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倒打一耙(二更)……
望春亭周圍是皇家園林, 占地頗廣,并非只有一座亭子,一條青葉河蜿蜒而下,周邊坐落着許多高低不一的亭臺樓閣。
不遠處就有做閣樓, 叫做望月閣, 因為與望春亭離得近, 被用作招待男賓, 模糊能聽見男子笑談聲兒傳出來。
這是顧着規矩的同時,也能叫春心浮動的少年男女們離得更近些。
三面镂空,一面環水的望春亭內,春風都吹不盡叫人尴尬的氣氛。
礙着名門臉面,韓國公夫人面上倒是很快收起惱怒來, 只是堅持要帶着韓清婉走。
“左右一會兒要去游湖,我們先行一步,你們再賞賞景,也都是雅致。”韓國公夫人不好對着喬氏發脾氣, 只臉色淡淡道。
二夫人陳氏眸中閃過些幸災樂禍,記着夫君的叮囑,不動聲色打量着俞桃的動靜, 見她只低着頭一副恭順樣子, 這才去看三夫人安氏。
安氏臉上倒是沒什麽諷刺神色,這些時日來,她在澄馨園輕易不出來, 比過去瘦削了許多, 整個人身上都帶着股子陰冷氣息,帶的七小姐翟安晴都有些無精打采的樣子。
看韓國公夫人和禮部尚書夫人已經要攜手出門,俞桃這才擡起頭輕聲出口:“貴人且慢, 可否容妾說兩句?”
禮部尚書夫人皺眉:“你跟我們可說不着,武寧候府門檻兒再高,也沒得平白叫人低一等的道理。”
跟個妾打交道,又不是皇親貴胄的妾室,平白降低了身份。
俞桃上前幾步,屈膝行禮:“夫人說的是,只是妾來此是聽了武寧候府老太君的吩咐,也是為了給老太君帶話,咱們府裏眼下是大夫人管着家,二夫人許是有些許誤會。”
陳氏皺了皺眉,冷下臉來不說話。
韓國公夫人只勉強笑了笑:“有什麽話你就說吧。”
即便她心裏不虞,也不能不給超品诰命老太君的面子,更何況眼下除了武寧候府,已經沒有更好的親事讓韓國公府選擇了。
倒不是說韓清婉不好,可在大周,韓國公府展揚,總有比韓國公府更展揚的人家,若非……她也不會急着替韓清婉相看,想到這兒韓國公夫人內心一陣陣發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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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桃先對着韓清婉恭敬施了個禮,随後才沖着韓國公夫人柔婉道:“老太君不喜出門,可武寧候府的情況夫人是知道些的,既然兩家有意結秦晉之好,總要更有誠意些,才不辱沒了韓國公府的好名聲。”
韓國公府畢竟出過先皇心上人,是光明正大過了聘的未婚妻家,換言之就是沒來得及冊封的元後母家,加之老韓國公為人清貴,韓國公府名聲一直很好。
兩家說親事,總不能只叫庶出兒媳來張羅,又還沒到兩家說和的時候,叫俞桃代表老太君和武寧候的臉面過來,也算是個體面。
她這麽一說,韓國公夫人心裏驀然一松,舒坦了許多,連韓清婉心裏都多了點喜意,眸光流轉間不自覺朝着望月亭那邊掃了一眼。
只是除了她們娘倆外,其他人心情可都比較複雜了,尤其是李倩雅,恨得手裏帕子都快要絞壞了。
而武寧候府三個庶出兒媳都有些微妙,她們心裏清楚俞桃說的話是對的,只是叫人明晃晃說出來還是有點心裏不舒服。
好在喬氏是個心思寬的,她立馬上前挽住韓國公夫人的手請她重新坐下:“我一直都知道您是個佛心兒的姐姐,怪我提前沒說清楚,母親是親自交代這丫頭的,如今還沒見着老四,我也就沒多說,您可原諒則個。”
韓國公夫人笑:“這哪兒能怪你,實在是老太君看得起我們。”
俞桃不動聲色替韓國公夫人和韓清婉滿上茶,聲音清脆中還帶着規規矩矩的溫婉:“其實說起來,妾和侯爺的其他妾室都是老太君賞給侯爺的,您也知道外頭……只是不曾想有此緣分,怕您府裏誤會了,這才叫妾來給夫人和小姐請個安。”
韓國公夫人心裏跟高興了點,雖然俞桃這般說,但她清楚這是叫提前拜見主母的意思。
換言之也就說武寧候府認定韓國公府了,男方上趕着自然是讓女方有面子的。
心裏松了口氣之餘,韓國公夫人還有些警惕俞桃,雖然她态度恭謙,可她顏色實在是太盛,這種好相貌又不跋扈的妾室才最是難纏。
李倩雅突然開口:“說起來武寧候倒是有福氣,身邊都是這麽漂亮的姨娘嗎?”
韓清婉不自覺皺了皺眉。
俞桃笑容不變,依然低着頭:“侯爺身邊伺候的人自然是要齊整些,比起在座的各位小姐夫人,妾自知上不得臺面。其實若非老太君堅持,我們侯爺都不喜歡我們在眼前的,侯爺早就說過想要與夫人舉案齊眉,不欲被不相幹的人打擾。”
見衆人臉色各異,俞桃捂住嘴,随即小臉兒紅了紅:“按說這話妾不該說,今日來此雖是老太君吩咐,妾也是主動願意來的,侯爺不喜歡我們戳在眼窩子裏,妾等自當侍奉對該侍奉的主子,才能不惹了侯爺厭棄。”
斜倚在望月亭邊上的翟遠晟忍不住皺眉,這小東西胡說八道什麽呢?說自己一刻都少不了她的是她,說自己不喜歡她在跟前兒的還是她。
還該侍奉的主子,除了他,俞桃還想侍奉誰?
本來他沒想着俞桃能做好什麽,韓國公夫人生氣也在他意料之中,可這小東西那張嘴兒還挺能說。
韓清婉臉上早就和緩下來,只低着頭,俞桃話裏話外什麽都沒承諾,可也什麽都說清楚了,也沒叫還沒讓人知曉的人多尋思,她越發期待一會兒看見武寧候。
韓國公夫人也很滿意,俞桃說的話還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武寧候前頭名聲就不大好,如今看來……這妾室說的話是有幾分可心的。
這麽說,那武寧候倒是個赤誠的,也是她女兒有福氣,到時候若是能打發了這些妾室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打發了,妾室讨好主母才能過活,韓清婉自然是要輕松些。
俞桃這頭一直不動聲色伺候得叫人心裏舒坦,到了湖上與男賓的畫舫相望時,大夥兒竟然誰都沒找到武寧候的影子。
喬氏與俞桃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有些心累,走了九十九步,就差這一哆嗦了,那位祖宗又鬧氣。
俞桃很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她鋪墊的這麽好,哪怕翟遠晟就是戳在甲板上一小會兒呢?
回到府裏,跟蕭老太君回過話,蕭氏雖然不大高興,可也很滿意俞桃的一言一行。
“好孩子,你回去伺候你們侯爺吧,叫他用過晚膳來我這裏一趟。”既然俞桃做的不錯,蕭氏覺得還是得找兒子算賬。
俞桃恭敬退下,回到墨寧院後,在前院門口被常翰攔住了。
俞桃瞪大了眼睛看着常翰,不等她問出口,常翰就将主子交代好的話面無表情禿嚕了出來:“姨娘,主子說不喜歡您戳他眼眶子裏,也沒工夫替您請大夫,請您回栾鳴苑禁足,沒吩咐不得出門。”
俞桃:“……”她有些想不明白,這男人是順風耳嗎?
“你讓我進去,挨罰我一力承擔。”俞桃想了想,軟聲求常翰。
常翰面上更麻木了些:“主子說了,若是誰心軟讓您進去了,奴才要受五十棍,誰也替不了。”
當然主子怎麽吩咐的,其實常翰不知道,這是常海帶出來的話,常翰總覺得主子說話不可能這麽……風騷。
俞桃無奈地瞪眼,沒法子,她只能帶着翠芽往後院去。
走到一半兒,俞桃才想起來還沒将老太君的話傳給常翰,又帶着翠芽氣咻咻往墨寧院走,到門口正好碰見翟遠晟出來。
“怎麽,本侯還沒找你算賬,你這是準備倒打一耙來了?”翟遠晟臉色淡淡的。
俞桃委屈地癟了嘴巴:“妾怎麽敢呢?”
翟遠晟冷哼:“你還有不敢的事兒?恃寵生嬌,胡說八道,信口開河,壞本侯名聲,若不是看在你是老太君院子裏出來的,本侯肯定要賞你幾板子。”
“妾都是為了侯爺好呀……”俞桃被他斜睨過來的眼神瞪得縮了縮脖子,“妾這就回去反省了,老太君叫妾跟您說,讓您晚膳後過去一趟。”
說完她也不扶翠芽了,扭身兒就往內院跑,沒聽說要挨打麽?
翟遠晟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住:“跑什麽?我能吃了你嗎?”
“您不是叫我回去反省嘛?”俞桃總覺得這男人眼神有點危險,她軟着嗓子心虛道,“妾這就回去早晚三炷香,一定好好反省。”
翟遠晟氣笑了,還三炷香,他是死了嗎?他不耐煩多說,直接将人打橫抱起來往後院走。
常海和翠芽都有些傻眼,不是要禁足嗎?這怎麽……只有常翰面無表情再次确認,後頭要揍他那話一定是他哥哥瞎說八道。
俞桃傻乎乎地抱着他的脖頸兒:“您……您這是……要做什麽呀?”
反省還不夠嗎?真要打她呀?俞桃莫名覺得屁股有些隐隐作痛。
“不是還沒用晚膳?你禁足又不是本侯禁足。”翟遠晟冷着臉沉聲道。
常海肩膀又開始抖,他算是明白了,以後對俞桃……啊不,對俞姨娘是要多恭敬幾分咯。
有些摸不着頭腦的俞桃,小心翼翼伺候着翟遠晟用完晚膳,見他一言不發走掉,她這才遲疑着問翠芽:“你說,侯爺這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啊?”
翠芽眼神專注看着某處麻溜兒回答:“奴婢也不知道,晚些就知道了。”
俞桃順着翠芽看過去,瞬間啞然。
看過去,卧房內窗戶開着透風兒,天青色的帳子被風拂過惬意地起伏不定,露出裏面那張寬大的床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