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誤入虎穴
無邊的黑暗,迦葉,幫主,姐妹們……每天練功,洗衣,做飯。每天嬉笑,玩鬧,相依。這樣與世無争的我們,做錯了什麽?沖天的火光,無助的哭喊,就這樣結束了嗎?就這樣死去嗎?“铮”誰的劍吟?冰藍色的,誰的身影?“活下去,活下去!”迦葉!你在哪裏?劍仙,救救迦葉,救救神女,救我,救我!
“啊!”猛地睜眼,陽光刺眼強烈,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一般,每一塊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喉嚨像火燒一樣,只能發出沙啞的嘶嘶聲。
我還活着。若鳶掙紮着起身,周圍一片青磚石瓦,看來已經出了餘杭鎮的範圍了。“哐當”,一塊金屬令牌從若鳶身上掉了下來,若鳶撿起來,依稀記得在飛出去的瞬間抓到了這塊向自己飛來的令牌,應該是那個蒙面人和劍仙其中一人的東西。
肅殇。
令牌上的字冰涼了碰觸的指尖,這應該是随身攜帶的重要物品吧。若鳶想着,把令牌小心收入囊中。水!不遠處傳來潺潺的流水聲,若鳶跌跌撞撞地沖向水源,一條清澈的溪流正從石磚砌成的河岸間流過。掬起一捧清涼的河水飲下,甘霖入口,平息了喉頭的焦痛。飲飽了河水,若鳶擡起頭,看見了水中狼狽的自己,披頭散發,滿面塵土,哪還有當初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女的樣子。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落入河流中,連同心中的傷悲向遠方而去。
葉子,你在哪裏。若鳶擡起頭看着廣袤的天宇,無邊無際,純淨得那麽徹底,看不見一絲一毫的牽引。
我要好好的活下去,為了和你重逢的那天。站起身,将自己好好整理了一番,若鳶知道,以前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沒有了幫主的庇護,沒有了迦葉的扶持,眼前是新仙劍的江湖,新的征程。
若鳶在周圍轉了一圈,城內人群熙熙攘攘,街上大大小小的商鋪生意不斷,一派繁華的盛景。城內一條澄碧的河流穿流而過,碼頭停泊着的船只正在忙碌的搬卸貨物,碼頭上放置着一塊氣勢非凡的巨石,上面用紅漆勾勒着兩個鮮明的大字:蘇州。
“看來到了蘇州了呢。”若鳶看着碼頭上的字,喃喃自語道。
接下去該怎麽辦呢,迦葉在哪裏?蒙面人是誰?神秘的劍仙是誰?我該去哪裏找他們呢?若鳶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街上的喧鬧完全隔絕在她身邊,聽不見,看不見。
“咕~”街旁的包子鋪飄來一陣誘人的香味,勾起了若鳶抑制已久的食欲,若鳶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又饑又累了,那頓習以為常的晚餐竟然成了永遠的遺憾。若鳶摸摸身上的口袋,空空如也,神女幫會向來自給自足,從不注重斂財,自己全身上下根本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若鳶擡頭看了看滿滿一籠的包子,咽下口水,轉身準備離去。
然,眼前出現一個人猶如一道驚雷劈中若鳶,讓她僵直在原地忍不住戰栗。
那雙眼睛!若鳶這輩子都忘不了那雙眼眸裏陰冷狠毒的眼神,那第一次讓她感到了絕望的眼神!
跑,跑!若鳶從一片空白中掙紮出來,腦中只剩下了一個字,跑!
若鳶邁開僵硬的雙腳,放開僵硬的全身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路也看不清,人也看不見,什麽也不顧了,什麽都麻木了,只有從心底散發出的一陣陣恐懼讓她本能地向前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遠,不知道跑了多久,腳已經沒有知覺了,心髒像被一只手緊緊拽住一樣快要被扯出體內。終于,若鳶再也跑不動了,停下來一陣天旋地轉,但恐懼卻如影随形,像野獸一樣在身後咆哮着,讓她無法停止奔逃。隐約看見前方有一扇棕色的小門,若鳶大喜過望,來不及多想便閃身進入門內,死死的關上門,仿佛這樣就可以将那雙眼睛和恐懼的巨獸阻擋在門外。若鳶驚魂未定地癱倒在門上,大口大口地喘氣,腦中只剩下那冰冷的眼神一刀一刀地剜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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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一聲厲問将若鳶拉回到現實中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闖入了別人的宅院,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領頭模樣的紫衣女子帶領着身後兩個的少女正對着若鳶怒目而視。
“我……”若鳶思緒混亂,一時間竟說不出為自己辯解的理由來。
“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要把後門關好,什麽人都往能裏邊跑,那裏來的山野丫頭,這裏哪裏是你能進來的!”紫衣女子喝斥着身邊低頭認錯的少女,又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盯着若鳶。
“沒有沒有,我是……”若鳶擺着雙手想要為自己辯解,卻被那紫衣女子專橫地打斷。
“給我搜她,看她有沒有拿走什麽東西!”兩個少女聽令便上來搜若鳶的身,若鳶身心俱疲,哪裏擋得住兩人,只能不斷躲閃,百口莫辯。
“咦?暇姐,她身上有我們幫派的令牌。”其中一位少女從若鳶身上掏出了那塊寫有“肅殇”字樣的令牌,向紫衣女子答道。
“令牌?拿來我看看。”被叫做暇姐的紫衣女子驚奇地揚了揚眉,。
“還真是我們幫派的令牌,你是我們幫派的人,怎麽之前沒見過你?”紫煙暇伸手接過令牌,反複仔細看了看,又擡頭瞥了眼若鳶,放緩了語氣。
“我……我是剛剛入幫的,還不清楚幫裏的各種規矩,如果有什麽沖撞了暇姐,還請暇姐多包涵,多教教妹妹才是。”若鳶從眼前幾個人的談話中大概清楚了這塊令牌的來路,想必那令牌上的“肅殇”二字便是這個幫派的名字了。自己竟然誤打誤撞進了肅殇,只是不知這肅殇中的是蒙面人還是那位劍仙。不管怎樣,終于找到一絲線索,不如先在這肅殇中看看情況。
“哼,人倒是挺機靈,好了,既然是新來的就放過你一馬,以後別再這麽鬼鬼祟祟的。心玉,帶她去廂房,可不能讓人說我們肅殇虧待了幫員”紫煙暇将令牌擲還給若鳶,帶着另一名少女離去了,留下高傲的背影和滿身落寞的若鳶。
“你随我來吧。”喚作心玉的少女淡淡地招呼了一聲若鳶,向前走去。
若鳶跟着心玉,走過蜿蜒的回廊,又穿過精巧瑰麗的園林,園中芭蕉亭立,巍峨的假山與秀麗的池沼相映成趣,亭臺樓榭雅致地掩映于假山之後,若嬌妍的少女羞怯地躲藏偷眼。若鳶一路上左顧右盼,驚訝于周圍的美景。最後,她們來到一排廂房前,木欄是雕花上以朱漆,廳柱是鑲字燙以金邊,富麗堂皇,更讓若鳶看直了眼睛。
“我們肅殇也算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幫派,既然進了肅殇,就要守幫派的規矩,凡事以肅殇為重,也不枉肅殇給你一個栖身之處。”心玉看着若鳶目瞪口呆的模樣,輕笑了一聲,繼續快步向前走去。
在最偏旁的一間屋子前,心玉停下了腳步,回頭對身後的若鳶交代:“這就是你今後的住所了,進去吧。”
“多謝心玉姐姐,您慢走。”若鳶謝過心玉,看着她走遠,這才松了一口氣。回過來看着眼前的屋子,門上的紅漆已有些剝落,推門進去,桌椅床榻簡單地陳列在屋內,俱已蒙上了灰塵,已然是許久沒有人居住的模樣。若鳶倒是慶幸這裏面沒有過多繁雜的擺設,簡簡單單,一目了然。
一個下午,若鳶忙進忙出,将屋子拾掇拾掇幹淨,一陣清掃下來,屋內總算又回複了生氣。
用過晚膳,幫會活動開始了,若鳶跟着人群向BOSS場地走去。以前在神女,由于人丁稀少,幫派BOSS只召喚過一次,那次也是若鳶唯一一次見的除了山林野獸之外的真正的怪物,那個場面帶來的震撼至今還記憶猶新。
“吼!!”巨大的聲浪将若鳶拉回到現實之中,耳膜承受着沖擊産生的劇痛,若鳶捂着耳朵向BOSS場地中間望去,只見場地上一個橘紅色的耀眼光圈中正緩緩鑽出一個巨大的頭顱,然後是身體,四肢。最後,一具碩大無比,身披殘破灰舊衣衫的骨架赫然矗立在BOSS場內,綠幽幽的骨骼上還挂着滴着腐水的腐肉,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惡臭,與它相比,神女之前召喚出來的BOSS簡直像腳下的蝼蟻一般,。若鳶感到胃內一陣翻江倒海,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壓下那強烈的惡心感。
一時間,周圍的仙劍、法杖、暗器均被祭起,各種光芒的仙術落雨一般地向着場內的巨大怪物飛去,流光溢彩,卻是死亡的祭典。忽然,若鳶心頭略過一陣寒意,一種似曾相識又極度排斥的感覺一閃而過,若鳶向人群中望去,只看見周圍的人都是一臉習以為常的冷漠平靜,眼中只有那只瘋狂反擊的怪物,所有人都揮出陰狠的殺招,也看不清那是BOSS還是自己的隊友,嗜血的氣息在衆人眼中彙成兩個字:殺戮!
若鳶定下心神,也祭起法杖,加入到戰鬥中,忽然,一道暗标從後方向若鳶疾射而來,若鳶察覺到了身後的氣流,雙腳一點,整個人淩空後翻越避過,然後憤怒地向身後瞪去,只見一個女刺客拿着暗标正在飛射,接觸到若鳶目光的時候一愣,随即移開了目光,吐出兩個字:“礙事。”
若鳶愣在原地,女刺客越過若鳶,頭也不回地加入攻擊的人群中。
終于,在不甘心的怒吼中,BOSS倒下了。若鳶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跟着人群向篝火晚會場地走去。晚會的篝火還沒有燃起,場內已經有人在打坐斂氣了,若鳶找了個安靜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調理運行過快的氣息,平複着剛才那一場戰鬥帶來的震撼。
人陸陸續續在篝火場地上坐下,除了衣物摩擦的窸窣聲和武器發出的铮吟聲,再沒有其他聲響,雙修的各自閉眼修煉,只看得見兩人身上流轉的靈氣,其他人各自調息養氣,場上氣氛安靜到壓抑。
“幫主,你來了。”
“幫主。”
“見過幫主。”
若鳶剛想閉上眼睛,只聽見寂靜的場地上傳來一陣騷動。她向場地邊緣望去,只見一個劍仙模樣的人被衆人簇擁着向篝火中心走來,臉被埋在陰影裏看不完全,一頭黑發被一絲不茍地束起,從人群間隙中隐約能看到精致繡邊的袖口,黑色的長袍隐見金光流轉,昭示了此人非同一般的身份。
那人最終停留在架好的篝火架旁,人群漸漸散開去,忽然,那種熟悉的寒意又襲上若鳶的心頭,并且越來越強烈,像一塊寒冰一樣不斷溢出刺骨的寒氣。若鳶越來越不安,努力想要看清那人的容顏,目光卻穿不透那人臉上籠罩的陰影。
那人從容不迫地擡起右手,“呲”的一聲,手掌上竄出了一小團火焰,不安分地跳躍着。忽然,一陣疾風從那人身上呼嘯而出,漆黑的發絲與衣袂淩風飛舞,火焰瞬間漲大,幻化為一條火龍沖天而起,呼嘯着沖向篝火,伴随着一聲巨響,火光沖天,熊熊照亮天地。
若鳶的瞳孔驟然收縮,火龍升起的那一刻撞碎了那人臉上的陰影,那雙眼睛,又一次刺中了若鳶,那晚的火光,也像今天一樣在那雙眼裏燃起殺戮的狂熱。是他——肅殇幫會幫主李潇!
若鳶猛的低下頭,不敢再去看那雙眼睛,也不敢再暴露在火光下,頭腦中千頭萬緒百轉千回,讓她感到一陣陣的窒息。滅神女的竟然是肅殇幫會的幫主,但身為一幫之主,擁有如此強勁的幫會,為什麽要與神女這樣的小幫過不去,痛下殺手?今後該怎麽辦?在肅殇繼續留下去勢必有一天會被他發現,但如果離開要去哪裏?迦葉一點消息也沒有,那位劍仙的身份也撲朔迷離,今後的路該怎麽走……
就這樣心驚膽戰地結束了篝火,若鳶逃也一般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死死地關上門窗,蜷縮在床上。這幾天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一瞬間,翻天覆地。若鳶都來不及多想,所有驚心動魄的事情就一環接一環地發生了,好像冥冥之中自有上天牽引,自己毫無招架之力,只能像一個木偶一樣被命運扔到各個角落,颠沛流離。何處是家。
若鳶從未感到如此無助,獨自一人在這龍潭虎穴,周圍充滿了冷漠與嘲弄,身心俱疲。忍不住悲傷,壓抑已久的眼淚像洪水一樣洶湧不絕,從嗚咽到痛哭,再沒有神女姐妹們的安慰,沒有神女幫主的庇護,只有在這樣幽暗的夜晚,才能撩開血肉模糊的傷口一個人舔舐,再沒有什麽能阻止這顆悲傷迷茫的心靈哭泣,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