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事情的發展就這樣急轉直下,随着霍思傑的到來,楚塵的打算徹底落空,而方遲手中一直緊握着的箱子也被人沒收,兩人乖乖坐着飛艇回到了霍家本家。
布萊安塞給方遲的箱子是用最新的材料制成,比現今大型載人飛艇上的急用的“黑匣子”還要結實,換言之要打開這箱子除非你用高密度高能量的炸藥比如核武器轟炸,但一般要用那種武器的結果就是箱子裏的東西會被一起毀了。霍思傑找來最高明的科研人員研究半天都沒弄明白箱子裏放了什麽東西,這小小的箱子居然放了凝聚了多種科研成果,比如防探測系統、定位系統,最讓人郁悶的是還有通訊功能和放映功能,當研究員們終于發現一個突破口并打開它時,突然啓動了箱子的自動放映功能,整個研究室遍布着“啊”“嗯”“不要”“雅蠛蝶”之類的聲音,全彩高清晰的4D功能讓研究室內多了一張床,幾男幾女,還有點道具什麽的。
方遲悠然地坐在霍思傑房中等結果,當然他知道這些人是查不到什麽東西的。布萊安給他的箱子有自爆功能,只要密碼輸錯一次就會引爆內部的C5炸藥,換言之就算是知道密碼他本人在打開箱子的時候都要萬般小心,何況是這些人。天知道布萊安有沒有想到他方遲也是有可能一時失誤弄錯了密碼的,還是他很期待這樣的結果?如果真是這樣那箱子裏放的可能不像他所說的那樣是C5炸藥,說不定是點別的什麽東西。
霍思傑冷着臉看方遲,眼睛裏冒火。方遲感覺兩道視線燒啊燒的,差點燒穿他已經很厚的臉皮。想來霍思傑是看自己這張臉不順眼的,于是方遲覺得轉移火頭,否則自己別說逃回瑞奈森斯了,只怕連葬禮都參加不上了。
他摸了摸臉,淡笑着說:“別這麽看我,你也知道我是怎麽離開中國的,莫家那邊追殺的緊,要是不變變臉,只怕現在連葬禮都沒辦法參加了。”
果然,霍思傑聽了他這話之後眼中的火燒得不那麽旺了,只是雖然暗了下來,但那火苗怕是轉到別處去了。方遲當然不在意莫家之後會怎麽應對霍思傑的報複,唯一一個聯系着他與莫家血緣的母親去世了,那個家族還有什麽值得他留情的。而且如果能讓霍思傑把火頭對準莫家,他說不定還可以趁亂逃走。
方遲一邊思考一邊用手指輕叩桌子,驀地發現這個動作很熟悉,熟悉到這段日子總有人一邊做着這樣的舉動一邊算計他。他一拍大腿,這不布萊安算計人時的招牌動作麽,怎麽被自己學來了?再想想剛才自己的打算,這還是他方遲能想出來的辦法嗎?借刀殺人趁亂惹事這不布萊安最常用的伎倆嗎?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麽時候他也學得跟布萊安一樣滿肚子壞水了?
方遲在神游天外,霍思傑也在打量眼前這個人。面孔的變化已經不重要了,最驚人的變化是,無論他怎麽對待霍思遙,他的眼睛永遠是看着自己的,不管是愛是恨是怨是憐,霍思遙的眼中從來都只有他的身影,他腦海中從來只有他一個。然而現在,眼前這人做着陌生的動作,露出陌生的神情,最重要的是,他的眼中沒有他!
其實方遲也不想的,好不容易重新面對過去,他也想與霍思傑好好談談,把曾經那點爛事都攤牌,之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誰想到從剛剛開始他腦子裏居然只有一個布萊安在轉悠,不是箱子就是動作習慣,還死賴着不走。此時方遲不由得對布萊安氣場的強大感到由衷的佩服,與霍思傑十幾年的糾纏居然被布萊安這幾個月的包養給打散了。
其實在見到霍思傑以前,方遲還是有些猶豫的,畢竟過去的愛恨太過深刻,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還對這個人有所留戀。可是就在剛才,他毫不客氣地在霍家與莫家之間點上一點點火苗時,方遲明白自己确實不是以前的霍思遙了,霍思遙無論被怎樣對待,都永遠不會傷害霍思傑。
這種變化讓方遲憂喜參半,喜的是他終于走出過去的陰影,憂的是就此掉入上校籌謀已久的陷阱裏,這輩子不知道還能不能有爬上來的機會了。別人他不了解,布萊安這個人方遲可是了解到骨子裏了,你崇拜他他就把你的崇拜當做道具,想辦法壓你一頭俯視你;你讨厭他他就利用你的讨厭迫使你不得不仰頭去直視他;你若是喜歡他那他就更不知天高地厚了,絕對會将你的感情化作攻擊的鞭子,抽得你體無完膚最後還得仰頭哀求他;你要是憎恨他……方遲都不敢想了,看看費羅,魯斯中将的兒子啊,不照樣被挂在高塔上秀了一整晚的敏感詞。
正琢磨着以後該怎麽在布萊安面前隐藏自己的感情呢,方遲突然被一股大力壓倒在軟綿綿的床上,他一擡眼,正對上霍思傑那雙噴火的眼睛。
嘿,臉不紅心不跳,連心悸都沒有了。想當年他多在意這事啊,在意到只要一看到軍裝就會想起自己參軍前夜已經退伍後發生的那點事,現在見到真人都敢走神,這可真是放下了。
可他放下了不代表霍思傑放下了,确切地說是他放下了造成霍思傑更加放不下了。霍家家主此時一臉怒意地看着方遲,雙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低頭就要在他身上啃咬。
可方遲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打消了他的念頭:“過一會兒還要參加葬禮呢。”
哪怕霍思傑再憤怒再沖動,也不能在自己母親的葬禮前做對兄弟做這種事情,雖然他早就捅破了那道鐵壁,越過了那道鴻溝,可是現在确實不是時候。這也是方遲此時有恃無恐的原因,天大的事情也得守孝之後再解決,誰叫他老媽得人心呢,當年除了他對霍思傑最好之外,也就是霍老夫人對自己這個兒子是萬般關懷,霍思傑再生氣現在也得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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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就那樣無力地趴下去,正好壓在方遲身上,方遲琢磨半天最後覺得自己體力還算不錯,霍思傑也不是那麽重,壓着就壓着吧。
“有些事得問問你,”方遲突然說,“三年前是不是你讓楚塵去殺我的?”
“通知影組的人發現我立刻緝拿死活不論是不是你下的令?”
霍思傑沉默良久,最後将下巴墊在方遲的肩上,點了點頭。
方遲苦笑一下,還真不是楚塵自作主張,還真是霍思傑想殺他。
“那為什麽沒在一見到我時就殺了我?”剛才那麽多人手持重武器,哪怕他方遲是superman呢,估計也得被打成篩子。所謂“孤狼”身手好啊,能秒殺一個特戰連啊那種說法一是運用了誇張的修辭手法,二是指暗殺,這種明面上他能來得及在死之前掏出錢就非常不容易了。
當然當時那種情況下他完全可以抓住不知死活地捏着他下巴發火的霍思傑當人質,估計全身而退再攜帶一個擋箭牌不是問題。
不過以上只是想象,真實情況是霍思傑沒有下令殺了方遲,方遲也沒有利用霍思傑解除眼前的危機。
“總該讓你去參加葬禮的,一切等葬禮結束後再說。”霍思傑猛地起身,深深地看了方遲一眼,随後從衣櫃中拿出一套正式的服裝,丢到方遲身上。
“別穿那身國外的休閑裝,參加葬禮總該嚴肅點。”
方遲點頭認可,脫掉上衣正要換衣服,卻看見霍思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身體。他聳聳肩:“那整形醫生做事太徹底了,我在手術臺上整臉的時候,他就順便把我身上的疤都給弄下去了,說什麽這樣的身體有損他的職業道德。”
“是麽?是有損他的職業道德還是你的?”霍思傑聲音發冷。
方遲幹笑了下:“都有,都有!”
感情就這麽會功夫,霍思傑就把他在瑞奈森斯那點事都給挖出來了。不過也不難,畢竟誰看見楚塵手裏緊緊捏着那張名片都會臉色大變的。昔日霍家大少爺、影組未來的繼承人,哪怕是最落魄時也還是特戰隊的“孤狼”,誰想到換了個國籍換了張臉居然就變成牛郎了,尤其那名片上那兩行字,當時霍思傑那張臉寒得都能刮下兩斤刨冰來,方遲真想無辜地說一句——這名片真不是我設計的。
“霍、思、遙!”霍思傑捏着他的下巴一字一頓地重複着那個名字,就像過去十幾年一樣,每次他拿他無可奈何時,都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每次他這樣就表示霍思傑此時很生氣,一般這個時候霍思遙就會賠笑着發誓,我以後再也不怎麽怎麽樣。被囚禁的日子裏霍思傑也經常如此,那時霍思遙雖然不會再賠笑安慰,但總是定定地看着他,眼裏全是霍思傑。
可現在的方遲卻擺擺手,輕易地擺脫霍思傑的鉗制,有些玩世不恭地說:“別喊的這麽大聲,要知道我現在在中國案底挺厚的,你現在屬于窩藏罪犯。”
霍思傑從沒想過,原來真的有這麽一天,霍思遙的眼中完全沒了他,愛沒有了,恨也沒有了,完完全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而這個人還在說:“我現在叫方遲,請你不要喊錯名字了。”
葬禮規模很大,畢竟是霍家老夫人以及莫家大小姐的葬禮,兩家聯合舉辦,自然是規模宏大,禮堂內幾百人不說,這些還是能上得了場面的,禮堂外還有一群人排着隊呢。方遲在一旁冷眼旁觀,這其中又有幾個是真正認識死者的,怕是除了莫家那哆哆嗦嗦的老頭,也就剩他和霍思傑了。
方遲被霍思傑安排在一群保安中,衣服有些發緊。這是霍思傑按照自己的體型為他準備的衣服,以前他們倆無論是外貌還是身材那都是一模一樣的,每次做衣服只要為一人量身即可,因為另外一人的體型與他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可是現在霍思傑準備的衣服卻有些瘦了,方遲穿着并不舒服,他這些年又是加入特戰隊又是當牛郎又是被布萊安弄到軍隊折騰得,體格不好點絕對承受不了,至少做牛郎得有夜禦數女的本事,良好的體格是最基本的保障。
不知不覺中,他與霍思傑漸漸走上了兩條不同的道路,原本一模一樣的人,現在也已經完全不同了。如果這次霍思傑能像他一樣想明白放他離開還好,但他若是還活在過去不肯放過他也不肯放過自己,那他就不會太過客氣了。
對付霍家難,但對付一個霍思傑很容易。方遲當然沒想過要殺掉自己唯一的親人,但讓這人對自己死心還是輕而易舉的。
對于方遲來講,這個葬禮是他與過去的告別,是他對母親的最後一次依戀。然而對來參加葬禮的人卻是一次巴結霍家與莫家的大好機會,對于他們來講,葬禮不重要,之後的酒席才是重頭戲。
霍思傑将母親下葬時,淡淡看了方遲一眼,見他微微彎下身子,對着那株作為墓碑的樹行了一禮。這是他的歉意,莫家老人在盯着,現在只有霍思傑有資格為母親下葬,而方遲只是一個小小的保安,怎麽有資格上前,哪怕是幫助霍思傑下葬的資格都沒有,所以他只能在遠處注目。
只有這一刻霍思傑才感覺到霍思遙在他身邊,只有這一刻他才真正有了實感,他的遙回來了,一直在用那雙守護的目光看着他。下葬時霍思傑的手指微微發抖,除了悲傷還有激動。
之後的酒席上,媒體記者借着這個機會拼命拍照,許多漂亮小姑娘不要命地往前擠,就想多與霍思傑說兩句話,多弄點消息出來。相信明天各國的報紙都會展出霍思傑的真人照,中國最大富豪的真容終于展現在世人面前,要知道霍思傑現在不僅是中國首富,也是世界首富。
方遲一邊喝着侍者端來的雞尾酒,一邊想象着布萊安明天看到霍家家主照片時的表情。說實話他現在有點不想回瑞奈森斯了,其實他還是挺惜命的,真不知道回去後會有什麽待遇。霍家雙胞胎的詛咒也不算是什麽秘密,以布萊安的腦子要是猜不到真相那他就別想當全國最年輕的準将了,直接滾回下等兵營裏當試驗品吧。
在中國呆下去一定沒有好下場,就算霍思傑和楚塵放過他,莫家也不會罷休。回到瑞奈森斯等着他的是布萊安未知的陷阱,方遲想,自己要是帶着小白的鏈子回去會不會能博君一笑少受點罪?
這時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從身後踢了方遲一腳:“滾開,好狗不擋路!”
方遲當然早就察覺到她的攻擊,想躲當然可以躲開,只是那樣會被她記住,林夕月可是很纏人的。
他微笑着點頭,随後十分紳士地讓出道路,彎下身做出一個請的動作。這樣謙卑的行為本來是入不了林夕月的眼的,只是女人的直覺永遠比方遲所知道的更可怕。
林大小姐挑挑眉,站在方遲面前,用鞋跟踩住方遲的腳面,有些不屑地說:“你怎麽這麽讓人看着不爽?眼睛太讨厭了!”
方遲也覺得挺無奈的,在他還是霍思遙的時候林夕月第一次見他說的就是這句話,現在他不是霍思遙了,林夕月怎麽還是看他的眼睛不爽?
第一次見林夕月是在中學裏,霍家的人受的自然是最高等的貴族教育,能與他成為同學的,家世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林家最厲害的地方既不是政治也不是經濟,而是軍需。或許他們家族沒有高精尖的科研人才,但若論建造規模,沒有任何一個兵工廠比得上林家的工廠。
林家原本就是國家認證的企業,直屬國家管理,沒有任何商家可以撼動他們的地位。就連霍家影組使用的武器,一半都還是從林家工廠裏弄出來的。在二十五世紀的中國,是允許一些保安公司擁有合法槍支的,這樣一來,稍微大一點的家族都會在明面上注冊一個保安公司,霍家影組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一般家族能弄來的槍支就是那種老式的、合法的、非管制連個車胎都難打爆的武器,可是霍家從林家弄來的都是最具威力的最先進的大威力武器。
所以林夕月從一開始就是霍思傑最理想的未婚妻,霍老家主在世時就十分樂意撮合這二位,只是這位林大小姐嘛,看不爽霍思遙的時候倒是多一點。
就像是天生瞧不上眼一樣,林夕月對霍思遙的讨厭恐怕是上升到了DNA的高度,她居然能精準地認出這對雙胞胎并無時無刻不在鄙視霍思遙。
現在也是一樣,方遲真不知道自己剛才那一番足以讨好全世界女人的動作怎麽到林夕月這兒又出了問題,他這些年牛郎算是白當了。
以前面對林夕月的挑釁霍思遙可以不屑一顧,畢竟那時候他們倆身份地位來看,霍思遙還稍稍高那麽一點點,可現在卻是雲泥之別了,所以他不能不想辦法消消這位大小姐的氣。
好在這些年方遲的牛郎也不是白當的,而布萊安也比林夕月難對付得多。他只略略擡頭,唇角挂着迷人的微笑:“如果我的眼睛讓您不爽,那一定是因為小姐您太過美麗,讓我無法移開視線了。”
女人都受不了這樣的稱贊,可林夕月她從一開始就不能算是個正常女人,一個能在三十秒內将一堆廢鐵組裝成一把槍的女人她說什麽也不能算正常。所以林夕月沒有被方遲的糖衣炮彈所迷惑,而是擰緊了眉說:“霍家什麽時候弄來你這麽一個油嘴滑舌的東西,惡心死人了。”
此時這邊的騷動也驚動了正在與人寒暄的莫家老頭,以及視線一直未離開方遲的楚塵和霍思傑。
方遲苦了下臉,他真沒打算搞得這麽轟動,實際上他一直在考慮要不要趁着酒席逃跑呢,現在全泡湯了。