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魂蠱(一更)
“侯爺?”夜深人靜時, 栾鳴苑外翠芽突然低聲叫道。
翟遠晟睜開眼先看了眼懷裏安睡的人兒,見她抱着自己的胳膊仍然睡得香甜,這才用巧勁将自己的軟枕塞進她臂彎裏,無聲坐起身來。
等出了門, 他面上毫無被吵醒的倦怠, 只一臉果不其然:“有動靜了?”
翠芽躬身低聲道:“暗三應該是中了算計, 帶着蓮心去了您的書房, 瞧着不太對,暗衛不敢打草驚蛇。”
翟遠晟沒再說話,只飛身出了栾鳴苑,飛速朝着墨寧院去,等他到書房時, 暗三才慢吞吞帶着蓮心到了書房門前。
常海正面色如常給‘翟遠晟’行禮:“主子,這麽晚了,您還不歇着?”
“嗯……”易容成翟遠晟樣子的暗三慢吞吞點頭,嗓音像是壓住了舌根兒一樣低沉又模糊, “我還有些事情要做,你退下吧。”
常海躬身:“是,奴才告退。”
替暗三打開門, 送他們進了書房, 常海關上門,這才疾步來到翟遠晟站着的暗影角落裏。
“主子,奴才覺得暗三不像是中了毒, 倒像是……”常海頭皮發麻, “像是中蠱。”
常海自認算是見多識廣的了,巫蠱之術雖然向來為皇家禁忌,明面上也從不見, 可替主子辦事兒這麽久,他也不是沒有涉獵。
可最常見的不過是金蠶蠱、陰陽蠱、蛇蠱等,若說稀罕,西南那邊苗家的情蠱就算是叫人心驚的了,常海還從沒聽過能不動聲色控制了人的心智,還能控制人行事的蠱,若是這蠱多了……常海想想心裏都泛着寒。
翟遠晟面上倒是不變,他只吩咐:“老二和老三那邊可有動靜?”
老趙從暗影裏出來:“回主子,二爺早早就歇下了,三爺那邊倒是聽見三爺跟三夫人吵了幾句,如今在姨娘屋裏,聽着是正胡鬧呢。”
翟遠晟眯了眯眼,若暗三真中了蠱,這麽厲害的東西,老二和老三不可能放在別人身上,再說暗衛裏排行前十的都是從小受訓的佼佼者,是怎麽中了算計的呢?
“秦氏那裏審問出什麽來了嗎?”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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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低着頭:“回主子的話,秦姨娘好像并不知道這事兒,她接到的吩咐就是讓蓮心取您的貼身之物,剛剛已經吓暈了。”
“蓮心?”翟遠晟若有所思,還不待想明白什麽,書房的門就打開了,蓮心低着頭捧着個托盤小心出門,關上門沖着蓮荷居那邊去。
翟遠晟揮了揮手:“抓起來。”
随即他心神微動,對着常海吩咐:“你帶人将老二和老三也抓了,澄馨園和清流院圍住不許進出。”
“是!”常海和老趙同時應答。
等常海帶人離開後,老趙剛帶着人出現,還不等動手,變故突生,蓮心看見他們面上露出驚恐之色,突然尖叫一聲,摔了托盤,捂着胸口人就軟軟倒了下去,嘴中噴出黑紅色的血來。
“退後!”翟遠晟突然将老趙手中的燈籠打落到蓮心身上,火苗燒到蓮心唇角一直流個不停的血時,像是瞬間沸騰起來似的,翻滾起了泡泡,細細看去竟然是一個個的黑紅色蟲子。
老趙後脊梁瞬間就冒出了些細毛汗,旁邊暗衛趕忙将落地的血都點上了火,護着翟遠晟後退。
“主子,這瞧着……定是西南那邊來的手段。”老趙黑着那張恐怖的臉道,想起聽過的事兒頭皮陣陣有蟲子爬過似的發麻,“奴才在軍中時仿佛聽有人說過,西南那邊曾經有個寨子被一把火燒了個幹淨,後來傳開才知道,概因為他們常年攔截過路的旅客和進山打獵的人,不為財色,只為了将人做成人彘放在甕裏,用……人腦養蠱,後來惹了不該惹的人才叫人滅了族,聽說要燒了那寨子就是因為那蠱蟲養成後,觸之就會無聲無息鑽進人身體裏,只能火燒才能殺死。”
翟遠晟皺眉:“去看看暗三。”
旁邊暗四聲音有些低沉:“回主子話,暗三……死了。”
“立刻火化,厚葬!”随即翟遠晟猶豫了下,才吩咐,“查一下秦氏有沒有中蠱,若是沒有,留下孩子。”
也算是替暗三留個後了,他雖然對待背叛之人好不容情,可對忠心的手下并不苛待。
老趙心裏發熱:“是,只奴才還聽那小兵說過,那邪蠱之所以會被人發現,就是因為這蠱雖然霸道,子母蠱卻是無法離得太遠,養蠱之地也不能離養蠱人太遠。”
翟遠晟突然想起翟遠東院子裏死掉的焦氏和陳氏的丫頭,立馬吩咐:“你現在帶人去搜查清流院,尤其是後罩房那邊,清流院任何一個人都不許放出來,帶足火把。”
老趙趕忙道:“是,奴才這就去。”
清流院是在武寧候府的西北角,等到了早晨,蕭氏醒過來,才聽喬嬷嬷禀報。
“主子,昨夜清流院好像走水了,侯爺叫人圍了清流院和澄馨園。”
蕭氏驚訝,看來清流院真的有問題,她剛想問,翟遠晟就從外頭進來了。
“母親,三哥人沒了,是二哥動的手。”翟遠晟進門就放了個更大額霹靂,“得麻煩您跟族老說一下,将二房逐出翟家族譜。”
蕭氏面色還算淡定:“真是你二哥動的手?”
翟遠晟搖頭:“二哥養蠱,三哥以身飼蠱,只是還不能打草驚蛇,所以需要讓人知道,是三哥想殺二哥,卻被二哥先下手為強,此等子弟我翟家要不起。”
蕭氏心裏沉甸甸的,她喝了口茶水還是壓不下惡心,只讓臉色也有些蒼白的喬嬷嬷給她撫着背,啞聲問:“那蠱……對府裏其他人可有影響?”
翟遠晟趕忙上前跟着安撫蕭氏:“兒子連夜徹查了,榮威堂和墨寧院的奴才自是可以肯定沒問題,只是其他地方……誰也說不準,所以不但要将二哥一房逐出門,咱們跟大房和三房也要分家,年前便要分開。”
蕭氏點點頭,蒼白着臉道:“我知道了,我立馬就叫人把族老請來,多給些祭田,母親會盡快叫他們分出去。”
尋常人接觸不到蠱這個東西,聽聽心裏都發憷,蕭氏尤其不喜歡這些蟲子什麽的,她如今就覺得渾身都癢癢得很,恨不能大早晨起來就趕緊先去洗個澡。
等翟遠晟出門後,她到底沒忍住,還是讓房嬷嬷走一趟的時候,自個兒去淨房裏徹徹底底洗了個澡才算是安心。
武寧候府這麽大的動靜,自然是瞞不過盯着這頭的人的,族老還沒上門,宮裏和有心人就都知道了。
聖人最近有些着涼,聽梁久忠禀報後,忍不住先咳嗽出來,好一會兒才停下。
“是遠安王動的手?”雖然是問話,可聖人爺不用梁久忠回答,只臉色灰敗了些。
“老二插手了嗎?”聖人又問。
梁久忠低聲道:“回陛下,平清伯派了人進武寧候府,指揮使大人将人抓起來了。”
“呵呵……朕一時心軟倒是養大了一頭狼。”聖人笑出來,可是笑容有些苦澀,随即嘆了口氣,“既然老二這麽想要太子之位,叫他如願也無妨。”
梁久忠聞言有些心驚,他趕忙跪下:“陛下!”
他也不敢說別的,可梁久忠跟在聖人身邊這麽多年,如何不知道二皇子不如太子适合這個位子,不管聖人是因為寵愛還是……要不就是大周社稷不保,要不就是拿新兒子做餌……
不管是哪一個,聖人都不可能會好受,他一個做奴才的也不懂千秋萬代,他只是替自己伺候大的主子心疼。
聖人眯着眼臉色平靜了些:“左右是朕造下的孽,朕把這江山交到朗昇手上之前,總得替自己将這孽障給解決了。”
梁久忠跪在地上不說話。
“你親自去,吩咐中書省拟旨。”聖人垂眸吩咐。
梁久忠愣了下才顫巍巍低聲道:“是,奴才知道了。”
遠安王此時還在通州,自然沒辦法如此快得到消息,可是德平公主卻是一大早就知道了的,她捏着遠安王叫人送給她按摩身子的小玩意兒笑:“可是那兩個廢物叫武寧候發現了?”
林德躬身:“奴才瞧着不像,武寧候府的人傳出消息說是侯府的三爺不知道查出來了什麽,提着劍去了那位二爺的院子裏,兩個人打起來,翟遠東失手殺了翟遠林,武寧候似是覺得有些不大對,正命人徹查呢,只是可惜了好不容易才養成的魂蠱。”
那玩意兒可是不好養成,并非一般蠱蟲那種養法兒可行的,必須得算對了方位,還得有生辰合适的人以血飼養,後移到人腦中,還要用珍貴藥材養着人彘不讓人死了。
遠安王數年也才養成了不過三只,如今毀掉一只,剩下的除了公主這裏,最後一只還在西北,好些事兒都沒那麽容易辦了。
德平公主臉色陰沉:“廢物,叫人處理的幹淨些,別讓人發現不對。”
“是,奴才已經安排了。”林德恭敬道,随即才遲疑着問,“可是主子,王爺要的東西……”
德平公主這才笑出來:“本公主就是不喜歡做暗地裏的功夫,想要什麽光明正大的要,誰敢不給嗎?若是咱們的人掌了西北兵權,還用愁這麽些?”
林德想不明白:“可是聖人現在只信任武寧候和鎮遠将軍,想拿下西北兵權……”不太可能。
這時候正好樂寧郡主滿臉煩躁揮開奴才的手進門,德平公主玩味笑道:“這不,法子來了。”
林德沒接話,恭敬跪下給樂寧郡主行禮。
“娘,您沒聽外頭都傳成什麽樣子了?您也不管管。”樂寧郡主一屁股坐在德平公主旁邊,一大早怒火洶洶,“連公主府都有人敢嚼舌頭!”
德平公主笑:“我這就叫人處置了去。”
樂寧冷哼:“不用了,我已經叫人割了他們的舌頭,送去莊子做花肥了。”
說完她靠在德平公主身上晃:“您到底是個什麽章程嘛?為何我一定得嫁給武寧候啊?雖然他長得好看,那臭脾氣我可受不了,聽說他還有姨娘呢。”
“有姨娘提前處理幹淨就行了。”德平公主一臉理所當然道,“不嫁給武寧候,難不成你想嫁給鎮遠将軍?”
樂寧想了想裴遠那張冷臉,臉皺成包子:“不要,就不能選別人了嗎?天底下好看的人多得是,随便搶一個都好啊。”
她爹不就是這麽來的嗎?
德平公主摸着樂寧的腦袋笑:“成親自然還是得挑最合适的,光有臉有什麽用,難道你養不起面首?可若是不能将權勢把握在手裏,別說面首,就是好日子你都別想有。”
她當初搶了驸馬,可不是因為驸馬那張臉,而是沖着驸馬的家世。
樂寧這才撇了撇嘴:“那您什麽時候弄死韓清婉啊?”
“不急。”德平公主笑了笑,“總得等該回來的回來了,如今也沒有喜慶的日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