲喝道:「照這張圖标航駛!」
「不行啊,船長,這樣很可能會觸到暗礁……」看了一眼航海路線圖,二副搖頭否決,雖然被槍口頂着很恐怖,但照這路線航行更是死路一條。
「他已經不是船長了,不用聽他的!」江笙剛說完,就看到槍口立刻轉向自己,忙捂住嘴避到一邊。
陳昱轉回槍口,對二副道:「我去過那裏,沒有暗礁,照我的話去做,事後我不會虧待你。」
「不,我不能拿船上幾百條人命來冒險,哎喲……」
陳昱扣動扳機,子彈擦着二副的小腿射出去,看着他痛得抱腿大叫,陳昱冷冷道:「照做!」
不敢再違抗,二副乖乖轉舵換航,現在他是這艘船上唯一能掌舵的人,如果他死了,天洋號最終的結局也是一樣,還不如賭一下看看。
「你為什麽一定要去有暗礁的地方呢?那不是自尋死路嗎?」江笙在旁邊戰戰兢兢發問。
船在朝自己希望的方向航行,陳昱略微定下神,道:「不是死路,你有聽說過浴火重生嗎?我就是在尋求重生。」
看看一臉血污猙獰的人,江笙很想說如果像他這種惡魔也能浴火重生的話,那老天算是瞎了眼了。不過再看看那支槍,江笙還是聰明的選擇了閉嘴,側過身,把口袋裏的相機偷偷拿出來,準備拍下這段劫持現場,誰知眼神一轉,忽然看到聶行風從門口慢慢挪進來,沒防備,江笙差點兒把相機掉到地上。
聶行風完全是憑直覺在尋找張玄,可惜卻差了一步,在兜了個大圈後又從底艙轉回。有關張玄的氣息消失了,他只感應到暴雨中卷雜着強大的陰戾之氣,在一點點将整艘郵輪包圍。
就在這時,他聽到駕駛艙傳來槍聲,于是連忙趕過來,就看到陳昱正用槍威脅二副。
生怕陳昱發現聶行風在悄聲向他逼近,江笙連忙伸手指指前面玻璃,對陳昱道:「你看,那邊好像有東西。」
陳昱微皺眉頭,突然轉身扣響了扳機,他很精明,在江笙一瞬間的慌亂中看到了不妥,好在聶行風反應迅疾,在陳昱擡槍的同時避到了設備櫃後,又一聲槍響,鐵櫃面被射出一個大凹洞,陳昱大吼:「出來啊,你們聶家的人不是一直自诩很厲害嗎?該死的,出來!」
他擡槍還要再射,二副突然撲上來,抓住他的手腕向外反擰,趁他們糾纏,聶行風急忙沖過去……
砰!
槍響了,二副仰面重重跌倒,右肩下一片血紅,與此同時,聶行風一拳打在了陳昱臉上,把他擊飛出去。
沒時間跟陳昱争鬥,聶行風随即奔到二副身旁,蹲下看他傷勢,二副喘着氣,眼神落在前方駕駛臺上,叫:「舵,左滿舵,快!」
聶行風忙沖到舵前,陳昱也奔了過來,擡槍想扣扳機,卻被江笙撲上撞到一邊。
總算做了次英雄,不過還沒等江笙興奮,就見陳昱的槍口轉向自己,他吓得慌忙雙手高舉,「別開槍,有話好商量。」
船身突如其來的劇烈颠蕩阻止了陳昱的攻擊,整艘郵輪被猛然卷起的飓風裹住,傾成三十度的斜角,滔天海浪撲向駕駛艙的玻璃,聶行風只覺前方一陣模糊,巨大沖力之下,他掌握不住舵盤,被甩了出去,江笙更倒黴,一個半旋飛出,頭重重撞在壁上,暈了過去,手中相機也沒能幸免,貼着地板滑到儀器裝置的下方。
陳昱的槍也脫手而出,他勉強爬起來,搖搖晃晃沖到舵盤前向右猛力轉舵,并将車鐘搖到前進三,龐大船體随之猛然旋轉,二副因慣力滾撞到牆壁旁,看到陳昱瘋狂的臉孔,他叫道:「你瘋了,這樣會害死所有人……」
聶行風沖過去,揮拳擊向陳昱面門,跟着搶過舵盤,陳昱出手反擊,厮打中舵盤無人駕駛,又一個猛烈風浪旋過,沖力将他們兩個同時卷了出去。
船身繼續傾斜,并不斷加速,像高速公路上剎車失靈的跑車,随時都有撞擊爆炸的可能。聶行風着急非常,偏偏被陳昱拼死纏住,在劇烈搖晃的船上兩人都使不出全力,只能靠靈活攻擊相拼。
搏鬥中聶行風突然聽到二副叫:「對,穩住舵,向左轉,車鐘後退一……」
聲音虛弱,卻透着驚喜,他轉過頭,竟發現周林林不知什麽時候上了駕駛臺,在二副的指令下穩住舵盤。
「該死!」
看到周林林轉舵,陳昱爆出狂叫,眼神轉到掉落在一旁的手槍,忙掙紮去拿,卻被聶行風趕上,踢開了槍。他胸口卻被陳昱趁機狠狠擊了一拳,彎腰向後踉跄,兩人在撕打中一齊摔向控制臺,陳昱的手正好觸到挂在旁邊的設備檢調儀,忙抄起回手掄了過去,長條儀器重重劈在聶行風肩上,他痛得倒在一邊,陳昱跟着又向周林林頭上砸去……
砰!
又一聲槍聲,陳昱手上的兇器落到了地上,他晃了晃,順着聶行風的目光向自己胸前看去,那裏一片殷紅,子彈從他後背射入,貫穿了他的心髒。
蕭雨站在駕駛艙門口,手裏拿着落在地上的那支槍,看到陳昱摔倒在地,血從他胸前大面積散出,她神情迷茫,呆愣了半天後突然驚叫一聲,把槍又扔到了地上。
「我沒想殺他,我只是、只是……」
「不是你的錯!」
蕭雨受驚不輕,聶行風忙安慰她,心裏暗自慶幸她及時趕到,否則自己一個人還真難對付得了那個喪心病狂的家夥。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我說過要來找你的。」對聶行風的健忘蕭雨似乎有些不高興,随即眉露恐懼,道:「不知道為什麽,爺爺跟爸爸都好像變成了植物人,跟船上好多人一樣,我很害怕……」
「幫我照顧他。」打斷蕭雨的話,聶行風把她拉到二副身旁時吩咐。
二副因受傷加撞擊,已經暈過去了,郵輪沒有舵手,無異于自取滅亡,這個時候聶行風沒心情聽蕭雨唠叨。
蕭雨掏出手帕幫二副按住傷口,周林林則全神貫注調行舵盤,見聶行風也走上駕駛臺,他說:「對不起,我一直都想幫你,可是這裏陰氣磁場太強,阻礙了我的能力。」
「沒關系,剛才還好你及時出手。」見周林林掌舵的手法似乎很老練,聶行風挑了下眉。
看出了他心中疑惑,周林林呵呵一笑,「我沒跟你說過吧,我老爸是海員,舵令旗語我從小不會了。」
聶行風笑了,「看來我們還是很幸運的。」
「不,你有什麽宗教信仰嗎?」
「沒有,我只相信自己,為什麽?」
「因為……」
周林林話音未落,數層海浪又暴卷而來,郵輪發出劇烈的轟響,歪斜成一個恐怖的角度,看到駕駛臺上警報燈瞬間全部亮起,聶行風急問:「怎麽回事?」
「也許觸礁了,海水很快就會灌入。」周林林目視陰霾海面,淡淡道:「如果你只信自己,就向你自己祈禱吧,因為我只會舵令旗語,舵盤還是頭一次摸。」
搞什麽東東!
聶行風額上三條粗粗黑線閃亮登場,他還以為轉危為安了,沒想到周林林只是半瓶醋。
「我們需要請求救援,如果信號能安全發送的話。」
「如果可以,二副早發電求救了。」聶行風苦笑。
現在的天洋號就像是被封印在孤海裏的小舟,與外界完全隔絕,在這種驚天風浪下,乘救生筏逃離的念頭都不需要有,這裏不靠近深海,而且這個季節也不該有這麽大的風浪,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死亡海域,進了這裏,要嘛把靈魂出賣給魔鬼,要嘛永遠葬身冰冷的海底。
又一陣劇烈顫動,周林林身體來回搖晃,無法全力控制舵盤,聶行風幫他一起勉強穩住,用力之下,受傷的左肩開始一陣陣突跳,刺激着他的痛感。
「小心!」
身後突然傳來蕭雨的驚叫,冷風傳來,聶行風本能向旁側身,黑亮的檢調儀重重擊在駕駛臺上,當看到攻擊他的居然是陳昱時,聶行風大吃一驚。
他剛才沒去查看陳昱的傷勢,不過傷在左胸,即使不死也是重傷,根本不可能再有力量攻擊他們。看到陳昱胸前還在不斷汩汩湧出的鮮血,聶行風突然明白他是詐屍了,這裏陰氣極重,依陳昱那麽深的執念,會詐屍一點兒都不奇怪。
周林林也吃了一驚,忙道:「快把這家夥幹掉!」
聶行風躲避中摸到一個冰冷物體,來不及看是什麽,順手甩了過去,正中陳昱頭部,卻是個長頸手電筒,不過擊打對陳昱半點兒損傷都沒有,反被他趁機一拳擂到胸前,摔了出去。
「照圖轉舵航行,否則我殺了你!」陳昱指着先前自己放在駕駛臺上的那張海圖發號施令。
「醒醒吧,你已經死了,還去死亡海域做什麽?」周林林沒理會他的威脅,反問。
「我不會死,我跟海神有契約,絕不會死!」
陳昱揪住周林林的衣領把他摔了出去,又沖到聶行風面前,見聶行風危險,蕭雨忙抄起儀器下的工具扳手,向陳昱砸去,卻被他輕松架住,跟着甩手一巴掌把她掴了出去。
聶行風剛站起身,冷不防被陳昱掐住喉嚨,他力氣突然大得驚人,血紅眼珠瞪着,隐隐透來的死氣讓聶行風作嘔,卻又推不開他的遏制,被他掐離地面,兇殘的摔到後面牆上,聶行風只覺體內有種五髒六腑錯位的劇痛,一時間竟無力爬起。
犀刃!犀刃!
聶行風在心中拚命呼喚兵刃,卻半點兒反應都沒有,眼看陳昱又沖上來,衣服再次被揪住,血紅手掌揚起,向他心口狠力插來。
胸前劇痛在游走,聶行風眼睜睜看着對方的指尖刺入自己體膚,鮮血瞬時順指尖流下,冰冷在滲透心扉,突然間背後一陳灼痛,有股強大氣焰在背上竄流,他神智恍惚起來,眼前景物在空靜中迅速回閃,依稀看到周林林沖過來救助,卻被陳昱另一只手穿破胸腔,熱血濺在地板上,詭異得猩紅。
「董事長!」
耳邊傳來熟悉的呼喊,聶行風心頭大震,張玄來了,他不能放任陳昱行兇,他得保護張玄,後背的氣焰愈加灼烈,恍惚中依稀将犀刃握于掌心,他擡起手,揮了出去……
「張玄!」大呼聲中,聶行風神智回歸過來。
風浪似乎已停止了,駕駛艙裏一片死寂,聶行風慢慢坐起,茫然看着滿是血跡的房間,所有人都昏沉躺倒在地,郵輪在自動行進,眼神轉回,熟悉的身影落入視線,是張玄,全身都濕透了,安靜的靠在自己身側。
「張玄!」不顧張玄衣服盡濕,聶行風扯住他,将他抱進了懷裏。
「我還沒死,拜托別叫這麽大聲。」好半天張玄才回過神,睜開眼,藍眸定定看他,嘟嚷。
「我以為你……我很怕……」摩挲着張玄的濕發,聶行風喃喃說。
分離并不久,但對聶行風來說卻如一個世紀那麽漫長,緊摟住張玄,感覺他的心跳,唯有這樣他才可以安心地告訴自己,張玄此刻就在他身邊。
「靠你救我,我早輪回幾世紀了……」
張玄話沒說完,就覺唇間一熱,被聶行風俯身用力吻住,吻熱烈而急切,擄住後便不肯放,似乎在确認他的存在感。
「董事長,你好熱情。」
張玄低笑,聶行風也笑了,「只對你。」
「啊!」
煞風景的尖叫打斷了正沉浸熱吻中的兩人,跟着是愉悅的口哨聲,聶行風戀戀不舍的放開張玄,擡起頭,見江笙和蕭雨都醒了,看到他們接吻,蕭雨臉色蒼白,江笙一臉玩味。
「我早看出你們很暧昧了,原來真是一對,咦,很安靜啊,好像一切都結束了。」
「也許真的結束了。」聶行風看看狼籍一片的駕駛艙,說。
陳昱倒在離他們較遠的地方,四肢都分了家,頭顱幾乎被整齊切斷,露着駭人的頸骨;其他人雖然有受傷,但都不是很重,大副等人也醒了,不過神智似乎還處于懵懂狀态,二副尚在昏迷,周林林靠坐在牆邊,聶行風想問他怎麽樣,卻見他站起身,跑出去,說:「我去看看靈異社那幫家夥。」
周林林沒事,聶行風松了口氣,猜想自己看到他被殺的那幕幻覺。
蕭雨似乎還沒從血腥現場回過神來,臉色慘白,搗住嘴巴發出尖叫,張玄走到她面前,拍拍她肩膀,「小姐,別叫了,先幫忙照顧一下這位先生。」
他指指二副,蕭雨說不出話,只愣愣點頭。
「這……到底出了什麽事?船長他……」大副終于清醒過來,看到艙裏的慘狀,顫聲發問。
一言難盡,聶行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反問:「你們應該更清楚吧?」
大副等人的确曾被陳昱利誘兼威脅,不過并不知道他出海的真正目的,現在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忙吩咐大家各司其職,掌舵運行。
趁大家忙碌,聶行風問張玄,「你怎麽全身都弄濕了?」
「我被陳昱逼着跳海,能不濕嗎?還好我聰明,又爬了上來,過來找你。」
「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我很瘋狂?」
「有啊,而且還為了救我爆發小宇宙,将僵屍怪物殺掉,不過力氣太大,把我都震暈了。」張玄笑盈盈回複完,跟着問:「怎麽?你不記得了?」
聶行風搖頭。他殺陳昱的那段記憶一片空白,而且犀刃有那麽殘忍嗎?把人五馬分屍,雖然陳昱當時已經不算是人了,但如此血腥殺戳還是讓聶行風很不舒服。
「老天,這裏出了什麽事?」門口爆出一聲吼,是魏正義和霍離趕過來了。
張玄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為什麽現實跟電視裏演的一樣,都是事情解決完後警察才登場?」
「因為電視就是根據現實拍攝的。」霍離火上澆油。
魏正義輕輕拍了一下霍離的腦袋,又掃視駕駛艙,最後眼神落到陳昱屍體上。說:「郵輪颠簸得那麽厲害,我要保護乘客,過不來嘛,不過看起來你們好像已經把問題解決了,啧啧,下手夠狠的,希望不會被控告防衛過當。」
杜醫生已接到電話,過來幫二副包紮傷口,順便告訴聶行風楚歌已恢複過來了,不過陸平還在昏迷中,左天和馮晴晴在照顧他。
郵輪已駛出狹長海區,大副指揮水手們檢查船舶設備器械,沒發現有觸礁損傷,故障儀器也已恢複正常,陳昱的屍身暫被收管在冷藏室,魏正義率保全人員處理現場,好在風暴剛結束,大部分乘客神智都沒完全清醒,沒人注意那血腥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