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無名的來客(2)
第25章 無名的來客(2)
邸稼骞從睡夢中醒來,他莫名地夢見了父親。
父親氣勢洶洶地劈頭又是一巴掌下來,他捂着臉說:“我已經請求你原諒了,為什麽還要打我?”
父親瞪着他,用洪亮的聲音說:“你個小兔崽子,老子生了你,你不好好照顧自己,該不該打?”
他怔怔地看着父親兩鬓的白發發呆,然後就醒了。
邸稼骞眨眨眼,看着四周一片白——那是他頭還有些昏,眼花了,現在很多醫院的住院部的牆都是綠色或者粉色的——總之,他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
微微側頭,他就看見趴在他身邊的小智。
小智大概也睡熟了,側臉對着他,頭發耷拉下來,遮住額頭,顯得他更加稚嫩。
邸稼骞突然不合時宜地想到了那些惡俗的電視劇,此情此景,他若身為男主角,必定是要做一件事的。
所以他不顧自己手上紮着針頭,輕輕挪動身體,俯下身去,貼近小智,湊到他的臉頰邊,把唇壓在他的唇上。
他只是微微吸了幾下,小智就睜開了眼睛。
邸梁愁得不行,自己也覺得累,邸稼骞半天沒醒,他幹脆也靠在病床邊休息一下。睡到半途,就感覺嘴唇被蟄了似的。他睜開眼,看見邸稼骞放大的臉。
他立即就明白這個臭小子在幹什麽,差點又一巴掌招呼上去,但這次他還有理智殘留,知道這是個病人,所以才只是扶住邸稼骞的頭,把他拉開。
“小心我把你從內科揍到外科。”他冷冷地說。
邸稼骞笑了,用臉在他的手心裏蹭了蹭,才回去躺好。
邸梁擦擦嘴巴,臉微微有點紅,邸稼骞看了心癢難耐,但又不好再做什麽,只是用濕潤的眼神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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邸梁被瞅得發毛,罵他:“你還病着呢!你也不怕傳染給我。”
邸稼骞無辜地說:“情難自禁,忘了。”
要是再說這個話題,邸梁簡直坐立難安,他兇巴巴地問:“肚子餓嗎?想不想吃東西?”
邸稼骞搖搖頭:“沒胃口。”
邸梁看了看時間,檢查什麽的還是要等明天,他讓邸稼骞等一下,自己出去買了些粥和小菜,提着回到病床前,遞給邸稼骞:“多少吃一點。”
邸稼骞沒有接,只是用溫潤的眼神望着他。
邸梁心想你要是敢說一句要我喂你就死定了。
邸稼骞到底還是自己接過食物來,慢吞吞地拿一只手舀着吃。
邸梁沉默地看着他吃東西,想着要怎麽開口問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結果邸稼骞放下勺子,突然說:“今天我去了父親的墓地。”
邸梁僵硬了一下。
“其實對于父親的死,我又後悔又內疚,一直不知道怎麽去表達。”邸稼骞垂着眼,低聲說,他因為生病,聲音沙啞得很,其實說起話來都給人很艱難的感覺。
但他擡頭,沖邸梁笑了笑:“可現在我能坦然以對了,這還是托你的福。”
跟我有什麽關系!每當這時候邸梁就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他總不能告訴邸稼骞,你別悲春傷秋了,你老爹還沒死透,就在你面前呢。
不過這是邸稼骞首次承認他們之間的父子之情,讓邸梁深感欣慰,以前的自己還沒被恨到不得了。
大概是邸梁看起來板着臉,沒什麽反應,邸稼骞以為他不樂意聽,便也沒再說。
邸梁突然嘆了口氣。
這種近不得又離不了的關系太要命了,他都不知道怎麽跟邸稼骞相處了,出于本能地就想關心他,可是……
這個臭小子,為什麽偏偏要是同性戀?
他打起精神問邸稼骞:“我很早就想問你,實際上我以前也問過你。你到底是幹什麽的?為什麽兩次命案的時候,你都會在現場附近?還有上次我看見你在查傅嵘公司的財政問題,你到底是什麽身份?”
他執着地看着邸稼骞:“這次你不能再糊弄過去了。”
邸稼骞也看着他,咳嗽了幾聲,說:“好,好,我不糊弄了。”他淡淡地笑笑,“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別沖動邸梁!你還沒習慣嗎!
邸稼骞看邸梁的臉色瞬間變得烏雲密布,又咳嗽了一會,才說:“我開玩笑的。”他壓低聲音說,“其實事情還要從我父親的死開始。”
邸梁皺起眉頭。
“你知道我是同性戀嘛。”邸稼骞第一句是這個樣子的,讓邸梁有點措手不及,怎麽又提到這個問題上去了。
“那段時間,傅總對我很好,為了向我示好,他還主動讓我接觸公司核心。我們這類人對這方面比較敏感,我覺得他想……”邸稼骞不知道怎麽使用措辭,停頓了一下,邸梁冷冷地幫他說,“你覺得他想潛規則你。”
邸稼骞不好意思地動了動,說:“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我一直躲着他。那天父親喊我出來吃飯,但是會見客戶弄得比較晚,傅總就把車借我了,然後就出事了。”
邸稼骞的神色很黯然,他打起精神繼續說:“我覺得事情很奇怪,你也提過可能是本來沖着傅總去的,但誤炸到我和我父親。我就開始查這件事。”
“查?”邸梁問。
“嗯。”邸稼骞勉強地笑道,“你一定很奇怪,警察都查不到的事,我又怎麽查到?我剛才說了,傅總對我很好……”
邸梁猛地站起來,大聲說:“于是你就為了接觸他被他潛規則了!?”
邸稼骞連忙說:“你小聲點,你看我像那樣的人嗎?我是說我就借機查看了一下公司的賬務,發現了詭異的地方。”
邸梁狐疑地問:“所以說你沒有被潛規則?”
邸稼骞連忙搖頭,在小智心裏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就壞了。
邸梁這才發話:“那你繼續說。”
“我剛覺得不對,然後那天你也在,楊會計就跑出來想砍我,他立刻就因為故意傷人和挪用公款被抓進去了。”
邸梁點點頭:“是故意傷人未遂和妨害公共安全,這點我也覺得有問題,實際上那時候他挪用公款的事還沒完全暴露,他根本沒必要為了洩憤而未雨綢缪地來報複你。”
邸稼骞笑笑:“我也是這麽想的,而且說實在的,如果公司的資金流動真的有問題,他挪用公款的那點錢根本連塞牙縫都不夠。我就想,是不是公司推楊會計出來,掩人耳目。”
“于是,我從楊會計身上着手繼續查。”邸稼骞閉閉眼,“有許多公司真正的資金來源去向其實是屬于商業機密範疇的,你也知道很多公司都有明帳、暗帳,大部分因為稅務的問題,但是我們公司卻更加嚴重。”
“楊會計可能只是參與做賬這一塊,具體的錢從哪裏來,他并不知道,只是太多錢從他手裏流過,他動了歪心思,又被我看出來了。”
邸梁嚴肅地插嘴:“于是為了掩人耳目,有人煽動那個會計,讓他來報複你,找個由頭把他丢進監獄。”
“這些只是猜測,沒有證據。”邸稼骞說,“我甚至懷疑公司參與洗錢活動……”
“……”邸梁不知道該說什麽。
“所以我們公司的背景并沒有那麽白,我更覺得那次爆炸的事,其實有可能是一次黑吃黑,但是對方搞錯了對象。”邸稼骞幽幽地說,“傅總應該也明白這點,不斷給我補償,但我還是心懷怨恨,想搞清楚傅總到底是什麽角色,還有站在另一邊的人又是些誰。”
他看着邸梁苦笑:“我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想憑借一個人的力量去挖掉兩座大山。我查到哪裏,哪裏就出事。上次那個樓盤質量門事件,我發現我們公司也參與了,然後開放商就跳樓了。因為開發商跳樓,社會給了很大的輿論壓力,就牽扯出許多人和關系。我們公司那時候不是想争取一個政府招标挽回房地産上的投資失敗嗎?暗地裏,傅總不斷接觸房管局的某官員,希望盡量少曝光公司在房地産方面的動作,給予投标正面影響。”
他一邊說,一邊咳嗽,又把邸梁心疼得不得了,邸梁給他倒了點水,邸稼骞喝了,才繼續說:“我想那個官員一定知道許多關于公司的內幕,其實那天我去那邊只是想轉轉,看看能不能有什麽發現。我一個人能幹什麽呢?結果我過去……就發現出事了。”
邸稼骞又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剛才他說的話:“我查到哪裏,哪裏就出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看了邸梁一眼,說,“我說完了。”
邸梁皺着眉頭,沉思了半天,最後只是說:“你還是盡快辭職吧。”
邸稼骞點頭:“我也有這個想法了,最近我都在請假,找新工作。但我還是不甘心,還在繼續查公司的事,所以沒有注意身體。”他抱歉地朝邸梁笑笑,“讓你擔心了。”
邸梁瞪他:“你還知道啊,大冬天的穿這麽薄。”
邸稼骞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把事情都跟你說了,你不發表些看法嗎?”
邸梁只是幫他掖了掖被子,說:“只要你能确保你自己的人身安全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