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牽連
申時剛過,天邊只剩下一抹熏黃的夕陽還依依不舍的挂在山際尖。
一家不大的醫館中,白胡子的老大夫将最後一根銀針從男子的腰側拔了出來,在手心轉動幾下看了看針身。
“公子,老夫勸您日後少動內息,腹壁輕薄,劇烈的動作會引起見紅和腹痛,嚴重的話甚至會影響腹部內髒。男子不比女子,體內有适應胎兒張成的宮腹,所以要更辛苦一些。還有,要多休息,不易多操勞。”
老大夫說着将小童端上來的藥碗遞給半靠着床榻的人。
從還不到午時就待在醫館,一直到現在,小睡了一覺後,齊意感覺身體已經好了些,雖然腰間還是有疲憊感,但是用過針後真的已經好了不少。
他放松的靠在床欄上,青絲未束,在胸前,耳鬓,額前垂散着,清冷的臉上因為剛睡醒而染上一絲紅暈。
齊意接過老大夫的藥,低頭喝了。又想了想,将長發攏起,露出白皙的額頭,“這,何時會消?”
他額頭上靠左的地上上面有明顯血紅的血絲構成的印記,映在白皙的額間,讓清冷的臉上無端多了幾分奇異的美。
天有些黑了,老大夫就着燭火湊近看了看,又按了按他的脈搏,“公子身上的孕印甚是明顯可能是與您的體質有關,別怪老夫多嘴,公子習得武可否是偏冷寒?”
齊意點頭。
“恩,怪不得這般明顯,公子身體偏冷寒體質,這印記是炎陽之兆,與胎兒相生相系,男子服用育果本就會改變男子的身體構造和擾亂天地和靈,公子這是陽氣不足之兆。”老大夫說完後笑眯眯的笑了起來,看齊意沉默的起身整理衣衫,就又囑托道。
“公子啊,雖說房事不宜多,但是孕期房事卻有利于幫助男子恢複身體,調和陰陽之氣。”他說完便自顧自的笑了起來,收拾了藥碗回裏屋去了。
與老大夫的猜想的不同,齊意卻只是在他說完後停頓了幾秒後臉色平靜的走出了醫館,與該出現的紅暈不同,反而更多了幾分蒼白和藏在眼底的寂寞與黯淡。
深夜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原本應該安寧的夜晚卻因不遠處那火光沖天的地方而人聲鼎沸,四處都是慌亂的聲音。
雲香鎮的官府裏燃燃的火勢直沖深藍色的天幕,将一邊的天空染成了橘黃色,散着熾熱的火勢。
一桶一桶的水澆到着火的地反,然後火勢卻絲毫沒有減緩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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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的房屋前,賀天被人狼狽的攙扶着,着急的叫喊喚人快些救火。
齊意一句話都沒說,拿過後院的水桶便與人一同加入救火之中。
“快點快點!”
賀天一張老臉被火光印的盡是着急和後悔,嘴裏嘟囔着晚了晚了。
“北軒?你何時回來的?”人來人往的提水澆水中,賀長昭拉住擦身而過的聞北軒,問道。
齊意搖搖頭,示意他先救火重要。
在衆人的搶救之前,終于趕在深夜把火全部給撲滅了,而那間燒着了的屋子,剛好就是靠近停屍房的地方,已經燃燒的破敗不堪,空剩一動黑壓壓的屋梁還孤寂的立在瑟瑟秋風之中。
齊硫趕到的時候,累壞的人都随意在官衙的院子中坐着,靠着。
讓手下的夥計将手上的人先帶去包紮和與官府的人一同幫忙把沒有燒壞的東西拿出來整理,搬動。
将賀天攙回了房間,屋中就只剩下他、賀長昭,還有齊硫齊意,以及跪在地上發抖的人。
賀天疲憊的看了眼齊意和齊硫,“他是。。。”
收到官衙着火時,我的人在官衙的側院抓到的。
那人顫抖着擡頭,“大人,小的什麽都沒幹,不是小的,您要相信我啊”
賀天揮了揮手,“他是官府的捕快,叫裘三。齊公子是懷疑他嗎”
“說你知道的”齊硫随性的坐在一邊,眼裏沒有什麽情緒。
裘三看了眼賀天,咽了口水,“大人,我真不知道那人為何會放火,他說、有要事要尋老爺,我說已經晚了,大人已經回府了,他就說要在這兒等着。今兒是小的值班,大夥也都回去了,我準備去讓人請大人,結果沒想到等我回來的時候,就、就看見堂裏已經沒有人了,過了一會,西院兒就着火了,大人明鑒啊,小的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賀天為難的看了看毫無表情的齊硫又将視線轉向一邊幫賀長昭包紮傷口的齊意。
“聞大人,您覺得。。。”
齊意正低頭将賀長昭手腕上的擦傷塗上藥水,聽見賀天的話,思索了會兒,問裘三,“你還記得他的模樣嗎?”
裘三艱難的點點頭,“大概記得,天黑了,有些模糊,不過小的基本能認出來。”
“找師爺來畫出來吧”
裘三抿了抿嘴,“現在?”
外面,夜黑的濃密,像一張大網一般将萬物吞下。
齊意點頭。
賀天只好派人立刻去辦此事。
齊硫靠在屋內的紅木廊柱邊眼神淡漠的看着在他對面男子,額前的長發随着男子的低頭,将他所有的表情都隐藏在朦胧之中,只能見他白皙的手腕。
賀長昭看了看他爹滿臉的疲憊,又轉頭看向一邊不為所動的齊公子,最後将視線落在幫他包紮傷口的人身上,低聲問道,“你、是誰?”
手裏的動作沒有停下來,齊意擡頭看他,“賀公子,很抱歉,在下是朝廷派來調查案件的欽差,不是有意隐瞞此事”
賀長昭想了想,道,“怪不得我爹會突然收了你這麽一個義子。你,與齊公子是、相熟之人吧”
齊意點頭。
“難怪總感覺你們有些不一樣,”他嘆口氣,又覺得有些矯情了,“我是說,你們有種相交甚久的熟稔。”
齊意雖然沒有解釋什麽,但一雙溫潤平靜的眼睛已經讓賀長昭安了心,他像平常那般按了按齊意的手,“北、我可以叫你北軒嗎”得到齊意的認可,他繼續說道,“北軒與齊公子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盡管開口,我一定會幫你們的”
“你能做些什麽啊,就是個平白書生。我瞞着你就是不想你湊熱鬧給聞大人帶來麻煩”賀天說道。
齊意看着賀長昭,眼裏稍稍有了動容,朝他認真的說了聲謝謝。
齊硫冷漠的看着對面相視而笑的人,臉色更是僵硬,讓後來的屋中多了幾分冷氣。
幸好下人及時拿來了畫像,倘若不是如此,賀長昭還一直在郁悶為什麽越來越冷了呢。
齊意看過畫像後,将他遞給齊硫,齊硫看完後也是如他一般臉色沉重。
畫像上的人,即便沒有十分精準,但那模樣,齊硫卻是再熟悉不過了,那人正是他多年相熟卻在三個月前給他下藥與掠童案有牽連的他的朋友兼大哥——唐瀚才。
天邊的墨黑隐約淡了下來。
昨夜的喧鬧和煩亂被濃黑的夜色也仿佛帶走了,一切都是如此平靜,或者說是隐藏的很平靜。
賀長昭早已與賀天離開了,屋中只剩下兩人。
最後一根燭火熄滅在朦胧的天色中,屋中頓時只剩下深藍色的沉寂。
“房行珂與黃州在自殺前的一段時間,也就是剛發生掠童案時,與唐瀚才有過接觸,但是只是房府的下人看見三人曾一同在酒樓飲酒,只有一次,後來便沒有了。。。。。。
。。。。。将軍便讓我暗中調查此人,只是在那次雨後,唐瀚才便沒了蹤影”
齊硫淡淡的開口,“所以楚南出現相似的自殺案,皇上和将軍才會如此看重此事嗎。。。。。認為此事與他也有關系?”
“恩”齊意靠在木椅上,一夜未睡讓他有些疲憊,輕皺眉宇忍着身體的不适給齊硫解釋為何皇帝會這般重視此事,唐瀚才與掠童案和自殺均有聯系,況且掠童是利用了大楚的律例中缺失,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發現的,除非,是有心人!
齊硫不知道,是因為齊意請求邵越對他隐瞞此事,畢竟唐瀚才與齊硫曾經是相熟的好友,況且,還有那個人涉及的記憶,所有他才懇請不要将此事告訴齊硫。
齊意閉上眼睛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額頭,老大夫囑托他不要操勞,這恐怕有些難,畢竟他不是平民,也不是權貴,聽令與人,又怎麽能顧忌自己呢。
齊硫早已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又想到昨日在茶莊那人的反常,恐怕是真的不舒服吧,或許這其中的原因也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